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她嗎?”


    雲淨的說話的聲音很慢,一個字一個字咬的十分清晰,慢到楚夭夭完全有理由懷疑他是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的。


    楚夭夭看著對麵人嘴邊那抹勢在必得的微笑,緊了緊捏著彼岸花的手。


    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兩個人就那樣靜靜地互相看著。


    鬼衛逼得更近了,雲淨能夠確定,如果對麵的少女微抬一下手指,這些似魔非魔的黑氣就能一擁而上。


    他今天就能交代在這裏。


    雲淨在賭。


    他在賭她不會動手。


    楚夭夭目光黑沉,沒有阻止鬼衛對對麵人的緩緩逼近。


    盤在她手腕上的小黑也感受到了主人心情的變化,緩緩抬起身子,金色的眼瞳微閃。


    新生?


    他看出了什麽了嗎?


    哈,他看出她不是原裝貨了嗎?


    楚夭夭的大拇指無意識摩挲著儲物戒指,開始思考如何處理掉等一下可能會有些難看的現場。


    殺了他。


    楚夭夭心裏的聲音告訴她。


    不管他是在詐她還是真的知道些什麽。


    楚夭夭穿過來前原主並沒有在別的宗門麵前出現過,不可能存在露餡這一說。


    殺了他吧。


    如果他真的知道些什麽。


    他會是慕容昭那一派的嗎?


    雲淨撚著佛珠的手微微有些出汗。


    那些黑霧已經逐漸逼近他的喉嚨。


    對麵的女子在他捅破了那張薄薄的窗紙後就好像變了一個人。


    他看見她漂亮水潤的黑色眼睛裏的光逐漸消失,漸漸升上一抹金色來,


    金色!


    雲淨睜大了眼睛,幾乎要控製不住麵上的和善笑容來。


    他就知道是她!


    這抹金色!


    楚夭夭已經從紮起的發上拿下灼華劍,揮手讓它在空上恢複原狀,隨即輕點空氣,將劍召回到手裏牢牢握住。


    鬼衛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的無影無蹤,


    連她脖子上的小黑好像也陷入了睡眠。


    雲淨看著眼睛裏善意逐漸褪去,換上不可一世的目光的楚夭夭,激動的手開始抖起來。


    這種看渣滓的目光,這種高高在上如同神明的目光。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終於,終於找到了!


    他這一次能把自己失去的一切拿回來了!


    他終於可以給自己的母親,給自己,給蒼生報仇了!


    換了一個人似的楚夭夭此時已經緩步走到了雲淨麵前,手抬起,將劍橫亙在對方的脖頸。


    鋒利的劍身映著白皙的皮膚。


    隻要楚夭夭稍微,稍微推進一點點。


    灼華劍在興奮。


    “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劍身在雲淨的脖子上留下一條血痕,


    悲天憫人的少年僧人麵帶笑容,不為所動。


    楚夭夭見狀,嗤笑一聲,手欲動。


    “永遠效忠於您。”


    本準備推進的鋒刃停下了。


    楚夭夭歪了歪頭,似乎是沒有聽清他說了什麽,


    “向您獻上我的心髒,求您審判那些偷盜者的存在!”


    雲淨閉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祂會不會看上他的請命,他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拿的出手的了,


    抵在他脖子上的劍身沒有動。


    雲淨可以感受到對麵呼吸產生的溫熱空氣在他的頸邊像一片羽毛一樣滑過。


    臉上突然一涼,雲淨閉緊了眼睛。


    楚夭夭將對方遮在麵上礙事的白綢取下,又不滿他緊閉的眼睛,鉗製雲淨臉的手捏了捏。


    雲淨乖乖睜開了眼睛。


    黑色的眼睛目光黯淡。


    他是一個瞎子,


    雲淨感覺到祂的不滿,猶豫了一下,對著陽光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真正眼睛早就在那一天被光在雪上的反射亮瞎,什麽也看不見,


    但在他的“目光”裏,可以看見那一抹金色在他麵前跳躍,即使被禁錮在籠子裏,也顯出可怖的活力來。


    因為直射陽光,雲淨的眼睛一陣刺痛,流出淚來。


    楚夭夭看見那眼淚,呆了一瞬,鬆開了鉗製對方的手。


    雲淨踉蹌了幾步,站穩,蹲下來去摸被楚夭夭扔掉的綢布。


    “你的遮眼布怎麽掉了?”


    疑惑的女聲從他頭上傳來,雲淨在心裏失望了一瞬,但還是抬頭:“可能是沒有係緊,又因為剛剛風大,把貧僧的白綢吹掉了吧。”


    楚夭夭看著他沒有光采的眼睛遲疑了一瞬,剛想幫他撿,一低頭發現自己手裏握著正常大小的灼華劍。


    楚夭夭:?!


    再一細看,灼華劍的劍鋒上有一道小小的血跡,楚夭夭心停了一拍,抬眼去看地上還在找白綢的雲淨。


    他的脖子上赫然是一道血痕,還在往外滲出血珠。


    楚夭夭:?!


    已知在場的隻有她和他。


    又知她楚夭夭手上拿著劍,劍身上有血。


    還知雲淨是個瞎子,甚至連遮眼的白綢都疑似被她挑掉。


    楚夭夭:.......


    楚夭夭:!!!


    剛剛她是夢遊了嗎?!


    怎麽回事?


    她隻記得對麵說了句“你真的是”什麽什麽的然後她好像火氣上湧,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啊啊啊啊啊啊夭壽了潛規則的人竟然是我自己?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現在要不要把他打一頓然後威脅他不準出去亂說,或者給他一大把上品靈石讓他乖乖閉嘴。


    雲淨還在艱難摸掉在地上的白綢。


    楚夭夭看著對方一副纖細眼淚將落未落還在地上找東西的模樣,不存在的良心一痛。


    雖然不知道事情是怎麽從她被欺負到她去欺負人家的,但站在這裏看著一個盲人跪在地上滿地找遮光的白綢多少有點不太人道。


    “諾。”


    楚夭夭幫雲淨從邊上的竹枝上取下掛著的白綢,遞過去。


    聽著對方的道謝,楚夭夭有些羞愧地撓撓臉,隨即又看見了他脖子上還在滲血珠的傷口。


    有完沒完啊!你的止血功能是不是有點問題?


    “今天的事誰也不要說出去!我走了。”


    雲淨剛剛係好白綢,就被對方塞了一懷的丹藥藥膏,再過一會她的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


    微風又開始刮起來。


    “沒關係,隻要祂真的存在,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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