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夫人吃力的抬起頭,站在麵前的是一位身披盔甲,內著黃色錦袍的俊朗少年。


    扯碎她衣衫的男子跪倒在了地上,一位士兵裝束的人很快丟了件布衣給她,她快速的套上衣服。


    “韓將軍怎麽回事?”洪亮的女聲伴隨著閃閃發亮的銀色盔甲飄忽而至,俊朗少年躬身一禮:“母後金安。”


    “母後!?”她臉色驟變:“難道她就是契丹的國母嗎?那麽這個少年就應該是契丹的國主!”目光不由的在兩人的臉上遊走。


    “刷”一聲,站在隆緒右側的韓德讓收回了抵在蕭恒德後頸的劍,上前兩步在蕭綽耳邊低語了片刻,蕭綽怒視著蕭恒德許久,終是長歎一聲:“念你此戰有功,就免了軍杖吧!如有下次定會重重責罰。”


    “謝皇太後陛下。”蕭恒德連聲謝恩。


    陣陣秋風吹過,吹動著皇太後的發絲,懾人的英氣中自然流露出些許美豔溫和的氣質。


    孫夫人不禁直直的注視著她:“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呢?”孫夫人的心中充滿好奇,不過她可以肯定,這個女人與她的兩位嫂嫂截然不同,腦海閃過昔日四五歲時被嫂嫂娥皇抱在懷中的歡樂時光,嘴邊露出微微笑意。


    蕭綽敏銳的察覺到了她的情緒變化,心間頓知她絕不是一個普通武官的妻子,向韓德讓丟個眼色,韓德讓隨即走到孫夫人的麵前:“請過來,太後陛下有話問你。”聲音冷淡而客氣。


    她緩緩站了起來,在眾人詫異的眼神中,跟著韓德讓來到了城外的禦帳中,等待蕭綽的到來。


    秋風送寒,大雨傾盆,無情的衝刷著汴京的地麵,街上的店麵早早的關門歇業,行人稀少,雷電交加,白晝如同黑夜,整座都城籠罩在陰森恐怖的氣氛中。


    兩乘官轎冒雨飛速向皇宮而去,宮門的侍衛也被惡劣天氣嚇得不輕,見有人冒雨進宮,非常驚訝,上前詢問道:“轎內何人?”


    “是襄王殿下和王妃,進宮給陛下請安的。”


    侍衛“嗯”了一聲,放行了。


    轎子在禦書房門外停下,兩人同時掀開轎簾,王妃一身天藍色華服,發髻梳得非常精巧,頭上插著精致的燕釵,略施粉黛,麵容雖甚是清瘦,卻藏不住優雅雋永的氣質。


    侍女們站在身後打傘,王妃莒國夫人潘氏對著丈夫盈盈一禮:“王爺請先。”


    “夫人小心。”


    不久,皇帝傳令覲見,夫妻二人整整衣冠,入內行禮。


    禦書房內燭火通明,書案上攤開著行軍陣圖,皇帝的臉色甚是蒼白,見二人進來,方感到一絲暖意:“侃兒你來了。”


    “父皇,今日雨大風大,眾人驚惶,兒臣特來問安。”襄王一身黑色錦袍,言語恭謙。


    潘氏笑道:“陛下不用擔心,雨很快就會停的。“聲音柔和而有一絲膽怯。


    “幺妹,別這樣嘛,父皇身邊來坐。“皇帝大聲笑道。


    潘氏微微一震,感激的看了皇帝一眼:“謝父皇。“近前讓皇帝拉著自己的手。


    “你爹爹再歇陣子也差不多了,父皇還仰仗著他呢?傻孩子看把你緊張的,自那次失利之後,見著朕就怕。“


    “謝父皇。“潘氏跪倒在地,流下感激的淚水。


    “侃兒,父皇已下旨讓李繼隆,郭守文率部增援,但願他們能擊退契丹軍隊,保我大宋國境安寧,臣民安樂。“


    “一定的,父皇您就放心吧。“襄王趙元侃堅定的對父親說道。


    三人閑聊了許久,雨勢稍許小了些,夫妻二人便告辭而出了。


    坐在轎中,潘氏長長舒了口氣:“陛下真是仁慈。“潘氏年方二十,與夫君同歲,出身名門,潘美的小女兒,二八之年,太祖皇帝加恩潘府,將她賜婚於皇三子元侃,冊封為莒國夫人。


    她自幼多病,體質虛弱,不宜生育,入府不久,立即耳聞,夫君墓戀一位劉氏女,無奈此女出身低微,皇子的乳母將此事告知了皇帝陛下,皇帝遂下令將劉氏逐出了王府,元侃將劉氏安置在王宮指揮使張耆的家中,時常前去看望。潘氏身為正妻,個性溫柔恭順,常以夫君子嗣為念,一直想找到機會向皇帝進言將劉氏接回王府,為夫君早日生下後嗣,誰料婚後兩年,父親出師敗績,受到皇帝嚴責,她作為女兒,時時憂心不已,病勢平添,心力不濟,今日聽得皇帝此言,懸著的心終於落下。


