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鳳簫搖頭笑歎:“其實我的本意是待你一離開王府,就使龍禁衛逐一殺掉那幾個王爺和秋水,然後帶大哥離開,待事發後案子總歸是由寧子佩來主審的,到時讓他隨便找個替罪羊將案子頂下來也就是了,卻誰料天兒你居然帶著秋水一並來了,所以我就臨時改變了一下計劃,令龍禁衛將整個王府內灑上助燃之物,而後再暗中將幾個王爺點住穴道,最後放火燒府,事發後讓寧子佩抓了秋水去打入大牢,就說秋水覬覦天兒你已久,終因情迷心竅連夜綁架了你出府,又怕被王府追殺,所以一不作二不休,幹脆先施迷藥將眾人放倒,而後縱火燒府,逃亡過程中被我趕到抓住——秋水,對不住,為了我們一家能夠團圓,我隻好出此下策了,不過請你放心,莊夫人我會替你好生照顧,代你為她養老送終的。”


    這段毫無人性的話楚鳳簫竟說得理直氣壯全無愧色,我可以確定此時的他已經完全不正常了,他——他成了徹頭徹尾的癲狂症病人!


    不能再同他耗下去了,事到如今隻能冒險嚐試施用迷藥,這也是我和莊秋水事先商量好的,要看當時情形決定是否用藥。我便問向楚鳳簫道:“你總共隻有四名龍禁衛,一名貼身保護你,一名跟著監視我,一名總要看守九王爺罷?剩下的隻有一名,如何施行你的計劃呢?”


    楚鳳簫笑著搖搖頭:“九王爺何須找人看守?他身邊也有四名龍禁衛,我是動不得他的,我不過是假扮作大哥的樣子帶著他去了府衙大牢,然後對那些死囚們說明他的真正身份,並且告訴死囚們說:‘這個王爺是獲了罪的,一開春兒就問斬,沒幾天好活的了,現在將他關在你們這間牢房裏正是為了表明吾皇的公平公正不分貴賤之明德,但你們可不許因他是個沒了權勢也沒了命的王爺就欺負他!’


    “天兒你知道,死囚們本就是注定要死之人,哪裏會在乎什麽王爺不王爺,聽了我這話隻怕他們原本沒這心思也會生出這心思來,再加上這些死囚都是在牢裏常年不見天日的,本身欲求得不到緩解,如今進來個白皮嫩肉又是尊貴無比的王爺,仇富之心與泄欲之念交湧,那將會有什麽樣的手段來‘伺候’我們的九王爺呢?九王爺就好這一口,若瞞了他的身份,他反而覺得不刺激,而正是在別人知道他的身份的情況下還敢虐待他,這才是他求之不得、愛之欲狂的啊!  “所以我們的九王爺此刻在那大牢中隻怕正玩兒得欲罷不能,根本不可能讓他手下的龍禁衛來對付我,我也沒有必要讓我的龍禁衛去監視他,隻讓寧子佩手下的一個小牢頭時不時傳個消息也就是了。


    “至於我麽,身邊也不用帶龍禁衛,因為我了解大哥啊,他口頭說得再硬,心也總是軟的,他又不會讓人來殺我,而我也同樣了解天兒你,你為了那些人的安全根本不會做任何冒險的舉動,所以我完全不必浪費個龍禁衛在身邊。


    “我的四名龍禁衛,一名負責跟蹤你,剩下的三名皆在王府待命,我已事先下令,隻要情兒你一離開王府,就讓他們三人立即灑油放火,且……天兒你也莫要指望著用迷藥迷倒我了,我得知龍禁衛密報你與秋水在房中私談,便猜到你想用迷藥來對付我,所以我先一步服下了能解大部分迷藥的解藥,就算這解藥不頂用,如今監視你的那名龍禁衛也跟著來了,我的身邊便有了人手,所以無論你用什麽法子都無濟於事。情兒,你早就該清楚,你是鬥不過我的,放棄罷,跟我走,我們去看雲舒。”


    “雲舒在哪裏?你把孩子交給誰了?”我顧不上自己的計劃全盤落空,急急地問他。


    “在湖中心的亭子裏,寧子佩請了奶娘替我們照看著,”楚鳳簫向著遠遠的湖心一指,“我們乘船過去,湖麵闊朗,不怕有人暗算。”


    楚鳳簫的確心細,盡管他已經占據了絕對優勢,仍然十分小心謹慎,把地點選在了湖心亭,視野廣闊可隨時監視周圍動靜不說,還能不使自己成為甕中之鱉被困死,前方有危機他很快就可以從後方撤離。


    見他向著暗處揮了揮手,一陣水響,有人撐著一葉小舟慢慢劃到了岸邊,他牽了我的手就欲上船,我甩手掙脫他,問道:“然後呢?然後你打算做什麽?”


