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輕送,皇宮內外更是鴉雀無聲,帝後的寢宮布置典雅,明黃色的布幔繡工精巧,彰顯皇家尊貴。


    蕭綽翻了個身,朦朧入夢,一位綠衣女子飄然而至,盈盈下拜:“皇後陛下金安,臣妾就是那個一直讓您感到虧欠的人,臣妾要走了,離開這個並不屬於妾身的位置,如果有來世,妾身希望自己能先遇見他,隻是今世妾身和夫君無緣。”


    “不…..”蕭綽坐了起來,搖了搖頭,使自己盡快清醒,撥開帳幔,隻見旭日已東升,耶律賢已經上朝去了。


    “朕怎麽會睡過頭?”蕭綽尋思:“還有….”雪兒突然衝了進來,步履踉蹌,大汗淋漓。在蕭綽耳邊輕語幾句,皇後臉色驟變,即命宮女們梳洗著裝。


    正殿的構造非常宏偉,根據契丹風俗,兩側都有衛兵攜帶兵器護衛,非常威武。


    趙王妃身著紫色錦服,跪伏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惹人憐惜。殿上眾臣個個神情嚴肅,低頭垂首。皇帝的下階處,隆緒身著淺黃色錦袍低頭無語,另一側,南院樞密使郭襲衣衫不整,眼神慌亂,口中嘟噥著,卻不知在說些什麽。皇帝滿臉通紅,怒不可遏。


    “陛下您可要為我做主,一個五品官員居然把皇室宗親,當今皇後的親姐姐趕出府邸。臣妾好心前去探望,卻落得如此。”趙王妃邊哭邊說,聲淚俱下。


    “衛兵,去韓德讓家把他帶到殿前問話,若他抗旨不遵就將他押到殿前。”皇帝陛下厲聲下令。


    “慢!”蕭綽大喝一聲,大步跨進正殿,一襲紅衣,光彩照人。“雪兒,你去將韓卿帶來問話,如果做不到,朕要你自裁謝罪。”


    雪兒領命而去。


    蕭綽下拜行禮:“陛下金安,俗話說,先禮後兵,雪兒若帶不來人,陛下再派衛兵不遲。”


    皇帝點頭,算是接受,怒容依舊,此刻他的心裏充滿了被欺騙後的憤怒。昨天他召見韓德讓,韓德讓對答如流,心胸坦蕩,將他內心深處的隱隱擔心消於萌芽,然而還不到一天,韓德讓就做出了如此觸犯皇室尊嚴之事,讓他實在難以接受。[.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殿上眾人都在焦慮的等待著,趙王妃心底暗笑:“韓德讓這回我看你怎麽辯解,是你把我趕出來的,不止韓府的仆人看到,街坊四鄰都看到了。”


    南院樞密使郭襲不停的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身體也在不時顫抖,他對韓德讓一直很信任,可現在……”


    隆緒不時抬眼看看父皇母後臉色,心中非常不安。今日早晨姨娘哭哭啼啼走進東宮,把他從睡夢中吵醒,嚷嚷著要找韓先生算賬,他困惑不已,再三勸解無效,被姨娘拖來正殿,當著群臣的麵向父皇告狀了。隆緒的小腦袋弄不明白,韓先生素來溫和,對他沒有一句重話,為官任職亦以謹慎謙和聞名,今日為何一反常態。


    蕭綽坐在禦座上,麵無表情的看著前方。內心卻很著急,她比殿上的所有人都清楚,韓德讓的性格非常穩健,行事向來謹慎,但是如果有某些特殊情況,惹得他火氣上來,後果會很嚴重,隻是這樣的情況非常少見。從自己十一歲初次見到他到自己奉旨入宮的五年間,也隻見過一次。


