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無聲的滋養著皇都周圍廣袤的草原,勤勞的牧民們聽著窗外的雨滴聲,好似悅耳的琴聲,無限欣喜。(.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南京城內已陷入沉睡,溫潤的雨水灌溉著農田,預示著來年的豐收。


    皇太後的寢殿內,熏香依舊令人舒適,皇太後一身白色單衣腰板筆直的坐在床上,雙眼注視著窗外直落的雨滴,長長一聲歎息,流下兩行痛惜的淚水。


    “雪兒,把窗戶打開。”皇太後聲音低沉的說。


    “太後陛下…..”雪兒張口欲言,卻終是無聲,去打開了窗戶。


    “你再去秦王的宅邸,細心照看陳國夫人。”


    “是,太後陛下。”


    雪兒走後,皇太後親自熄滅了寢殿的燭火,仔細聆聽著雨聲,任憑飄入的雨水打濕床帳,看著雨滴從眼前的床帳滑落,猶如點點晶瑩的淚珠,視線再次模糊。


    雨滴打濕了他的朝服,華麗精致的紋飾被雨水弄得模糊不清,地麵早已濕透,麵前的殿閣依舊緊閉,他注視著宮門,雙膝紋思不動。


    夜靜三更,寒意更甚,他雙手抓緊朝服的扣帶,放在胸前。他年近半百,自入仕以來,經曆了諸多風浪,卻不曾像今日這樣感覺到鑽心般痛苦。,即使是在寫下退婚書信的夜晚,他也是惆悵中帶著深深的祝福。


    可是今夜她真的無力自持,他伴駕多年,知先帝對慶兒最疼愛,也不願辜負慶兒的天資,兵書等物無不細心標注,他真心希望將來恒王能成為兄長的第一助力,成為大契丹百姓的守護者,可是這孩子隻知一味爭勝,不解兵之真諦,不懂惜人生命,不明慈母厚望,實讓他心痛難忍。


    清晨的第一縷曙光照進了薰的寢殿,皇帝睜開雙眼,滿臉倦色,一夜不曾好睡,匆匆穿上朝服,準備前去母後宮中問安,宮女來報說楚王至今沒有起來,皇帝立時雙眉緊鎖,抬頭望向門外,雨已經停了,豔陽高高升起。


    皇太後的寢殿內,隆緒坐在母親右邊,看著她略顯蒼白的麵容,小心地說:“母後,想想辦法吧!不能僵著。”


    “太後陛下,大事不好了。”隔簾外傳來宮女急促的腳步聲和呼喊聲,宮女一身粉紅色宮裝掀開了隔簾,表情甚是驚慌。


    “發生了什麽是事?”隆緒立即問道。


    “皇太後陛下,聖上….”


    兩人臉色立變,立刻跟著她走了出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在正殿等待皇太後和皇帝上朝的眾臣開始焦躁不安。


    耶律斜軫和室昉目光對視,看著韓德讓空著的座位,擔憂更甚,昨夜宮中就有模糊的消息傳出…..


    許久,內侍前來宣旨:“今日不朝,文武百官一律免見。”


    正殿頓時沸騰了,眾臣你一言我一語,議論紛紛。耶律斜軫和室昉相攜走出正殿。


    “樞密使大人,這實是古怪的很,昨夜宮中究竟發生了什麽?”


    “是啊!本官也不明白,以韓兄的謹慎,應是不會冒犯親王才是…”耶律斜軫眯著雙眼看著天上的暖日,室昉低頭沉思。


    而寧王的臉上則掠過一絲得意的笑容。


    隆慶衣衫工整的站在自己寢殿門外的空地上,地麵濕漉漉的,蕭綽背對著兒子:“去把王爺的弓箭,寶劍等武器都拿來。”蕭綽冷冷的命令道。


    侍女不敢怠慢,立刻去了,不一會兒捧著大堆東西回來了。


    “楚王昨天送來的鐵弓呢?”語氣冷得懾人心魄。


    “太後陛下,此弓殿下非常喜愛,早上還在把玩呢….”


    “朕知道,去拿來,否則朕要你的命。”蕭綽帶著一絲恐怖的殺氣。


    宮女戰戰兢兢的下去了,少刻,把鐵弓遞到了蕭綽手上。


    蕭綽轉身,一身紅色錦服,炫彩奪目,拿過宮女手中的羽箭,輕拉弓弦:“嗖”一聲,空地左側的樹枝應聲落地:“真是把好弓啊。”蕭綽由衷讚道,哈哈大笑。


    隆慶看著母親的臉,聽著突然的笑聲,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太後陛下,奴婢前來複命,陳國夫人一切安好。”雪兒一身藍色宮裝,亭亭立於蕭綽麵前。


    “回來的正好,去把朕的鴛鴦劍拿來。”蕭綽淡淡的吩咐道。


    “是,太後陛下。”雪兒應聲而去。


    隆慶聽了這話,胡裏室死時的慘狀掠過腦海,眼神流露出一絲恐懼,不過一會兒就消失了:“不會的,除非母後不要天下了。”


