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鐵生剛放下電話,妻子張美潔就把剛沏好的一杯“大紅袍”放到了他麵前的茶幾上。


    “謝景芝啊?他又找你辦什麽事呀?”


    “唉~,這個老東西呀,淨想些不著調的事兒。這老東西,肯定是腦子裏哪根筋出了毛病。我已經把揚文和林淑清的事兒跟他說了,他還是堅持要我做媒,把女兒介紹給揚文。還說什麽,大小夥子犯點兒錯兒啥的沒有什麽,隻要他沒有正式結婚,一切皆有可能。”


    “依我看呐,你這個老同學的腦子裏哪根筋也沒有出毛病。他的小算盤打的可精了。他的那點心思,你不是看不透,而是你沒把這事兒往經濟利益上想。老謝肯定是在想,他如果能和許恵忠成了親家,嘉鑫集團的業務,隻要他能幹的了的,一定得先考慮給他,將來嘉鑫集團就是老謝他外孫子的了。”


    “嗯。這個老東西肯定是這麽想的。可是,他這個小算盤打的再精,也不一定就能事事如意喲。”


    “唉~,人家的事兒先放一放吧,馨兒上軍校的事兒黃了,轉士官的事兒你可一定要上心啊。”


    “嗯。明天,我安排一下工作,請幾天假,我就到馨兒部隊上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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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景芝,他的父親鄉裏人稱謝老大,是金都市郊謝家莊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


    謝老大,哥兒四個(兄弟四個),老二、老三、老四先後有了兒子,他自己撂下四十奔五十的人了,一連兒生了六個丫頭片子,卻連個兒子的影子也沒有見著。謝老大想生個兒子的心情,人們不用動腦子就能夠知道。


    謝大嫂,比謝老大,小兩歲,四十八歲上又懷上了,鄉親們知道之後議論開了:“謝老大家裏的(老婆)連生了六個女孩,這一個怕是他家裏的生的最後一個了,這要是生個兒子,兩口子還不得樂瘋了……”


    “ 生一個兒子?難說。興許能湊成七仙女呢……”


    “ 我看謝老大,一肚子閨女種,生不出個兒子來…… ”


    “哎,這事兒不一定是種子的事兒,說不定謝老大家裏的那塊地兒,隻長高粱不長玉米……”


    ……


    謝老大真心實意的盼望家裏的這一次給自己生一個大胖小子。嗯~ ,準確的說,從他家裏的懷第一胎時,他就盼望著家裏的給自己生個大胖小子。可是,盼來望去,給送子娘娘磕了多少頭、上了多少香,他自己都不記得了,家裏的卻連著生女兒。這一次,家裏的究竟能不能生一個大胖小子,謝老大的心裏一點兒底都沒有。


    十月懷胎,朝思夜夢;一朝分娩,喜從天降。


    謝大嫂順順當當的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哎喲,把謝老大兩口子樂的都找不著北了。鄉親們為謝老大兩口子高興,親朋好友紛紛上門道喜。


    謝老大坐在桌子前,耳朵聽著“戲匣子(收音機)”,嘴裏跟著哼哼著;看一眼家裏的懷中吃奶的兒子,瞅一眼桌上的下酒菜;左手捏著酒盅,右手拿著筷子,一邊吃一邊喝,美~!


    “他爸,好給兒子上戶口了,兒子的名字你起好了嗎?”謝大嫂放下兒子,給兒子蓋好小被子,一邊整理自己的衣服一邊問道。


    “嗯?…… 嗨~,你看看,這幾天,我光顧著高興了,竟把這麽大的事兒給忘了。我這就想,這就想。”謝老大說完,放下了酒盅、筷子,關上了“戲匣子”,站起身來一邊撓著頭皮一邊踱起步來。


    “起個啥名字好呢…… ”謝老大慢慢地轉來轉去,目光落到了桌子上的那瓶酒上,眼前“唰”的一亮,嘿,景芝白幹。


    有了,有了,有了。他興奮的一跺腳,“他媽,兒子的名字有了,就叫景芝,謝景芝。”


    “景芝?”謝大嫂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那瓶“景芝白幹”,有點兒疑惑的問道:“他爸,哪兩個字呀?”


