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大成國京城城門剛剛打開,一隊人馬就風塵仆仆而來,進了城,直奔宮門,這是大成南鄰棠番國的使臣,來向大成皇帝遞交國書。


    這日宮城內當值的禁軍副統領木遠州派人安排使者住進了驛館,然後護送國書進了皇城。


    早朝時,群臣早已在大殿上等候。皇帝讓內侍官把棠番的國書念給眾臣聽一聽,原來是棠番國的太子想要迎娶大成公主做太子妃。


    皇帝讓眾臣子商議。


    “棠番雖然是窮山惡水的小國,但是好勇鬥狠,如果不能安撫好,便會時時騷擾南境。從這代棠番國君與大成交好以來,南境開互市,百姓安定,南境這才有十幾年的太平。如果能再結秦晉之好,換來南境長久的太平,那是好事。”


    “你莫不是忘了,棠番國君對大成示好,那是數萬將士在南境廝殺,大敗棠番軍隊才換來的太平,可不是開開互市就能行的。棠番狼子野心,如果有意挑起戰端,求娶公主不過是障眼法罷了。”


    眾臣議論紛紛,莫衷一是。


    皇帝隻覺得頭痛,身子往龍椅上一靠,揉著頭斜著眼問:“老二,你怎麽看?”


    二皇子端章祥上前道:“兒臣覺得,棠番乃是荒蠻之地,又多煙瘴,皇家血脈若嫁到那種地方,有損父皇的顏麵。”


    皇帝不置可否,又看了一眼三皇子,三皇子端章華很自覺地往前走了一步,恭敬道:“父皇,兒臣以為不妥。棠番雖然是小國,但是一旦發生戰亂,對朝廷也是不利的。而且,若周邊諸國也趁勢入侵,即便是疥癬之患,也會損傷國家元氣,百姓免不了又要受戰亂之苦。兒臣以為,棠番的請求可以答應,請父皇體恤南境的百姓。”


    二皇子端章祥不服,冷笑道:“說得倒是冠冕堂皇,天下和百姓都是父皇的,有父皇在,天下百姓還輪不到你去體恤。”


    三皇子端章華也不惱,對著皇帝深深一拜,誠懇道:“父皇,兒臣隻是想替父皇分憂,不敢逾矩。若說起皇家顏麵,兒臣倒是想問二哥一句,堂堂皇子經營舞樂坊斂財,是否顧及了皇家顏麵。”


    “你——你,血口噴人!”端章祥登時惱了,“我何時經營過舞樂坊,你這是誣告,誹謗!”


    皇帝本就頭痛,這下隻覺得頭裏麵有一根針直往裏鑽,他一拍龍案,喊了一聲“都給朕住口!”


    堂下頓時悄然無聲,過了許久皇帝又問道:“榮王,你怎麽看?”


    榮王端秩昭上前道:“陛下,這種重要的朝政臣弟本不該多言,但既然陛下問了,臣弟不敢不答。臣弟以為陛下皇恩沐浴四海,感召外邦,區區棠番小國心悅誠服願與我大成聯姻也是在情理之中。既來之,則安之,臣弟以為與棠番的聯姻是感化外邦的契機,和親的公主定然能把陛下的恩義帶到棠番,散播四海,以後外邦紛紛來歸,天下歸於大成指日可待。”


    皇帝的臉色舒緩了不少,榮王的話說得很熨帖,而且皇帝已垂垂老矣,不願意自己有生之年再起戰事,權衡利弊之後準允了棠番的請求。但是宮中沒有適齡的公主,和親的人選一時沒有定下。


    禮部尚書提議:“陛下,臣以為,從皇室宗親中選出適齡女子,由皇帝賜予公主身份,出嫁棠番,也是合乎禮儀的。”


    皇帝點頭,讓禮部尚書即刻從宗親中選擇適齡女子,列出名冊,改日再行商議。


    棠番國要迎娶大成公主的消息很快傳遍了京城,激起了不少波瀾。


    京城裏皇家宗室適齡的小姐們大半都病了,不是著涼就是內熱,總之是起不了身,走不了路,一年半載的也好不了。這下可累壞了京城的醫館大夫們,天天在各府之間奔波,藥方子調了又調,各府的藥渣子都快把護城河給填平了。


