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大概又過了一刻鍾。


    狐玉淮找尋到祝簡意所處的位置,眸光微閃,揚聲喊道:“不如你也一同?”


    他知道文若錦厚臉皮,從來不怕別人笑話二打一。


    果不其然,祝簡意飛身衝了上來,文若錦也並沒有阻攔,反而還點點頭,似乎在說幹得漂亮。


    狐玉淮從始至終並沒有把他們兩人放在眼中,最多就是裝模作樣地給出攻擊,等他們防守之後又變回了弱勢一方。


    他像是在逗兩隻小貓一樣,文若錦倒是無所謂,遇強則強,他喜歡與強者對戰。


    在對戰中,他在慢慢觀察狐玉淮的破綻。


    但祝簡意卻是惱了,出手愈發狠厲急切。


    狐玉淮苦笑一聲,這是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塊啊。


    他抽空瞟了眼底下張著嘴,已經看得入神的眾弟子,最終挑選了一個站在為首的女子。


    毛茸茸的扇子幻化成一柄鋒利的劍。


    狐玉淮持劍便俯身衝了下去,手中的劍寒光閃閃,刺向為首的女子。


    林靈兒還沒有反應過來,一旁的紀如霜已經把她拽開。


    而文若錦在看到狐玉淮改變了方向,心生警惕,在看到他襲擊其他弟子後,也閃身跟了過來。


    他來不及出手,隻看見紀如霜已經拉開了林靈兒,兩人毫發無損。


    這麽簡單就可避開的攻擊,不像是狐玉淮的性格。


    這是聲東擊西。


    文若錦握著劍的手一緊,神色緊繃,猛地轉頭看向半空中。


    早已空空如也,不見祝簡意的身影。


    而遠方也傳來了狐玉淮帶笑的聲音,“文若錦,後會有期,你家寶貝徒弟我先帶走了。”


    文若錦神情驟然冷了下來,眼底也閃過一絲慌亂,睫羽顫了顫,腦海裏浮現出祝簡意那張鬼靈精怪的臉,心尖有些犯疼。


    心裏忍不住咒罵自己,該死!


    明知狐玉淮目的是祝簡意,可他還是沒護好她。


    在沒人看到的地方,林靈兒低著頭,勾起了嘴角,滿是幸災樂禍。


    珺璟仙尊為了救她,把祝簡意晾一邊了呢。


    在此刻,紀如霜不滿文若錦的心情達到了巔峰,隻是礙於身份,不敢明說。


    可心裏又實在擔心祝簡意,還是沒忍住抱怨似的嘀咕了一句,“明明我拉開了林師妹的。”


    珺璟仙尊到底怎麽回事啊。


    兩次都是救林靈兒,卻把自己徒弟拋在一邊。


    萬清逸怕紀如霜得罪文若錦,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別說了。


    紀如霜暗暗撇嘴,反正我就是意氣用事,換作是我,必然是熟悉的人重要。


    而且當年珺璟仙尊閉關,嘲笑祝簡意最多就是林靈兒,她還散播謠言,讓祝簡意成了整個落雲宗的笑柄。


    這件事紀如霜從來不會忘記。


    文若錦又豈會聽不見她對自己的抱怨,此時他心裏也不好受,像被針紮了一樣,密密麻麻的疼。


    在他的印象中,祝簡意比普通弟子要厲害許多,他下意識地便會對她少一擔心。


    作為落雲宗的仙尊,無論是哪個弟子受傷,他都必須要去救,這是他的職責。


    他的使命本就是拯救蒼生,以蒼生為主。


    心係蒼生,自是無法再顧及其他,一路上總會失去許多東西。


    此時的文若錦還不知道,這一次,他丟掉的會是他一輩子也無法彌補的遺憾。


    看著即將破曉的天空,眾人一時無言,不敢說話。


    文若錦抬頭望了望,低聲道:“有時候,選擇必然是會讓你失去一樣東西,許多選擇,你想從心而選,但以大局為重時,你不得不違背自己的心意。”


    不知是說給誰聽,也許是安慰自己,又或許是想刺醒古板的自己。


    紀如霜怔怔地聽著,不知該說什麽。


    彼時的她不知道,在不久的將來,她也迎來了自己人生中第一個最大的抉擇。


    黎明破曉,迎來了光明,遠方映照著一大片橘紅色的朝霞,形成一界地平線,朝日緩緩升起。


    小小的穀鎮已然成了一片廢墟。


    在那轟然倒塌的房屋下,壓著成片成片的狐皮,以及百姓的屍體。


    *


    妖族所住之處比想象中的好許多,沒有魔氣的陰森和昏暗,相反,就像是人間的一座皇宮。


    外表看起來就很奢侈,金碧輝煌,再往裏走去,所過之處皆是鑲著晶石,一閃一閃的,屋簷下還有夜明珠等等。


    殿內的任何一樣東西拿去人間都是價值連城的。


    每一張凳子都墊著白色毛茸茸的毯子,祝簡意一屁股坐下,“你想知道什麽?”


    狐玉淮沒想到她不怕自己,不過轉念想到她是文若錦的徒弟後,似乎也沒什麽可意外的。


    “我先和你講個故事吧。”


    祝簡意托著腮幫子,表示洗耳恭聽,“你說吧。”


    萬年前,至於是幾萬年前,狐玉淮也記不清楚了。


    那時他才剛化為人形,但是人形堅持不了多久。


    他向往人間的繁華熱鬧,沒有聽父王的話,在化為人形後就按捺不住跑去人間玩。


    不料剛好落進獵人的陷阱。


    他被捕獸夾夾得生疼,獵人把他當作普通狐狸,想剝去他的皮毛去市場賣。


    當時狐玉淮也不過一百來歲,用普通百姓的歲數比的話,他剛滿十六歲。


    他沒想到自己從小就向往的人間竟然如此恐怖,他在獵人家中看到了許多狐皮所做的氅,還有其他動物的毛發。


    在他以為自己會命喪獵人手中時,一個風華絕代的姑娘路過此地,恰巧將他救下。


    那位姑娘以為他是個未開智的普通狐狸,狐玉淮也就以原形跟在她身邊。


    兩人走南闖北,一路遇見不平就拔刀相助。


    他們一起看過許多風景,見過白雪皚皚的雪山,波瀾壯闊的沙漠,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巍峨高聳的宮殿,也吃過許多美食。


    不知不覺間,就這樣過去了五年。


    兩人似乎都習慣了彼此,狐玉淮更是依賴著她。


    他喜歡看她肆無忌憚的笑,笑時如沐春風,如春日的暖陽。


    喜歡看她理直氣壯的撒謊,很可愛。


    喜歡她傲嬌的模樣。


    喜歡她揉自己的腦袋。


    喜歡她捧著自己,與他訴說著旁人不知的情感。


    這是獨屬於他們的記憶。


    以至於狐玉淮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陪伴著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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