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燈籠高高懸掛在雕龍畫鳳的徐府房簷,通紅一片照應著絲絲縷縷的紅綢碧綃,不管今天要迎進門來的女人是個什麽身份,但是鑼鼓喧天的喜慶氛圍是拿住了的。


    隻不過這樣傳統的熱鬧在充盈著西洋風格的滬川便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至少徐家請來的賓客之中,有不少都是西裝革履的少爺,徐蘭因和她的幾個要好朋友也都穿著時髦的西洋禮服。


    “真不明白為什麽要搞這種老派的婚禮。”


    徐蘭因抱怨著,看了看自己朋友們的臉色,發現她們雖然笑著,但看著紅燈籠的眼神都充斥著嘲笑,她覺得格外丟臉。


    站在所有穿著西洋裙子的小姐們中間的是個穿著打扮都十分亮眼的少女,她笑了笑,對徐蘭因這樣說:“蘭因的父親身份的確不一般,這樣的大喜日子,恢複些老傳統也是正常。”


    她是滬川商會會長的女兒林曉聲,在眾人之中一向是身份地位都最高的那一個。


    畢竟徐家雖說是前清就盤踞在滬川的大世家,但是在這種亂世中也隻是憑借著家族底蘊才能有這份體麵罷了,如今這世道,除了手底下有兵的,那就要看生意做得大的。


    徐蘭因勉強笑笑,她知道林曉聲說這話不是在給她解圍,而是用另一種體麵的方法來表達對她的嘲笑。


    徐蘭因心中的不滿更重了,不僅是對徐家,更是對白玉質。


    在她看來,如果白玉質能有些氣節,堅決不來當這個衝喜的九姨太,她們家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丟臉的事情。


    這就叫何不食肉糜,徐蘭因還當真以為世界上什麽事情都是靠著氣節二字就能成了的呢,完全不瞧瞧如今這滬川地界兒是什麽光景,若不是靠著徐家尚有世代積累下來的家財,她又拿什麽出去留學賺點兒眼力。


    宴席即將開始,白玉質感受著一路上虛假的繁華熱鬧。


    她被塞進一頂隻容得下一個人的小轎裏,這衝喜的妾與平常徐家抬進門的姨太太還是有些區別的,區別就在於白玉質能穿嫁衣,這小轎能從正門進。


    搖搖晃晃的一路,白玉質滿腦子都是外邊兒喜婆嘰嘰喳喳的吉祥話。


    “喜迎新婦來,穢病眉梢去!”


    這便是將衝喜明晃晃的放到台麵上來了。


    白玉質冷笑。


    就這麽敲鑼打鼓的將她抬進去,白玉質的頭上頂著大紅的鴛鴦蓋頭,她是個姨太太,破格穿紅都已經是格外開恩了,至於龍鳳呈祥的紅蓋頭那可是萬萬碰不得了。


    一連串的掌聲和叫好聲,但這都是徐府外頭看熱鬧的人群發出來的,至於徐府青睞的這些文人雅士,他們大多都是矜持的笑笑,說幾句祝福的良言美意。


    接下來宴席之上有多少觥籌交錯利益糾葛白玉質便沒這個機會看見了,她整個人被抬著一直到了徐老爺的屋內。


    都不必進門,白玉質在門外就嗅到了憋悶苦澀的藥味兒。


    這徐府甚至都沒給她這個衝喜的姨太太準備個新屋子。


    “九姨太,咱們老爺現在在裏間呢,待奴婢扶您過去罷。”


    一個聽起來就很圓滑的成熟女聲,她一雙大手有些粗糙的,看起來像是幹習慣了重活,白玉質從蓋頭下方瞧見她的鞋,許是為了應景,連這被大太太叫來看著白玉質不許她逃的婆子都穿著一雙紅繡鞋。


    婆子力氣極大,幾乎半抱著白玉質挾著她往徐老爺所在的裏間走。


    這位病重的徐老爺身子骨甚至已經不足以支撐他從裏間走出來給這位被賣給他的九姨太掀蓋頭了。


    白玉質的視線被一片紅彤彤遮蓋住,她隻能看見腳下大理石的紋理,一步一步,小巧的蓮足踏在冰冷的磚石上,室內昏暗的光線沒來由的讓人覺得心慌。


    她倒是無所謂,這個扶著白玉質的婆子反而不適應的嘀咕上了。


    “今日的燭火怎麽這麽暗,底下人真是反了天了。”


    隨後她快走幾步,將白玉質一推,推到了徐老爺床邊。


    諂媚的聲音響起:“老爺,新婦到啦,您快掀蓋頭吧。”


    徐老爺粗重的喘息像是露了的破舊風箱,呼哧呼哧的煩人,他從胸腔裏麵發出虛弱的嗓音:“啊,這就……這就來了。”


    白玉質沒吭聲,婆子很是不滿意,她代替白玉質回話:“是,老爺,新婦怕羞,老爺掀蓋頭吧。”


    她催著徐老爺掀蓋頭,隻要把這蓋頭給掀了,今日這禮就算是成了。


    白玉質沒動,徐老爺蒼老如枯枝般的手緩緩抬起。


    整個屋子裏麵隻有徐老爺自己悉悉索索的動靜,看得出來,抬手掀蓋頭這事對他來說也很是費勁。


    枯手觸碰到紅色的蓋頭,白玉質在心中倒數。


    三,二,一。


    夜半三更天,閻王索命時。


    徐老爺的手啪嗒一下砸在床沿上,紅蓋頭半點兒沒歪,可徐老爺的身子先歪了。


    他瞪大渾濁的雙眼,胸膛不斷費力的鼓起,婆子被這駭人的一幕嚇得尖叫出聲,她一個勁兒的給喘不上氣的徐老爺順著背,可對於將死之人來說,這都是無用功。


    徐老爺的身子涼了一半兒,眼睛也閉了一半兒。


    紅燭還在燃燒,有人聽見婆子的動靜兒連滾帶爬的去了前院稟告還在推杯換盞招待賓客的大太太,這紅綢子紅燈籠都還沒掛上半天,便要去喜迎喪了。


    賓客們臉上的笑也無縫銜接的轉換成了悲哀哭意。


    “大太太請節哀吧。”


    大家都這麽說,於是又是新一輪的客套逢迎。


    白玉質坐在外間的梨花木椅子上,她頭上的蓋頭到了現在都還沒有被拿走。


    她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咯噔咯噔的小高跟鞋的聲音,隨後低著的視線裏就出現了一雙小羊皮的精致女式皮鞋。


    “你不是來衝喜的嗎?怎麽你剛來,我爹就去了?!”


    女孩兒的哭腔裏帶著強烈的怒意,她來質問這個衝喜的九姨太。


    外頭兵荒馬亂,奴仆們驚慌失措的亂跑拆掉紅燈籠,掛上白布喪燈,白玉質開了口。


    “我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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