    楚鳳簫望著我溫柔笑起:“天兒,你不是想孩子了麽?我這就帶你過去看他,行李我也都收拾好了,都在亭子裏,我們在亭內要逗留一陣,直到我的龍禁衛帶回王府那邊的結果,確定事成之後我們就直接上路回轉京都。”


    事到如今我已是騎虎難下,想要回轉王府是不可能了,那名跟著我們一起來的龍禁衛勢必會出手阻止,而若我跟著楚鳳簫上了船,等同於自投羅網,逃都沒法逃離。正猶豫間聽得一直未發一言的莊秋水忽然道:“天兒,先看看孩子。”


    眼下除了這個選擇也沒有其它的辦法,而且我也實在是太想念孩子了,於是點點頭,跟了楚鳳簫踏上船去,莊秋水亦上了船,那名劃船之人看上去平常得很,矮矮個子,戴一頂遮了臉的大氈帽,約是寧子佩的手下。小船在湖麵劃出了七八丈遠的時候,船尾處忽如鬼魅般地多出了個人,黑巾蒙麵,胸前用金線繡著個“禁”字,正是楚鳳簫的那名龍禁衛。


    幡然湖不算小,船劃了足有盞茶功夫才到得湖心,果見有一片亭廊,亭內未燃燈籠,石桌旁坐著寧子佩和一名三十歲上下的婦人,婦人的懷裏抱著繈褓。我奪步率先跨上亭去,奔至那婦人麵前立住,因有了今日的前車之鑒,我沒有急於伸手去要孩子,而是低了頭去看孩子的小臉兒,果然是我的雲舒!


    這一下我再也忍不得了,伸手想把孩子抱過來,那婦人嚇了一跳,下意識將孩子摟緊了向後退了幾步,我怕她傷著孩子,隻得停下動作,顫聲道:“我是孩子的母親,請把孩子給我。”


    一旁的寧子佩忽地冷笑了一聲,道:“你這個母親不是早將孩子放棄了麽?還有什麽臉麵又來討要鳳簫的孩子?”


    那婦人自是寧子佩雇來的奶娘無疑,但聞寧子佩這麽說,臉上不由帶了鄙夷出來,愈發將孩子抱得緊緊不肯給我,我已不能再忍,衝上前去劈手便奪,奶娘慌忙躲閃,而我則趁此機會一抖衣袖將藏於袖中的迷藥灑出,楚鳳簫雖然料到了我會施用迷藥,但他隻怕料不到我會對奶娘下手,所以這奶娘事先一定沒有服過解藥,且因我是背對著那名龍禁衛,又是和奶娘在做平常女人間的爭執,不會被他想到我突然下藥而出手阻止——果見這奶娘身子晃了一晃就要往地上倒,我怕她摔到孩子,慌忙伸手去攬她,被她的體重帶得摔向地上,在半空時調整了一下位置,讓自己落在最下方,拚著被這奶娘砸在身上也不能讓她摔著孩子。


    說時遲那時快,未待我身體著地,突然一雙手橫裏伸出將我接個正著,並且把奶娘和孩子也一並攬住,就著勢頭一轉身,我便落進一個懷裏,再看那奶娘被推坐在石凳上昏趴在旁邊的桌麵上,而我的孩子也被這人小心地抱在了臂彎裏。


    我穩下心神定睛向這人看去,見竟是莊秋水,麵容沉靜依舊,隻是目光裏卻少了幾分木訥多了幾分清透,隻這幾分變化就令他活似換了個人般,不等我細究原因,便見一旁的寧子佩已經大步邁過來想要將孩子奪回去,莊秋水一手攬著我一手抱著孩子向後疾退,聽得楚鳳簫沉聲向那名龍禁衛下令道:“製住他!”


