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渺無煙的山峰之上,住著一個容顏豔絕,卻滿頭白發的仙人。


    這日,文若錦照例醒來,卻發現自己住在偏殿,懷裏還抱著一個不知裝了什麽東西的玉罐。


    他呆呆地坐在床邊,雙手捧著罐子。


    平日他從不睡覺,隻打坐修煉。


    今天卻是從睡夢中醒來。


    而且還是睡在偏殿。


    文若錦隻覺得哪裏都很奇怪。


    但他又不知道哪裏不對勁。


    他腦海裏思緒萬千,仔細一想,卻又是滿腦空白,似乎丟失了一段重要的記憶,怎麽也想不起來。


    他沒穿鞋,失了神似的往外走去,一步一步踩在冰涼的地板上。


    打開門,映入眼簾地是漫天飛舞的桃花,輕輕地落在地麵上,花瓣還在顫抖,似乎在哭泣自己生命的終止。


    文若錦神色恍惚地看著這一幕,視線落在其中一棵桃樹上,那裏似乎少了一樣東西。


    或許應該有一個人躺在那肆意飲酒。


    這個念頭響起,文若錦自嘲一笑,真是瘋魔了。


    山峰上的風偶爾急烈,有時又很溫柔。


    一縷白發貼在臉頰邊,有些癢。


    他抬手拂開,指尖卻是一片冰涼的濡濕,一根白發也落在掌心。


    文若錦怔住,久久未回過神。


    為何哭?


    又為何白了發?


    我遺忘的到底是什麽?


    ……


    從那之後,文若錦似乎變了一個人,往常他喜歡閉關,如今卻更喜歡獨坐,眺望著遠方的天邊,腦海裏似乎思緒萬千,但其實什麽也沒想。


    他靜靜地感受著暖風吹過自己的臉頰,看著從未停止漫天飛舞的花瓣,嗅著這山峰上獨有的清涼鬆竹香。


    一切都很美好。


    但遠遠不夠。


    這些都填不滿他內心的孤寂,也驅散不了心裏的悲傷。


    相反,悲傷愈來愈濃烈。


    他總覺得日子不該如此。


    身邊應該還有一個人的。


    這夜,月明星稀,繁星點點。


    文若錦卻是睡不著,又不想打坐,起身打開了房門。


    月色好似一層薄薄的紗,籠罩著整個大地。


    山峰高聳入雲,給人一種觸手可及月亮的感覺。


    文若錦習慣性地看幾眼桃花,不經意間發現樹底下土堆的隆起。


    他緩步上前,蹲在了地上,有潔癖的他好似著魔一樣,伸出手,指尖觸碰到了軟泥的土。


    這時,他才回過神一樣,收回手,輕輕撚了撚指尖殘留的泥土。


    隨後站起身,飛身離開了山峰。


    回到山峰時,他手裏多了一把小鏟子。


    那晚,萬人敬仰的珺璟仙尊蹲在地上,用小鏟子挖著土,衣擺處沾滿了泥濘也不甚在意,他一眨不眨地盯著土堆,帶著莫名地倔強和淒涼。


    沒多久,文若錦放下了鏟子,垂著眼眸,看著那幾瓶一模一樣的罐子,散發出濃鬱的香甜酒味。


    這是酒。


    他從不沾酒。


    是誰埋在這裏的?


    自那日醒來後,文若錦發現自己腦海裏的疑問越來越多,而每一個都得不到答案。


    堆積了多日的煩悶和悲傷在此刻推著他拿起了一罐桃花釀。


    不知是否能稱為白衣少年。


    他就那樣坐在樹底下,靠著樹幹,打開了罐子,接著仿佛英勇就義似的,仰頭喝了一大口。


    但因力度沒把握好,沾濕了衣襟。


    他不甚在意地抹了抹嘴角,口腔裏充斥著香甜的味道,而喉嚨裏卻是火辣辣的,有些嗆。


    幾百年來,滴酒不沾。


    不勝酒力。


    沒多久,文若錦感覺眼皮很是沉重,他倒在了地上,以天為被,以地為席。


    天上的月亮觸不可及,繁星一眨一眨的,好似在嘲笑他。


    他抬手抹了一把臉,掌心濡濕一片,一時間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酒水。


    我到底忘了什麽?