    謝老大走到桌子前,左手拿起了酒瓶子,右手輕輕的拍了拍瓶子上的貼子:“就是它,景芝白幹的景芝。”


    謝大嫂把嘴一撇,不滿意的說道:“哼,兒子的名字用酒的名字,也就是你能想的出來,你想讓兒子當酒鬼呀?再說了,景~芝,一聽就像個女孩子的名字。不好,再重新起一個。”


    “你懂什麽呀。”謝老大放下酒瓶子,端起酒盅一口幹了,“嗬嗬,景芝,仙景的景,靈芝的芝,仙景靈芝,珍貴。再說了,老人們說,男孩子取一個女孩子的名字,好養。”


    “仙景~靈芝…… 景芝,珍貴,好養。”謝大嫂琢磨了一會,拍了一下手,“好!景芝,就叫謝景芝。”


    謝景芝周歲時,他爺爺想用“抓周”的老方法測試一下他將來的誌向、命運。


    謝老大在炕上擺了一支毛筆、一個小撥浪鼓、一個小算盤、一把尺子、一張10元人民幣等許多小物件,謝大嫂將兒子放到了炕上,一家人圍在炕邊靜靜地看著。


    謝景芝望著大人們笑了笑,伸出右手拖過來小算盤,伸出左手抓過來10元人民幣,自顧自的玩耍起來。


    “好。好啊。”他爺爺高興的拍了一下炕沿,笑嗬嗬的說道:“我孫子將來一定是一個會管賬、能算計、能賺錢的主兒。”


    第二天,謝景芝的爺爺在大街上乘涼的時候,很自豪的講了小孫子“抓周”的事兒。後來,村上的孩子們就給謝景芝起了一個外號——謝算盤。


    謝景芝高中畢業不久就進了村辦五金加工廠,跟著一位老師傅學車床,幹了三、四個月,廠長見他手腳勤快能說會道的,就把他調到了銷售科跑業務。


    謝景芝如魚得水,半年多的光景,他的銷售業務量就穩居全廠第一,當上了銷售科副科長,一年後當上了銷售科長。


    謝景芝二十三歲那年,娶了本村的姑娘宋亞麗。第二年生了一個女兒,取名謝誌敏。第八年生了一個兒子,取名謝誌強。


    謝景芝三十四歲那年當上了五金加工廠的廠長。


    一九八五年,謝景芝與村裏簽訂了十年的承包五金加工廠的合同,每年完稅之後,交上村裏的,留足廠裏的,發了員工的,剩下全是他自己的。


    一九九六年底,村辦企業改製,謝景芝將五金加工廠買了下來,改為金都景芝五金機電有限公司(簡稱:景芝機電)。


    一九九八年夏,宋亞麗隨旅遊團到南方旅遊時,遇上了長江發大水,旅遊團被迫提前返回。


    宋亞麗想打個電話告訴謝景芝一聲,她拿起電話摁完號碼,放到耳朵上,通了之後,剛說了一聲,“喂~,景芝啊,我是亞麗。”


    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人家都說男人有錢就變壞…… 我不能告訴他我提前回去。


    “老謝呀,長江發大水,抗洪救災…… 啊,交通堵塞,恐怕不能按時回去了,要拖後幾天…… 拖後多長時間…… 不知道…… 啊,我會注意安全的…… 你也多保重…… 好…… 好好。”她掛了電話,自以為得計,捂著嘴“嘿嘿”笑了起來。


    宋亞麗轉了轉謝景芝辦公室門上的把手,門鎖著。


    她轉身擰開了對麵辦公室的門:“王主任,老謝呢?”


    王主任一怔,謝大哥不是說,嫂子拖後幾天回來…… 他放下手中的報紙,站起身來,臉上立馬兒堆滿了笑容:“啊,嫂子回來了,快進來坐。謝大哥有點事兒,和李秘書出去了。”


    “噢。”宋亞麗也不多言,帶上門,轉身小跑下樓,上了等在樓下的出租車,一溜煙的走了。


    王主任趕緊抓起電話撥打謝景芝的手機,沒人接;又撥打李秘書的手機,還是沒人接。


    他隻好給謝景芝的手機發了一條短信:謝大哥,嫂子回來了。


    樓下停著的寶馬正是謝景芝的座車,宋亞麗的心狂跳起來,她不知道自己進了家門究竟能看到什麽,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看到什麽,更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麽之後究竟會幹什麽,當然,最好是……什麽也沒有發生。