    片刻,雪兒拿著鴛鴦劍回來了。


    蕭綽熟練的接過愛劍,抽了出來,另一隻則拿著精美的鐵弓,遲疑了一瞬,狠狠的劈了下去,鐵弓霎時斷成兩截,從蕭綽手中滑落到地上。


    “母後您怎麽可以?這是兒臣最喜歡的物什。”隆慶高聲喊道。


    蕭綽邊撫平袖子的褶皺邊指著剩下的武器對雪兒說:“你親自監督,命令有司全數銷毀。”


    “母後,不要….”隆慶有些驚慌,跪地說。


    雪兒看了蕭綽一眼,答道:“奴婢遵旨。”帶著人下去了。


    “王爺的兵書全部給朕拿來。”


    “母後…..”隆慶呼喊道。


    “馬上去。”


    宮女無奈,隻得去拿給蕭綽。


    蕭綽看著厚厚的兵書,露出了一絲笑意,看著細心的圈點提示。心中猛然感到陣陣難過:“讓哥,你花了那麽多心思下去,真是所授非人呢。“蕭綽心中不住感歎。


    “悉數送還楚王府邸。“


    “是。“宮女應聲道。


    “臣請問皇太後陛下…..“隆慶再次開口!”臣堂堂先帝愛子還比不過區區皇家的私奴嗎?“隆慶語帶深深怨憤。


    皇太後猛然後退兩步,宮女趕忙扶住了她:“哈哈哈哈哈哈……”淒涼的笑聲傳入宮女們的耳中:“是啊!先帝寄予厚望的愛子居然不明白濫殺無辜是大錯,居然不知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自認熟讀兵法,屢屢請戰的先帝愛子竟然連最基本的尊師之德都不懂,竟然會讓先生在雨裏跪了一夜,卻對他的贈予之物愛不釋手,還說出“原來他不是在開玩笑啊。在恩師麵前炫耀箭法,渾然不記得僅僅半天前還被恩師下了劍。你配得到恩師的贈予和教導嗎?你有臉對百姓說,你是可以輔佐明君的賢臣嗎?你有資格在先帝靈前說,你還是他的愛子嗎?”


    “現在連母後都不願叫了,是嗎?”皇太後緩了緩氣,歎息著說:“那好吧!自今日起,你不用來請安了。回宮。”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隆慶木然的跪在空地上,不知所措。


    午後時分,皇太後的寢殿內,隆緒一勺一勺往韓德讓嘴裏喂藥。韓德讓緩緩睜開了雙眼:“慶兒…..”他迷迷糊糊的喊道。


    “相父,是兒臣。”;隆緒輕聲喚道。


    “陛下….”韓德讓看清了四周,見隆緒這般舉動,慌忙拒絕。


    “子侍父疾,孝之基本,請相父不要推辭,禦醫說您急火攻心以致昏厥,身子的底子雖然很好,不過也必須靜心調養數日。“


    “緒兒….”韓德讓感激的喊道。


    “讓哥你總算是醒了。”蕭綽聽見聲響,忙到了內間,一身淺藍色常服非常素雅。


    “沒事了,不用擔心。不過慶兒他…..”


    “這小子先冷他一陣吧!小妹好想哭。”蕭綽伏在床沿抽泣著。


    “他….應該是太年輕吧。”韓德讓言語有些猶疑,不過還是安慰道。


    當日早間,隆慶打開寢殿的門,看他還跪著,居然拿著他送給他的鐵弓,在他身邊胡亂射箭。說了句:“原來你不是在開玩笑啊。”


    他隻覺得巨石壓胸,透不過氣來,再後來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這回要是再教不好它。小妹就當沒這個兒子吧!百年之後,自會向先帝請罪。”蕭綽哭喊道。


    隆緒拍著母親的後背,連連寬慰道:“不會的母後,您要相信慶弟總是您的孩子,總會體諒您的苦心啊。”


    “但願如此吧。”蕭綽輕輕的歎道。


    夜,隆緒獨自躺在偏殿,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今日發生的事情讓她第一次真切體會到母親極為脆弱的一麵,對待某些事情,朝綱獨斷,威嚴凜然不可侵犯的母後竟是這般無奈,如此傷心。也讓他猛然懂得,多年前的那天夜裏,聽到母親的琴聲,相父會對他說:“有的時候,皇後陛下隻是一個女人。“的深意,他也終於了解為什麽父皇的專寵無法動搖相父在母後心中的地位。他還再次體悟到韓德讓慈父般的溫暖,深情和殷切期待。


    次日,皇帝和皇太後如平日一樣早朝,隻是南院樞密使韓德讓告假,皇太後隻字未提昨日罷朝免見的原因,眾臣也無人敢問,早朝在平順中結束。


    眾臣走出正殿的時候都吃了一驚,恒王朝服工整跪於通往正殿的大道之上,群臣麵麵相覷,不明所以。


    皇太後聽到奏報,緩步走下丹陛,徑直來到恒王麵前,淡淡的問道:“這是何意?”


    “特向母後陛下請罪,請諸卿作證。”隆慶高聲答道。


    聽了這話,蕭綽知道他確實知道錯了,但又不願意服輸,自己的第一步算是成功了,不過…..


    蕭綽沉吟片刻:“知道了,不過你需要閉門思過,以觀後效。三月之內,閉門謝客,自省其身,亦不用請安了。”


    “兒臣遵旨。”


    寧王見此情景,暗自長歎一聲,他原先以為他暗示隆慶放置《則天皇後本紀》致使皇帝對太後不悅,故昨日罷朝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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