    列陣整齊的軍馬士卒冒著中雨在主帥李繼隆,郭守文的帶領下向長城口方向快速行軍。


    傍晚時分,長城口外的禦帳內,侍衛端上了膳食,孫夫人愣愣的坐在椅子上,她在這裏空等了兩個多時辰,她著實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正想著,朗朗笑聲由遠及近,少時,蕭綽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


    孫夫人靜靜的看著進帳的三人,麵無表情。


    “全部退下,楚國公在這就夠了。“蕭綽命令道,侍衛們悉數緩步退出,蕭綽淩厲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她,孫夫人隻覺得要被看穿了似的,緩緩低下了頭。


    “朕應該叫你孫夫人,你的丈夫是這座城池的守將吧!他是值得尊重的對手。”蕭綽淡淡的說。


    “是的,皇太後陛下。”孫夫人淡淡的答道。


    “朕隻有一個問題,剛才在外麵你為什麽在笑,你不怕朕下令殺你嗎?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是守城主將的妻子。”蕭綽言語間有些咄咄逼人。


    孫夫人渾身一震,似觸動了某根心弦,開始放聲大哭起來,蕭綽微微一驚,韓德讓滿臉詫然,隆緒睜大眼睛看著她。


    許久,孫夫人收住了眼淚,猛的蹦出一句:“死,讓我闔家團圓豈不是更好,我好想見我的父王。“


    “父王?“蕭綽吃驚不小。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闌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東流。”高聲吟誦的聲音傳來,四人俱驚,孫夫人更是疾步掀開帳簾。


    “怎麽回事?”把吟詩的人給朕帶進來。”蕭綽高聲喊道。


    很快,侍衛綁著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走進了禦帳,孫夫人也被帶了回來。


    “啟奏皇太後陛下,聖上,楚國公閣下,卑職奉旨將誓死不願投降者問斬,此人在行刑前突然高聲吟誦起來、”


    那位男子看了眼身邊的孫夫人,驚道:“公主殿下您怎麽會在這?”


    “謝謝你將軍還記得我王兄。”孫夫人感激的回應道。


    “公主,請您記得皇上說的話。”隨後他咬舌自盡了。


    看著這突然的變故,蕭綽亦有些不知所措,沉默無言。


    侍衛將屍體抬了出去:“你的父親是誰?”隆緒問道。


    “李璟,陛下當然不知道他,他是唐國的君主。”


    “哦?那是哪裏呢?”隆緒好奇的問道,少年天子對未知的國度充滿向往。


    隆緒的眼神真誠而溫柔,孫夫人一天之內受到嚴重的心理衝擊,需要調整心緒,遂娓娓道來。


    午夜,她講完了她的故事,隆緒陷入沉思,蕭綽輕聲說:“陛下看著辦吧!母後不管她了。”隨後和韓德讓一起離開了禦帳。


    “陛下…..”


    “你的氣質很像一個人,朕的一位故人,願意達成你兄長的心願,在朕身邊好好開始新的生活嗎?你的兄長說‘故國不堪回首’那就別再回首,向前看吧。當然,朕願意聽聽你的故國風情。”


    李荷緩緩點頭。


    次日,遼軍繼續向宋境進攻,接連攻克滿城祁州等地,李繼隆郭守文二人率部敗退唐河。


    耶律休哥率軍與二人所部隔岸對峙,時已至十二月,寒風漸重,遼軍戰線過長,後勤補給壓力激增,蕭綽已有心撤軍,唐河被設想為收官之戰。


    寒風呼呼的吹著,兩軍隔岸對峙已有多日,遼軍長途跋涉,焦躁的情緒在士卒間快速蔓延。而李繼隆算準了這一點,向遼軍發起了進攻,兩軍對陣,箭羽齊飛,慘叫連連,唐河的水被士卒們的鮮血渲染成紅色,烏鴉的聲聲鳴叫,更添淒楚悲涼。


    戰鬥仍在繼續,不停有人摔入河中死去,傳出“撲通撲通“的聲音,數日鏖戰,雙方都到了緊要關頭,宋將郭守文抓住遼軍破綻,率部渡過了唐河,向耶律休哥的大營發起了進攻,遼軍很快潰散,損失慘重。


    滿城的禦帳內,蕭綽拿著戰報,幽幽的說:“陛下,母後太貪心了。才會損失慘重,以大契丹現在的國力還不足以和宋國全麵對抗,而且過度的戰爭會使民生凋敝。”


    “母後,那南伐是為了?”


    “為了使軍隊保持戰鬥力,但不可過度,明白了嗎?“


    “是。母後。“隆緒躬身道。


    “啟奏太後,聖上,耶律休哥在帳外請罪。“韓德讓進帳稟告。


    “快請。”


    耶律休哥步伐沉重,神情沮喪的跪倒在帳中。


    蕭綽離座,雙手扶起:“休哥快起來,勝敗乃兵家常事。”蕭綽笑道。


    “臣謝太後陛下。”


    “休哥兄,沒什麽大不了的。”韓德讓柔聲寬慰道。


    自是日起,遼軍全體回撤。


    汴京城皇宮內,皇帝陛下聞報哈哈大笑起來。


    百官連聲道賀,消息傳至襄王府,元侃沒有絲毫高興,潘氏病倒了,禦醫說,元氣盡傷,來日無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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