    她快速打開挎包,拿出一張百元人民幣往“的哥”手裏一拍,“不用找了。”打開車門,飛也似衝上樓去。


    宋亞麗像做“賊”似的輕手輕腳的來到家門前,掏出鑰匙輕輕的打開防盜門、房門,閃了進去,輕輕的帶上防盜門、房門,輕輕的將挎包放在地板上,輕輕的脫下皮鞋,躡手躡腳的走進了屋內,客廳裏無人,廚房裏沒有動靜……


    突然,主臥室裏傳出了一個女人哼哼呀呀的呻吟聲和一個男人粗粗的喘息聲,她的腦袋“嗡”的一下子,身子晃了晃,差一點栽倒了。


    宋亞麗努力的穩了穩神兒,無聲的快速移動到主臥室門口,門是虛掩的,她把耳朵湊到了門縫上仔細地聽了聽:哼哼呀呀的呻吟聲是一個年輕女人的……好像是……不,就是李秘書;粗粗的喘息聲是……謝景芝!


    火,“噌”的一下子竄上了宋亞麗的腦門子,她抬起右腳“咚”的一下子踹開了房門,“啊~!”嘶叫著,像一頭母狼一樣猛撲上去……


    李秘書在謝景芝的全力掩護下,就像脫鉤之魚一樣驚慌慌的逃走了。


    ……


    宋亞麗蓬頭散發,眼睛紅紅的,滿臉淚痕…… 軟軟的斜倚在沙發上。


    謝景芝頭發亂亂的,滿臉血道道…… 坐在地板上,一根接著一根的抽著煙。


    煙盒空了,謝景芝把最後一個煙蒂兒撚的粉碎扔到了地板上:“事情已經這樣了,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你說怎麽辦吧。”


    宋亞麗“呼”的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聲嘶力竭的喊了一聲:“離婚。”


    謝景芝慢慢的站了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煙灰:“離就離吧,女兒歸你,兒子歸我,財產…… ”


    “不行!”宋亞麗跳了起來,活像一頭狂怒的母老虎,“兒子也得歸我,我不能讓他跟著你這個臭不要臉的流氓學壞。”


    “那, 你就甭想離婚,沒門!”謝景芝大吼一聲,一腳踢翻了茶幾,“哐!”一聲摔門而去。


    ……


    嘿嘿,如果謝景芝、李秘書不緊著“忙活兒”,有一個接一下王主任的電話,就不會被宋亞麗抓個現行了。


    謝景芝喜歡女兒疼愛兒子,他明白:如果離婚,就要分一半以上的資產給宋亞麗。


    他不想和女兒、兒子分開,沒想過要與宋亞麗離婚,更不願意失去一半以上浸透了自己的心血和汗水的資產。


    哼哼,別說失去一半以上的資產了,就是失去百分之一,甚至失去…… 謝景芝的肝兒都會疼的直打戰戰(顫)。


    大姑姐剛走了,三姑姐又來了…… 五姑姐前腳走了,小姑姐後腳就進了門…… 二姑姐、四姑姐又來了……


    “弟妹呀,俗話說,不看僧麵看佛麵。兩個孩子多好啊,看在孩子的份上,咱就別跟他計較了…… ”


    “弟妹啊,一日夫妻百日恩嘛,都老夫老妻的了,你就原諒他一回吧…… ”


    “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他自己知道錯了,已經把那個狐狸精打發走了,他真的已經後悔了,再也不敢了…… ”


    ……


    宋亞麗累了,無奈了……


    她的心軟了。


    謝誌強左手拿著用報紙卷著的長條形“物件”,右手緊握拳頭,陰著臉兒大步走到謝景芝的寫字台前,將報紙卷兒放在台麵上,慢慢的打開,一把明晃晃的西瓜刀露了出來,謝景芝嚇的“噌”的一下子站了起來,臉上落了血色,聲音都有點變了:“誌強,誌強,兒子、兒子,你……你要幹什麽?”


    “幹什麽?”謝誌強右手抓起西瓜刀,往寫字台麵上“啪!”的一拍,咬著牙根兒:“謝景芝,謝算盤,你聽著,你要是再敢做對不起我媽的事兒,我就先宰了狐狸精,再殺了你的兒子。”


    說完,把西瓜刀往寫字台麵上“啪!啪!啪!”拍了三下,然後,把西瓜刀放到報紙上卷了起來,拿在右手裏,狠狠地瞪了謝景芝一眼,“哼!”了一聲,一轉身,揚長而去。


    嗬嗬,從此以後,不知道謝景芝是“懸崖勒馬”了,還是學會了“隱形遁跡”,宋亞麗再也沒有踩到他的“小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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