    那是因為長兄德源的不當行為,他火氣上衝,失手打傷了自己的貼身書童。


    這次二姐究竟做了什麽?難道因為陛下的召見造成遷怒嗎?不會的,讓哥不會那麽不知輕重,一定是二姐的問題,可是到底是為什麽呢?猛然間那個綠衣女子的身影躍入腦海,難道……不會的,前幾天雪兒去的時候,她還好好的。等下,二姐她…..”強烈的寒意湧上心頭,蕭綽感到一陣暈眩。


    “燕燕你不舒服嗎?下去休息吧!這裏朕來處理。”耶律賢關心的問道。


    “臣妾不要緊,韓德讓是臣妾向陛下力薦的,臣妾理當對他的言行進行賞罰。”蕭綽強笑道。


    耶律賢注視妻子許久,看著她強擠的笑容,思緒回到了12年前的那個夜晚。


    那是一場歡樂的宴會,時任南京留守蕭思溫的府邸賓客盈門,那是場訂婚喜宴,他亦受邀前往,看著歡樂的情侶,他的眼神流露出深深的遺憾,如果沒有後周軍隊的進攻,也許…..穆宗皇帝在捺缽的途中遇刺,蕭思溫等人的擁立,讓他有了名正言順彌補遺憾的機會。


    “她是好皇後,好妻子,好母親,一切無可挑剔,朕為何會懷疑,昨天韓德讓已經說明得很坦白,而且朕曾經祝福過他們。今天是朕不夠冷靜,可是昨天在韓家究竟發生了什麽?很明顯燕燕並不清楚,真是奇怪。”


    蕭綽的目光掃過正殿上的每一個人,看到站得有些累的隆緒,蕭綽猛一激靈:“二姐你好厲害,朕險些被你哄進去了。”


    “皇兒,你為何會在這裏?”蕭綽笑著問兒子,眼角餘光瞥了眼仍然跪在地上,但已經停止哭泣的趙王妃。


    “兒臣是被姨娘拖來了。”隆緒小聲說。


    “大聲點,母後聽不見。”蕭綽繼續說。


    “兒臣是被姨娘拖來的。”隆緒抬高了聲調。


    殿上眾人似乎一下子醒了過來,齊齊抬頭看著皇後和儲君。蕭綽示意隆緒坐下,整理下自己的紅裙,轉頭對趙王妃說:“韓德讓將你趕出府門和東宮有何關係,你居然先跑到東宮告狀?”蕭綽臉上掛者一絲笑意。


    “韓德讓是皇太子殿下的業師,必須是品德才華無可挑剔之人,今日之事足見他不夠資格,臣妹以為東宮殿下有必要了解這個事實,所以….”


    “住口!”蕭綽大喊一聲:“韓德讓有沒有這個資格不是你說了算的,東宮年齡尚小,你的舉動分明是刻意誤導他對業師的觀感,是何居心?還不快從實講來。”蕭綽怒道。


    “這個……”趙王妃語塞:“臣妹行為失當,請皇後陛下恕罪。”


    群臣的目光齊刷刷的看向蕭綽,等著她下麵的話。此時,雪兒獨自走進正殿,跪倒在地,滿臉淚水,衣襟也全濕了。


    蕭綽見她這般模樣,心頓時涼了半截:“看來真的是…..“


    耶律賢心中更是驚訝:“韓德讓不至於抗旨不遵,那這是怎麽回事?”眼光轉向妻子,示意她問話。


    “雪兒,你記得你去之前朕是怎麽說的吧?”