    那個不知裝了什麽東西的玉罐被他放在窗台上。


    他強撐著睜開眼,最後使出玄力,玉罐好似遇到磁鐵一樣被吸了過來,落進他的懷裏。


    文若錦抱著玉罐,似乎終於安心,緩緩閉上了眼睛,眼眶泛紅,眼角也有些濕意。


    閉上眼那一刻,兩滴淚水從眼角滑落,滲入進了泥土裏。


    ……


    在晴天朗日,陽光還算溫和的這一天。


    文若錦蹲在樹底下,用小鏟子挖開土堆,睫羽止不住的顫抖,眼裏也流露出了幾分孩子氣的期待和歡喜,手上的動作更是迫切。


    不一會兒,土裏露出一罐白色壇子。


    文若錦迫不及待打開,仰頭喝了一口。


    “噗!”


    剛入口,立馬吐了出來。


    文若錦抹了抹嘴唇,皺起了眉頭,看了看自己釀的,再看看那瓶散發著香甜酒味的罐子,眉間皺的愈發緊。


    味道不對。


    他怕那些桃花釀喝完就沒得喝了,所以自己找了法子想試試釀桃花釀。


    誰知這麽難喝。


    文若錦緊抿著嘴角,百思不得其解,是哪一步出錯了呢。


    他一把攬起旁邊的玉罐,低眸看著她,喃喃自語:“是哪裏出錯了呢。”


    回應他的是一股清風。


    ……


    文若錦在山峰住了幾百年,從未覺得有如此孤寂。


    就連風的到來,都像是一個久違的客人前來看望他。


    好在,狐玉淮偶爾會上山來玩,倒是多了個陪伴。


    隻有他一個人時,便會抱著玉罐,坐在屋頂上,或是躺在樹幹上,望星星,曬太陽,吹吹風,似乎很愜意。


    但他內心還是很空洞。


    ……


    如此,又過了六百年。


    “這麽久了,打開看一下是什麽東西唄。”


    狐玉淮已經習慣了文若錦總是抱著一個玉罐,無論走到哪,他都要抱著。


    好幾次他都想找機會偷偷打開看看是什麽東西,但文若錦看得太緊,根本找不到時機。


    文若錦如往常一樣,淡聲拒絕。


    意料之中的答案,狐玉淮並不意外,撇了撇嘴,腳尖輕點,便躍上了屋頂,躺在琉璃瓦上,雙手枕在腦後。


    身旁一道人影落下。


    狐玉淮感歎道:“還是你這裏清靜,我那妖殿一天到晚嘰嘰喳喳的。”


    文若錦坐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把玉罐放在一旁曬曬太陽,聞言神色淡然,“熱鬧些不好麽。”


    “熱鬧點是挺好的。”狐玉淮思索了一秒,讚同地點點頭。


    “你呢?沒想過找個伴侶?”


    話音剛落,一陣颶風吹過,玉罐晃動了幾下,突然毫無征兆地掉落。


    文若錦瞳孔驟縮,猛地撲了下去,伸手想撈起滾落的玉罐,最終指尖擦過光滑的罐子。


    “啪!”玉罐碎成片。


    風揚起,吹走了落於地麵上的灰。


    文若錦也從屋頂上掉下,重重地砸在地麵上,有幾塊碎片插入了他的後背,一陣刺痛,鮮血直流。


    他似乎感覺不到痛一般,側著頭呆滯地看著被風卷走的骨灰,淚水劃過鼻梁,流進了另一隻眼睛,又滑了下來。


    這一變故發生的太快。


    狐玉淮甚至來不及抓住文若錦,眼睜睜看著他掉下去,而後是一股柔風,帶走了玉罐裏的東西。


    他怔愣在原地,原來玉罐裏的是骨灰。


    文若錦有玄力在身,本來不會掉下去的,但他看到玉罐碎裂的那一刻,心如死灰。


    一聲聲低泣響起。


    文若錦瞳孔顫抖,淚水止不住地落下,砸在地麵上,很快淹沒進泥土裏。


    他跪在地上,雙手在地上劃拉著,試圖把骨灰留下,哪怕碎片割傷了手,也感覺不到疼一樣。


    可惜,風無情。


    最終那一捧土裏隻剩下土,混雜著鮮血。


    狐玉淮怔怔地看著蜷縮在地上痛哭的文若錦,臉上也不自覺流下了淚水,看著遠方的天邊。


    風不知道把骨灰吹去哪裏了。


    雖然不知道是誰,但一定是他們想找到的那個人。


    春日的風很是溫柔。


    它把我捧起來,送到你身邊,請原諒我,最後也是第一次親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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