    這個“他”當然指的是莊秋水,那龍禁衛聞令身形忽動,閃電般的一掌直向莊秋水胸前拍來,我慌得大叫:“大哥!快閃!別管我!”然而我這話根本比不上龍禁衛的身形快,“砰”地一聲響動過後便是一道身影摔飛出去並且還伴著明顯由受傷之人所發出的悶哼。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情形半晌回不過神來——摔飛出去的是那名龍禁衛,完好無損地站在原地正緩緩收回掌勢的……竟是莊秋水!  “大、大哥……”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會功夫?”——而且還是很高很高的功夫——一掌就把龍禁衛震飛,就是迅也做不到這個程度!


    “天兒,我們回王府。”莊秋水的聲音倒是沒變,依然木聲木氣十分老實,他攬住我隻輕輕一躍便落在了來時的那艘小船上,才剛落穩腳,那名龍禁衛便又卷土重來飛撲了過來,莊秋水把孩子遞到我的懷裏,騰空躍起迎上那龍禁衛,兩人在空中隻交換了三招,第三招那龍禁衛就再次被震飛了出去,摔在亭子裏一動不動了。


    來時負責劃船的那人已經嚇傻了,莊秋水落回艙內後輕輕一提他的脖領,而後一抖手,他就落在了亭子裏,莊秋水則提了船篙將船劃離了湖亭,這一連串的變故隻在頃刻之間,著實令人目不暇接。


    我顧不得細究這一切的不可思議,隻管低頭查看懷裏的孩子是否有傷到,耳裏聽得楚鳳簫在亭內幽幽地道:“天兒,這一走,你還會再見我麽?”


    我見孩子無恙,方抬起頭來向著漸離漸遠的他道:“鳳簫,還是那句話:不屬於你的莫要強求,你得不到終究是得不到。我不會再見你,見你就是害你,從此後請你斷了這個念想,我寧可你恨我也不想你惦念我。孩子我原想留給你,可你的心態和個性……我怕孩子從小耳聞目染也會變的同你一樣,而且你幾次三番用孩子來要脅我和龍吟,甚至讓孩子多次身臨如此險境,所以我要把孩子帶走,請你原諒。不過你可以放心,我不會讓他認龍吟做父親,他的父親始終是你,待他長大成人有了自己做主的能力,我會讓他去找你,到時他若願意同你在一起再也不見我,我也絕無二話。就這樣罷,鳳簫,保重,莫再執迷了。”


    對他說罷我又向他旁邊的寧子佩道:“寧大人,你若當真對鳳簫好,就請莫要如此縱容他胡亂施為,他患有遺傳的癲狂症,眼下隻怕愈發重了幾分,請你帶他盡快就醫,多開導他放寬心胸——一個健康的楚鳳簫和一個瘋狂的楚鳳簫對你來說哪個更珍貴?”


    隨著話音,莊秋水已將小船越劃越遠,隻能模糊地看清楚鳳簫臉上幽涼的神情,他目光空洞地望著我,慢慢道:“天兒,你想同我斷絕一切關係,是麽?想……想從我的生命中徹底消失,是麽?天兒……天兒……何必呢……何必帶走孩子……他太多餘了,他的存在會讓大哥永遠心存芥蒂,會讓你永遠忘不了我帶給你的傷痛,會……會讓孩子一輩子留下父母不能兩全的陰影……天兒……天兒……孩子沒用,沒用了,沒用……”


    他這麽說著,忽然僵硬地轉過身去,從石桌後麵拎出個籃子,又從籃子裏抱出——抱出個繈褓!他解開那繈褓,雙手高高托起個嬰兒來給已隨船劃出甚遠的我看:“天兒,再看一眼我們的孩子,再看一眼你最愛的雲舒,我就要送他走了,讓他,為你我之間所有的情意和過去——陪葬罷!”  我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他手裏高舉著的嬰兒,那張小臉同我懷裏的嬰兒竟是一模一樣,我一時懵了,六神無主不知該作何反應,旁邊的莊秋水將手探進我懷中繈褓裏,手指在孩子臉上輕輕一搓,便見一層透明的膜被他搓了起來,隻道了兩個字:“易容。”  我心神俱亂地重新望向那邊的楚鳳簫,卻見他正緩緩蹲下身子,將手裏孩子平托著放向湖麵,蒼白的臉上淚水涔涔。我的神經瞬間崩斷,撕心裂肺地一聲尖叫:“不——住手——楚鳳簫——住手——孩子——我的孩子——虎毒不食子啊——楚鳳簫——我答應你!我答應你!我什麽都答應你!你住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越三兩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還付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還付崽並收藏穿越三兩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