回了北安王府,雲懷青一個人在書閣裏喝悶酒,昨日端葉映和他說的話猶在耳畔,但是斯人已逝。


    又想起端葉映離開前眼中的神情,她的眼睛閃亮,對即將麵對的死亡毫不介意。她淡淡一笑,說了句“多謝,保重”。


    這是一個怎樣的女子!


    一杯悶酒入了愁腸,雲懷青卻更覺得惆悵。


    雲念遙尋過來,問道:“哥哥有心事?”


    雲懷青與她聊起今日宮中的變故,雲念遙很吃驚,端葉映怎麽會刺殺三皇子呢?雲懷青與她說了當日端葉映夜訪的事,雲念遙聽罷歎息不已。


    雲念遙與端葉映不是深交的朋友,但因為兩人的遭遇有幾分相似,雲念遙心裏滿是同情與敬佩,淒然道:“同為女子,她殺身成仁,令人敬佩。若我與她易地而處,我自認做不到她的程度。”


    “當時我雖然答應幫她,但是對她的話還是有幾分疑慮,”雲懷青又喝了一口悶酒,“如果我早知道是這樣的結局,一定會設法救她。”


    “隻是我們誰也沒有能力未卜先知,她的遭遇匪夷所思,又牽涉到京城的政局,哥哥自然不敢全信,畢竟你的一舉一動關係到北境的安危。她會明白你的難處,不會怪你的。”


    雲懷青舉起酒杯,想要一飲而盡卻覺得喝酒也不能澆滅心中塊壘,便把酒杯放下了,徐徐道:“我原本隻想守好北境,但是現在看來,陛下年邁,幾個皇子又蠢蠢欲動,朝局風雲變幻,想獨善其身已經是一件難事,你一個人在京城,我更不放心。我有一個至交,在東洲做府君,年齡比你大幾歲,性格純良,是個值得托付的人。東洲雖然偏僻一些,但是離京城遠,無論京城時局如何變化,那裏受的影響小。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去求陛下賜婚。”


    “陛下多疑,我若離開,他又要拿別的辦法製衡北境,豈不更麻煩?”雲念遙知道雲懷青的擔憂,寬慰道,“與靖南公主相比,我的處境好了不止百倍,哥哥放心,我不會讓自己陷入險境的。”


    “這次三皇子謀反,居然把你也算計進去,這裏已經不安全了,你聽我一句,京城不能久留,東洲是偏遠了些,但是這是你離開京城的好辦法。”


    雲念遙卻是執拗地很,“哥哥不必憂心我,我在京城,陛下才最放心,哥哥和北境都更安全;反過來說,隻要哥哥守好北境,也不敢有人真得害我。這次我雖然跌下山穀,但也沒有受傷。”


    “那是因為木統領救了你,但他未必能次次救你於危難。而我遠在北境,我怕你萬一再……”


    “哥哥放心,以後我會更加小心的。而且,現在宮裏剛死了皇子,哥哥若是去請求賜婚,怕陛下生氣。”


    想了想,的確如此。雲懷青隻好作罷。


    但是又忍不住叮囑:“以後若是沒有緊要的事,盡量在府裏,少出門。若必須出門一定要多帶一些侍衛。萬一京中形勢變化,你覺得有危險,一定及時通知我,我無論如何也會把你帶出京城。”


    “哥哥現在越來越絮叨了。”


    “我說的話你要記在心裏,千萬不能當兒戲,”雲懷青還是有些不放心,“等我離開京城時,我把江南留下。”


    “王府裏的侍衛已經夠多的了!哥哥放心,我一定好好練功夫,也會更小心謹慎!”


    聽雲念遙這麽說,雲懷青隻得作罷。他們又聊起要如何感謝木遠州,雲念遙道:“聽說他在家裏養傷,我們去探望一下。哥哥帶來的那把弓不錯,不如帶上當做謝禮。”


    “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


    “北安王送的東西,自然是好東西,哪有不喜歡的道理,我們現在就去吧!”雲念遙說著就起身往外走。


    雲懷青覺得她今日有些不同尋常,但是也沒說出具體哪裏不一樣。


    木椿正在醫館內給人把脈,忽然見北安王和郡主登門,他指了指一旁的座位,示意兩人先坐下。然後撚著胡須思量很久,開出了藥方。


    待病患拿了藥,木椿又叮囑一番,這才整理了一下袖袍,正了正冠帽,過來見兩人。


    雲念遙道明來意,木椿讓他的徒弟先照看著醫館,他領著二人穿過回春堂的後院,繞過一道石牆,進了一個寬闊的院子。


    院子中心是一個練功場,寬闊平整,圍著場子擺滿了刀槍劍戟等武器,還有一個箭靶子。


    練功場周圍的空地上,全都種滿了藥草,鬱鬱蔥蔥的。


    木椿領著兩人從草藥圃中間的石板路上穿行,雲念遙隻覺得藥香撲鼻。


    “這個院子真是文武兼備,很有雅趣!”雲懷青讚歎一句。


    “王爺謬讚了。”木椿說著,將二人領到一個正廳。


    讓小廝上了茶,木椿道:“王爺與郡主稍候,我去叫遠州出來。”


    “不如我們去看木統領,他身上有傷,出來不方便吧。”


    木椿笑道:“沒什麽大礙了,說來還要感謝郡主,遠州說當時是郡主為他上藥,傷才好得快些,你們稍候片刻。”


    雲懷青看了雲念遙一眼,這件事她從未提過。雲念遙卻紅著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這就是她今日不同尋常的地方了吧!


    不多時,木遠州從門外走進來。他的臉上有了一點血色,比那日雲念遙與他在山洞中時好了很多。


    而且,見了雲念遙後,他臉更紅了,看起來很有精神。


    雲念遙先問他的傷好沒好,然後讓隨從拿來弓箭,說是哥哥送的謝禮。


    木遠州抱拳行了一禮,道:“今日我身上有傷,不便試寶弓。等傷好痊愈,我一定勤練箭術,不負王爺厚情。”


    木遠州眉眼溫和,不時看雲念遙一眼。雲念遙也是眉眼彎彎地瞧著他。雲懷青心裏明白了幾分。


    與木椿、木遠州寒暄客氣了幾句,又道了一遍謝,雲懷青與雲念遙便告辭了。回去的路上,雲懷青道:“我一直以為木統領是一個武人,沒想到看起來還有幾分文雅。”


    “嗯。”雲念遙回了一聲。


    “你挑禮物的本事長進了,那把弓他很喜歡。”


    “嗯。”雲念遙還是隻回了一個字,騎在馬上心不在焉的。


    “我覺得木統領值得結交,以後若有什麽事,可以找他幫忙。”


    “嗯。”雲念遙還是一個字,繼而又“嗯?”一聲,她問:“哥哥覺得他人品不錯?”


    “是你說的,他跳下懸崖救你,又護著你沒讓你受傷。可見是個忠勇之人。”


    雲念遙這次沒說話,但是臉上透著幾分笑意。


    雲懷青也不願點破,婚姻大事應該由父母做主,但是他們的父母已經不在了,他雖是長兄,這麽多年卻遠在北境,雲念遙的事都是她自己拿主意,這件事也由著她吧,有木遠州照顧妹妹,他離開京城,也多少放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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