    “是,奴婢願意自裁。”雪兒抬起了頭。


    “韓德讓是如何抗旨不遵,欺辱於你,速速稟告皇後陛下,說不定可饒你不死。”趙王妃嘴上說著,心裏早就樂開了花:“這下我看你怎麽護著他。”


    “皇後陛下,奴婢並未向韓大人傳旨,昨日深夜韓夫人李氏病逝,現在韓家正在處理喪事,所以奴婢根據禮儀常規並未傳達旨意。”雪兒一字一停的說出。


    群臣驚愕,趙王妃張大了嘴,皇帝訝然,蕭綽歎息。


    “二姐,韓夫人重病纏身,昨日你卻在韓府逗留了整整三個時辰,此舉不合常理,你最好給朕解釋一下。”


    “皇後陛下果然名不虛傳,臣妹的確切行蹤您一清二楚,沒錯臣妹確實是因為停留時間太長,被韓德讓下了逐客令。”


    蕭綽明知道她避重就輕也不好點破,畢竟那段過往現在不能弄得人盡皆知。


    “那就是趙王妃的不是了,你卻跑來正殿添油加醋的告狀,不過無論如何韓德讓驅趕皇親,於禮不當,依皇後看該如何處置?“耶律賢將球丟給了妻子。


    “傳旨下去,韓德讓罰俸三月,降旨申斥。趙王妃你下去吧。時辰已經晚了,眾卿如有其他事情,請獨自到禦書房覲見,退朝。“


    群臣漸漸散去,隆緒水汪汪的眼睛看著父親母親:“師母死了嗎?“心裏想著,退了下去。


    中宮殿裏,蕭綽旋即下令耶律斜軫盯死趙王府的一切動向。


    韓家


    韓匡嗣夫婦坐在前廳,不發一語。韓德讓一身白衣站在一邊,臉色蒼白。


    “讓兒你……“韓匡嗣正欲訓話。罰俸申斥的聖旨到了,韓德讓拿著聖旨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嚇了雙親一跳。


    “讓兒……”


    “爹娘,兒知道你們想問什麽?昨天深夜她吐血不止,並且拒絕服藥,兒答應了,因為這是兒能滿足她的最後願望。”韓德讓的聲音有一些顫抖。


    “可是這和趙王妃殿下有何關係?你憑什麽把她硬趕出府門?”


    “母親,兒昨天禦書房見駕歸來,看見夫人和趙王妃在前廳交談,夫人的臉色非常糟糕,隨時可能撐不住,而趙王妃在兒的再三催促下,依然沒有離開的意思,所以…..其他的,恕兒無可奉告。爹娘請回吧!兒想一個人陪她。”韓德讓低語道。


    夫婦二人對視一眼,轉身回府了。


    韓德讓獨自站在靈堂裏,滿眼白色,白色的帆布掛在四周,兩行清淚從眼角流出。


    “夫人,我隻能表達最誠摯的歉意和深深的遺憾,原本以為善意的隱瞞會讓一切風平浪靜,卻不曾想到,真相揭開時的殘酷將是致命的。我會記得昨天晚上你最後的請求。”


    昨天傍晚韓德讓踏進家門。趙王妃還在眉飛色舞的說著,而李氏的臉色白的像紙一樣,身體搖搖欲墜隨時都可能昏倒。韓德讓立即上前扶住妻子,暗示趙王妃立即回府,趙王妃熟視無睹,無奈之下,韓德讓隻能叫仆人將“客人”抬了出去。而李氏用難以捉摸的眼神看著韓德讓,昏厥倒地。


    緊急送藥後蘇醒,她也隻是木然的看著房梁,未發一語。韓德讓近前,李氏盯著丈夫看了很久,說:“妾身不是紅顏,卻比紅顏薄命。韓家二夫人是誰都可以吧!您根本無所謂。”


    韓德讓點頭,此時他心如明鏡,趙王妃此行居心險惡。


    “其實妾身很希望您再哄妾身一次,這樣妾身可以繼續自我麻醉。“


    深夜,燭光昏暗,李氏吐血不止,神思恍惚。


    “請您答應妾身最後的心願,來世如果還能相遇,請真心疼愛妾身。”


    “夫人…..我會的,我會先遇到你,給你應有的全部。”


    她就這樣離開了,在一個安靜的夜晚。


    她溫良賢淑,品行端方。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承擔不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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