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胤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沙發上,看著無聲的默劇,外麵陽光很好,照射在落地窗上。


    暖黃色的光線,客廳卻仍然顯得冷清孤寂。


    王溫宇忽然有些猶豫要不要告訴他真相了。


    如果說了,相當於把倪胤已經結痂的陳年舊傷再次血淋淋地撕開。


    可若是不說,他真的怕日後倪胤自己想起來,從而陷入悔恨之中。


    徐壯武下午還約了人健身,便和王溫宇他們打了聲招呼就離開了。


    王溫宇坐到單人沙發上,倪胤看了他一眼,視線再次落回到默劇上,眸色平靜。


    “倪胤。”王溫宇伸手晃了晃。


    倪胤目光移到他身上,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


    王溫宇喉結滾動了幾下,聲音艱澀,“你……還記不記得當年撞到伯父伯母的是什麽人?”


    倪胤眸色微沉,眉間不自覺蹙起,依舊定定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主題。


    王溫宇雙手的手肘撐在膝蓋上,上身前傾,手掌抹了一把臉,再次抬起頭,“你也許不記得了。”


    “但是今天那個祝簡意,是他們的女兒。”


    王溫宇這次沒敢去看倪胤的神情,閉了閉眼,索性一橫心,一口氣說完。


    “當年你整個人陷入過度悲傷中,所以你也沒怎麽去注意。”


    “但是我記得。”


    “我爸媽去醫院看你時,遇到了肇事司機,是祝簡意的父母,他們帶著祝簡意來醫院想給你賠錢。”


    “你父母出事時,祝簡意也在車上,她父親喝了酒,是酒駕。”


    就因為那個人酒駕,毀了一個美好的家庭,毀了一個本該前途光明的少年。


    雖然當時祝簡意也才十一歲,可王溫宇就是忍不住牽扯到她身上。


    十一歲,是一個能記事的年紀。


    王溫宇至今還記得那一對穿著好似暴發戶的夫妻,帶著一個女孩跑來醫院。


    他們在醫院走廊裏大聲囔囔著要見倪胤,但倪胤的狀態豈是想見就能見的。


    他父母攔住了。


    後來那對夫妻賠了五百萬,他父母收下了,等到倪胤振作起來後就還給了他。


    王溫宇當時還十分不理解自己父母為什麽要收下,他更想起訴那些人,讓他們去坐牢。


    可母親說倪胤沒有親人了,就算起訴了,把他們送去坐牢又能怎樣呢。


    現實就是這樣。


    倪胤需要錢上學,需要吃飯,需要穿衣,需要有住的地方。


    五百萬,已經足夠一個普通人生活了。


    哪怕不用工作,也足夠了。


    王溫宇當時還年少輕狂,認為自己父母掉進錢眼裏了,即使後來那錢到了倪胤手裏,他還是不高興。


    認為壞人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


    但那又如何,他不過是個小孩子,事實早就定下。


    再次看見那對夫妻時,距離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兩年。


    王溫宇是在電視上看到的。


    那是兩具被砍的遍體鱗傷的屍體,唯獨臉部是完好無損。


    所以他認出來了,那是撞死倪胤父母的罪魁禍首。


    在記者旁邊的是個小女孩,也就是祝簡意,和現在的模樣相似,幾乎沒有發生什麽改變。


    這也是王溫宇一眼就能認出來的原因。


    聽記者說,那兩人在兩年前就開始出現婚姻危機,女方鬧矛盾想要離婚,但男方不肯,覺得她從自己身上得到足夠的錢後就想甩了自己。


    這兩年來,兩人在家經常發生口角,男方也開始仗著喝酒對女方大打出手。


    直到那天,女方忍無可忍,拿起刀就砍在男方身上。


    男方也不甘示弱,互砍了兩三刀之後,雙雙身亡。


    據說當時祝簡意也在場,怕她父親傷害她,被女方鎖在了房間裏。


    等到鄰居發現報警,已經是第二天了。


    鄰居路過聞到了很濃的血腥味,敲門也沒人應,隔壁兩人經常吵架,這件事她也是知道的。


    所以對於昨天的吵鬧並沒有放在心上,也就沒有及時報警。


    警察趕到時,祝簡意還在房間裏睡覺。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警察捂著她的眼睛離開了現場,再後來,祝家財產被祝簡意捐贈出去,身份也一落千丈,從富家千金變成貧困人員。


    聽完王溫宇說的,倪胤陷入無言中,沉默地看著默劇,屏幕上的燈光不斷變化,照在他的臉上,有些蒼白。


    外麵的陽光緩緩降落,地平線移動,落在沙發腳邊,逐漸變得淺淡。


    倪胤神情平靜地不太尋常,嘴唇動了動,放在腿上的雙手輕顫,抬起手比劃了一下,目光凝視著王溫宇,似乎在告訴他自己的心有多堅定。


    “可是這和她有什麽關係呢。”


    王溫宇神色一怔,“怎麽會沒有關係?要不是她父親酒駕,你也不會”


    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深吸了一口氣,強壓著內心湧起的激動,鄭重開口:“倪胤,她永遠對不起你。”


    倪胤臉上帶起淺淡的笑意,堅持地搖了搖頭,“沒有關係的。”


    複了,再次重複了一遍,“和她沒關係的。”


    “那是她父親作下的孽,她當時也隻是個小孩。”


    “你說了這麽多,我更心疼地是她父母不在之後的日子,如何捱過來的。”


    倪胤比劃手語的動作很熟練,不緩不慢,再複雜地手語到了他手中都變得賞心悅目,好似在施法結印一樣。


    若是會開口,也能聯想到該是很沉穩內斂的低沉聲音。


    他略帶蒼白的臉上總是帶著安然淺笑,不爭不搶,即使無法開口,也能淡然處之,看著別人說完。


    正因如此,王溫宇才不忍心對他發脾氣,就算恨鐵不成鋼,也不想對他加重語氣。


    沒忍住橫了他一眼,“你就心疼她吧!我可不見得她會心疼你。”


    倪胤知道他心裏軟下來了,唇邊笑意漸濃,帶些炫耀的意味,“這半個多月都是她幫我去菜市場買菜的,還會帶補湯過來。”


    王溫宇擰眉,“長點心吧,這麽點不值錢的東西就把你騙走了。”


    倪胤笑著搖搖頭,“她不一樣。”


    見狀,王溫宇如臨大敵,“你不會真喜歡她吧?”


    倪胤怔愣了一下,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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