    還有其他的名門望族也似受了驚嚇,沒病的小姐們也紛紛談妥了親事,一夜之間京城內張燈結彩,辦起了極盛大的婚宴。


    各位皇族宗親心裏清楚,以公主身份嫁到棠番雖是天恩,但誰也不願意讓這個天大的恩寵落在自己家女兒頭上,即使在京城嫁得不稱意,也好過去異國他鄉,骨肉相離。


    京城回春堂的木椿這幾日可累壞了,他本是宮裏的太醫,年紀大了皇帝憐憫才準他出宮休養。他平日閑來無事,一身本事也無處施展,便開了個小小的醫館。高興了就坐診兩天,不高興了就出去遊山玩水上數日。


    平時木椿日子過得也算清閑,十分愜意。但是這些日子他就被各府請來請去,給府裏的小姐們診病,一刻也不得閑,一把老骨頭差點散了架。


    晚間,木椿才得空回到家,家裏的老仆役忙燒了水送到木椿臥房。木椿泡了腳,這才覺得又回了幾分氣血,隻是渾身酸痛,久久不能入眠。


    木椿的小兒子木遠州休沐回家,見父親房裏的燈已經熄了,本不想去打擾,但是聽到父親輾轉反側,他這才進了木椿臥房,給木椿推背揉肩。


    “唉,今天我跑了八個府邸,腰腿都要累斷了。你說這京城也沒有瘟疫,怎麽各府小姐都齊齊地病了呢?”木椿趴在床上,歪著頭和兒子說話。


    “據說是朝廷會從皇家家眷中選適齡的小姐,以公主身份嫁到棠番。”木遠州是禁軍副統領,消息自然比木椿靈通些。


    “也是,這背井離鄉的事,是誰也不願意去的。”木椿側了側身子道:“最近京城有很多辦喜事的,你是不是也……”


    “大哥二哥最近來信了嗎?”木遠州打了個岔。


    “他們每月一封,一切安好。”木椿看了看木遠州,見他垂著眉眼,一副溫和的樣子,隻好歎氣道:“你母親去得早,你如果一直這樣不成家,你說萬一哪天我去了,可怎麽向你母親交代?”


    “父親身體硬朗,一定會長命百歲的,我成家的事,不急在這一時。”木遠州仍是不急不躁。


    木椿又歎了口氣,不再說什麽,他之前在宮裏當太醫,整日忙碌,他總覺得兒子們還小,以後有的是時間相處,但不經意間兒子們都長大了,長子次子出去闖蕩,都有了各自的醫館。


    木遠州雖說留在了京城,但禁軍事務繁多,木椿有時間了,木遠州卻忙起來,爺倆見麵的時間更少了。木遠州非常孝順,從不忤逆,但是話不多,木椿猜不透他的心思,爺倆說話卻總說不到一起,像是有一層隔膜。


    “你也累了,去歇著吧。”


    木遠州給木椿蓋好被子,恭敬地退下。走在院子裏,見月色正濃,木遠州還沒有睡意,於是出了門去街上走一走。


    京城的街道上已經沒有多少行人了,略顯冷清。木遠州信步走著,不經意間走到一處街巷,這裏離宮牆很近,府邸都顯赫氣派,門口既有大石獅子,也有守值的衛士。他巡邏時經常從這裏經過,走到一處府邸前,他又看到了那株高大的梧桐樹,巨大的樹冠鋪散開來,幾乎遮住了半個院牆。府門已關閉,門楣上掛著“北安王府”的牌匾。


    他在街角望著梧桐樹出神,不知道雲念遙會不會被選做和親人選。


    許是站得久了,值守的衛士認出他來,寒暄道:“木統領有事找郡主嗎?”


    “沒有,不過是閑來走走。”木遠州說完,又踱著步子走遠了。他安慰自己,雲念遙雖然是北安王的妹妹,但不是皇族宗親,應該不會和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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