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阿敏出獄後,未能官複原職,卻得了正三品的嘉議大夫散階。馮阿敏也不在意,賣掉了自家原來的府邸,重新購置了一座三進的宅院。


    馮家其他的產業,都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好在他還有芷蘭香粉份額,申式南又將長江以北的河清船運生意盤給馮阿敏家人。


    不用坐堂,又財源滾滾的三品大員馮阿敏開始寄情山水,日子過得滋潤無比。


    景泰二年(公元1451年)元宵,馮阿敏夫婦和錢淙流夫婦受邀進宮。次日,朱祁鈺召見申式南和錢樟落,陪同的有貴妃杭氏及其子朱見濟。


    申式南給朱見濟送了一隻紅果木製作的陀螺,以及重新刻印的汪大淵所著《島夷誌》。重新刻印的版本,申式南特意請人畫上各種插圖。


    錢樟落給杭氏的禮物,是一些雲南特有的香料和香包,以及蘭茂所著《滇南本草》。


    景泰二年三月,朱祁鈺秘密召見申式南。四月,朱祁鈺再次秘密召見申式南。


    申式南向朱祁鈺交還了錦衣衛暗影腰牌。隻因錦衣衛暗影識別口令,是上一任皇帝傳給下一任皇帝,而朱祁鈺顯然沒有得到朱祁鎮的口令傳授。沒有口令,暗影便失去了效用。


    申式南還講述了雲南諸司在他治理之下的變化,土木之變前的種種可疑之事,交趾和雲南諸司重要性及管治方略。


    又指出因南詔國吞並交趾,致使交趾脫離中原王朝數百年,而永樂和宣德年間又因官員失德失政,交趾百姓對中原正統依然淡漠。


    鑒於此,交趾唯有行寬政待民之策,三倍於中原地區的辦學投入,以及馳道的修建和海禁開放。


    申式南還跟朱祁鈺講了廣東布政司瓊州府的見聞,稱瓊州府可以駐訓水師,一來打擊海盜,二來威懾交趾,三來軍墾實現自給自足。


    朱祁鈺心動,讓申式南先去南京吏部任職,收攏昔日交趾遷入南直隸的官民,屆時遣任交趾各地。等這些事情做完,再將申式南調任工部,主持修築馳道,同時伺機克複交趾。


    五月,申式南擢升南京吏部右侍郎,南京詹事府詹事,昭勇將軍,翰林院侍講學士。錢樟落受封正三品淑人。


    詹事府詹事和吏部右侍郎都是正三品,昭勇將軍是正三品武官散階,侍講學士是從五品。


    按官製,侍郎、尚書大多帶學士銜,以考議製度,詳正文書,備天子顧問。申式南太過年輕,便隻帶侍講學士銜。


    申式南再次打破南人官北的慣例,可這事是朱祁鈺鐵了心要辦的,為此還撤了一個言官的職,隻因那人上書指申式南任職南京不合官製。


    南京詹事府曆來隻設主簿一人,這次卻莫名其妙地增設一個詹事,雖然不是堂官,可有心人還是聯想到了聖上對汪皇後的不滿。


    詹事府本來主要是負責輔佐太子的,洪熙之後,詹事府開始名不符實,成了翰林院遷轉之階。也就是翰林院官員要升遷,往往會到詹事府過渡一下。


    就在朝中不少人猜測申式南過渡之後,將來會到哪裏任職之時,內閣接到了三四份針對申式南的彈劾。


    此時,申式南剛到南京任職不到兩個月,李滿倉也剛調任江淮衛指揮同知。


    “這是誣告陷害!申侍郎隻收了第五知縣的兩盒江夏籽蓮,而且回禮是兩盒三七。”葉知秋據理力爭。


    下朝之後,朝臣分作三派,一派以王賢和已經升任詹事府詹事的葉知秋為首,為申式南力辯。另一派隔岸觀火。


    那些彈劾申式南的人,列舉了申式南的十四大罪狀。其中一條罪狀向江夏知縣第五維索賄。江夏知縣複姓第五,名維,西安府人氏,據傳是第五琦的後人。


    “三七為何物?第五知縣送了什麽,申侍郎是否有回禮,葉詹事如何得知?”支持彈劾的那邊有人問。


    “三七又叫金不換,係雲南廣南府土特產,當年潁國公傅友德率大軍南征,曾用此物治刀槍創傷。此物外用可止血散淤、消腫止痛,熬雞湯內服有益氣、活血之功效。”葉知秋道:“同樣的,江夏籽蓮亦是江夏縣特產。”


    “兩方交換土特產,何來索賄一說?”葉知秋嗬嗬冷笑:“至於我如何得知,當然是申侍郎與我說起過,申侍郎念我思戀此雲南尤物,也曾贈與我三七兩盒,難不成你等也要將我治罪?”


    “還有我。”剛從吏部考功司調任太常寺少卿的薑一山也道:“申侍郎也曾贈予我三七兩盒,可惜我無物回贈。你等指責申侍郎急功冒進,硬逼木邦司鄉民強行更改蹲地進食習俗,有重蹈交趾激變一方的前車之鑒,這是捏造。”


    “此乃木邦司楊都事親身經曆,何來捏造一說?”對方反駁。


    “是前任楊都事。”薑一山糾正道:“當年,木邦司有部分村寨鄉民自四川遷入,每每戶外蹲地吃飯,而腳下有牛馬和雞鴨新糞,蚊蠅肆虐,從糞球飛起,便落入鄉民飯碗叮食。”


    頓了頓,薑一山又道:“申大人恐蚊蠅致人染病,使姓楊的都事前往勸說,宜家家閉門吃飯,又教以鮮薄荷葉驅蚊蠅之法。楊都事惰於政務,不好言相勸,而是強硬令鄉民不許蹲食,違者罰錢三文。”


    “此事被時任巡撫申大人得知後,將楊都事杖責三十,遣回吏部候命。”薑一山道:“若無意外,吏部當存有木邦司當時發來的文書為證。”


    可是,任憑王賢、葉知秋和薑一山等人如何辯駁,朝廷還是派出了錦衣衛前往南京,欲將申式南押解進京師審訊。


    原因很簡單,彈劾申式南的其中一條罪狀是:私養兵馬。


    申式南無名無分指揮宣化軍,而朝廷撥付宣化軍的軍餉和糧草,不足宣化軍消耗的三之一。宣化軍一人兩馬,三天一餐肉,軍餉是其他衛所的六倍。


    無名無分指揮宣化軍這點好解釋,畢竟當時組建宣化軍,是令申式南從雲南都司挑人。可私養兵馬這一條,即使是身為皇帝的朱祁鈺,也無法阻止內閣要查辦申式南。


    朱祁鈺私下召見申式南時,申式南有說過,宣化軍的戰力,首先來自於人人能飽食。相關的軍餉和武備,來自於伊洛船隊的商船利稅。


    可一來,朱祁鈺也不知宣化軍軍餉與其他衛所相差竟如此之多,二來,他是私自召見申式南,此事不宜張揚,否則他有意立朱見濟為太子之事便會早早暴露。


    問題是:宣化軍之事,彈劾之人從何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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