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質手上那一點兒微不足道的力氣,並不足以推動作為人形武器能夠徒手撕碎星艦的陰浮相。


    所以第一次下手的時候,陰浮相隻是怔愣的看著白玉質那雙細白的手。


    但是她睜著藏滿怒火和脆弱的眼睛,再一次推陰浮相的時候,那雙眼中蘊滿的淚水讓陰浮相不知所措的退後,像是被白玉質推了一踉蹌一樣。


    陰浮相看著她順著尖尖的下巴流淌下來的淚珠,想要動手為她拭去都被狠狠躲開。


    白玉質是鬧起來不會顧忌任何東西的人,哪怕這裏還站著許多研究員,也不會耽誤她做什麽。


    “別哭。”


    陰浮相不懂為什麽靡珈藍會這樣抗拒他的觸碰,但是白玉質這樣強烈的反應讓他不敢再做任何動作。


    隻能用蒼白的語言來試圖安撫靡珈藍的情緒。


    “別哭。”


    一句話,說了兩遍,但是卻依然沒有任何效果。


    白玉質再次用那種令陰浮相心膽俱顫的表情凝視他,似乎想從他臉上捕捉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我猜到了,你打算怎麽處置我,怎麽處置這個孩子?”


    幾乎一字一頓,飽含警惕。


    這簡直讓陰浮相心如刀絞般難受。


    自己的靡珈藍,為什麽會用這樣的眼神情態對他,讓白玉質認為他會傷害她這一點,對於陰浮相來說本身就已經是絕殺。


    他再度靠近,卻依舊被拒絕,所以隻能用半身的蛇尾試探性的去圈白玉質的腳踝,直到同樣被甩開。


    陰浮相心底的躁鬱快要壓製不住,周圍的地麵甚至又開始了小幅度的晃動,桌子上麵瓶瓶罐罐的物品發出叮咣的碰撞聲。


    這是陰浮相快要陷入暴動的前兆,幾乎所有人都匍匐在地瑟瑟發抖,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讓他們的陛下發了狂。


    但是白玉質卻絲毫不懼,因為這就是她的目的。


    瀕臨界點的時候,白玉質終於開口打破了僵持著的氛圍。


    “你聽到了,這個孩子沒有可能繼承你的基因,所以你看,你還是會繼續麵對基因暴動的痛苦。”


    她殘忍的話就像尖刀一樣刺進陰浮相的心髒,卻沒有半分猶豫:“他和我一樣,沒有任何利用的價值。”


    陰浮相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他雙眼周圍泛起詭異的紅:“為什麽。”


    為什麽會這樣想。


    為什麽會看不清楚他的感情。


    明明滿腔的情意已經統統交付於她,可是靡珈藍卻不懂。


    她在懷疑自己對她和孩子的心意,質疑自己會不會因為不能抑製基因暴動就對她們棄如敝履。


    但是怎麽可能呢,靡珈藍的存在本身就已經是對他至高無上的獎勵,更何況能孕育一個與他血脈相連的孩子。


    陰浮相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在看見檢測環亮起時的心情,讓他本來平靜無波的心底如臨驚濤駭浪。


    這種感覺就像在最痛苦的基因暴動中他嗅到了靡珈藍的味道,沉寂著的高山會因此震顫崩塌,湧出地底最熾熱的岩漿。


    “沒有為什麽,因為你們高高在上的貴族,一向是這樣對待我的。”


    白玉質的話說不上輕描淡寫,甚至其中飽含著不甘的恨意,她的情緒一向從不掩飾,欲望就是欲望,憎恨就是憎恨。


    這樣濃烈的情緒本來是陰浮相從來未曾見到過的鮮活動人,可是現在,這也成了能要他命的尖刀利刃。


    從來沒有嚐到過的甜蜜與痛苦,如今都在一個少女身上見識到了。


    這就是情愛的滋味,但是陰浮相甘之如飴。


    他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不應該一直漠視那些蛀蟲一樣的貴族,任由他們為所欲為的後果就是自己的靡珈藍在他不知道的角落受到了這樣過分的冷遇。


    不僅如此,靡珈藍之所以會這樣抗拒他的觸碰,也是因為那些貴族們不知死活的視頻通訊。


    陰浮相如今根本不去想不管因為什麽,白玉質對他態度冷漠警惕都是白玉質自己的決定,他隻知道如果不是那些該死的貴族,他的靡珈藍現在應該乖乖的躺在他懷裏。


    或許是用雪白的肌膚偎貼他,也或許是用美麗的眼眸注視他。


    總歸不會是現在這樣讓他心碎的脆弱和陌生。


    不應該是這樣的。


    靡珈藍生來就應該得到全天下所有的珍視,而不是現在這樣用冰冷的外殼和激烈的反應來求他的庇護。


    沒錯,在陰浮相眼中,即使白玉質的所作所為稱得上一聲放肆,但是他就是看出了她的不安。


    她在害怕,害怕會有人傷害她和孩子。


    而讓她害怕的根源,就是那些無恥的貴族。


    陰浮相終於不再覺得一切都是無所謂的樣子,他的靡珈藍回來了,那他理所應當的應該給她一個她想要看到的世界。


    至少,絕對不能允許讓她害怕的東西存活在世界上。


    陰浮相動了殺心,但是處在閾值上的基因波動卻緩慢的降下來,似乎有什麽他暫時還感受不到的存在安撫了他。


    但是陰浮相卻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因為他現在隻想著安撫白玉質。


    什麽基因暴動,都比不上白玉質的一句話來得更讓陰浮相痛。


    “別怕,以後,都不會了。”


    這是一句重逾千山的承諾,陰浮相手掌一翻,手心之上出現了一片足有他整個手掌那麽大的圓潤鱗片。


    鱗片上的金色紋路隨著被剝離下來而黯淡,鱗片的邊緣還有一絲血色。


    陰浮相將這片從他半身上剝離的尾鱗被剝離的柔軟部分穿上紅繩,捏著它交給白玉質。


    “這是吾身上最堅硬的鱗片,能穿透所有防護金屬。如果有誰膽敢靠近你,鱗片會攻擊。”


    這是他半身尾部唯一的一片逆鱗,一旦剝離,沒有半年不會重生,但是這也是他最鋒利最重要的部分,因此即便鱗片被剝離下來,也不會失去他的掌控。


    陰浮相將逆鱗交給白玉質,從今往後,如有逆者,為她親斬。


    不論她在哪兒,即使陰浮相不在她身邊,王侯將相,亂臣盜賊,無不可殺。


    這是陰浮相無聲的守候,他親手,將自己送給白玉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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