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她老人家大受刺激,鬧了一場卻反被曾祖父訓斥,這一下子祖母便病倒了,臥床了三四年,後來雖然能如常人般隨意活動了,可頭腦卻不大清楚了,有時明白有時瘋癲,那時族裏人都勸祖父休了祖母另娶正妻,卻不料祖母已有了身孕,稀奇的是自從祖母懷上了孩子,頭腦便也跟著清醒了,日常行止皆如常人,隻是變得罕言寡語。


    “再後來祖母生下了我爹,我爹成年娶妻後生下了我們兄弟,祖母便天天把我們兄弟兩個帶在身邊疼著護著,祖孫三代本是其樂融融,卻誰料我那祖父……都有了年紀的人了,也不知和他那些老友聚會的時候聽誰灌了一通耳邊風,回家後居然又鬧著要納妾,我和鳳……鳳簫那時也長到了七八歲,漸知人事,知悉此事後我怕祖母傷心,跑去祖父麵前阻撓,結果被爹痛打一頓關進了祠堂不準出來。


    “而當我從祠堂裏被放出來之後,再次見到的卻是祖母她老人家的遺體……後來我陸陸續續聽很多人私下裏說的隻言片語才得知了事情的經過,原來是祖母知道了祖父要納妾的事後再次發病,卻是不哭也不鬧,隻拿了把刀子進了祖父與那小妾的喜房,言道:‘一生一世一雙人,我活著,我隻有你,我死了,也不能拋下你’,而後便一刀捅過去,幸好祖父躲得不慢,隻被割傷了胳膊,祖母被隨後趕來的下人製住,也不反抗,隻說要見我和鳳簫,祖父本不同意,我那時也還被關著,卻不料鳳簫在房裏聽見外麵動靜就悄悄跑過去看,被祖母一眼瞅見,便笑著對他道:‘好孫兒,你要記住:將來你喜歡哪個女子,一定要對她從一而終,要用盡全力地對她好,要賠上性命地守住她,要不惜代價地留下她,要永生永世地纏住她!’  “說罷這話,祖母她老人家……便七竅迸血,就此過世。本是被請來救命回天的郎中為她看過遺體又問過眾人她病發時的症狀後,說祖母生來體弱,經受過重大刺激後便得了‘癲狂症’,隻這癲狂症本不算嚴重,若好生休養保持身心愉悅的話也無甚妨礙,但若再受到重大刺激,這病還會重犯。那郎中說,祖母這一次心神受損極為嚴重,其遺體內部竟已是肺腑俱裂,所以才會七竅迸血……


    “鳳簫親眼目睹了祖母的身亡,又聽到了郎中的話,又驚又嚇又憂又痛地大病了一場,燒了十來天,險些就跟了祖母而去,病好後人就變得寡言少語,我很花了兩三年的功夫才慢慢將他哄帶得開朗了些……  “咳,娘子,我們方才說到哪兒了?第四次是你在上還是我在上?”


    見楚龍吟神色有些落寞,我便也不去接方才的話尾,當然,最後這句的話尾更不會接,隻捉住他正準備在被下偷襲的手拎出來輕輕咬了一口,道:“不管我們生了兒子還是女兒,都要給他們一個最完整的家,一個爹,一個娘,一份兒獨一無二的疼愛。”  “說得好,娘子,那我們趕緊當上爹娘罷!”楚龍吟翻身將我壓住。


    早上起來,渾身酸疼的厲害,沒好氣地把折騰了我一晚上的那名混蛋一腳踹下床去,看他光著屁股大搖大擺地晃進側室去噓噓,又遛著鳥兒大搖大擺地重新鑽回被窩來,伸臂將我摟住,閉著眼道:“幾個老家夥昨兒都喝多了,今日未必起得早,咱們再親熱會兒,中午再去請安。”


    我扒開他的胳膊,擁被坐起身,打了個嗬欠:“不成,我同大哥說好了,今兒要跟他探討一些關於類似陳軻這類罪犯心理狀態方麵的問題,你自個兒睡罷,我起了。”  “喂喂,你忍心丟下人家一個人獨守空枕麽?”楚龍吟攔腰一摟把我重新攬倒在枕上。


    “別鬧,以大哥那性子這會兒隻怕早就在房裏等著我了,趕緊讓我起來!”我推他。


    “你要去他房裏探討?”楚龍吟翻身壓住我,一對還帶了兩分睡意的眸子瞪過來。  “否則去哪兒?總不能占用遼王爺的書房罷?”我瞪回去,“你又瞎想什麽呢?”  “為夫不同意,讓他到這兒來,到咱們房裏來,我也要聽!”楚龍吟邊說邊上下其手。  “你別鬧……本來就晚了……喂!大哥還在等我,你這一來又……又得小半個時辰……”


    “呸,這一次爺是衝著兩個時辰去的,你且看著!”


    “不許!走開……啊……混蛋……唔……”  兩個時辰後。


    “服不服?”楚龍吟得意洋洋地問。  “放我下去……”我欲泫欲惱,“我以後再也不要在桌子上、秀墩上、椅子上、書案上、條幾上、腳踏上、床柱旁、書架邊、側室裏尤其是妝台的鏡子前麵做!你聽到沒有楚龍吟!?”


    “當然當然,”楚龍吟拍著滿是汗水的胸脯保證,“下次我們換新地方!”  “……你……你你……”我哆嗦著從妝台桌上滑下來,腿軟得根本站不住,被他一把抱了笑嘻嘻地放回床上去,“你故意的!你看——你看滿屋子弄的!還怎麽把大哥叫來!?”  “就這麽叫來唄,”楚龍吟故意不以為然地用小指掏掏耳朵,“讓他也長長見識,免得將來成了親不知道怎麽伺候老婆。”


    “閉嘴!你當大哥跟你似的!?”我邊穿衣服邊瞪他。  “他當然沒法兒跟我比,他能撐兩柱香就不錯了。”楚龍吟蹲身壞笑著幫我套褲腿兒。


    懶得聽他說這些不著調的葷話,待我倆穿衣梳洗完畢之後已經將近午時了,匆匆趕去莊秋水的房間,見他還等在那裏,一問之下果然是一大早就等著我了,氣得我在心裏把楚龍吟那混蛋爆菊一萬遍。


    因馬上就是午飯時候,也沒法兒講那書上的內容了,隻好先一起去前廳給王爺們請安,正看見寧子佩在那裏向遼王爺作辭,卻未見寧夫人的身影,而看遼王爺的神色也不像是知道了昨晚發生之事的樣子,同他說了幾句客套話之後便讓人送客。


    寧子佩瞥了我一眼,轉身就要往外走,我便提聲道了句:“寧大人請留步。”  寧子佩停住腳,表情陰沉地回身望住我:“毓秀郡主還有何吩咐?”


    我這才想起這個人應該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卻一直隻用“楚夫人”來稱呼我,無形中給我降了一級,目的當然是不願甘居我之下。


    我也犯不著為這事兒跟他計較,隻提聲笑道:“寧大人此一去想必我們鮮有再見麵的機會了,卻不知大人打算幾時履行你我之間的賭約?”


    寧子佩皺了皺眉,知道我是指他和我在陳軻一案中打的那個賭來,說好了輸的人要答應贏的人任意一個條件,於是沉聲應道:“郡主既然贏了,下官自是願賭服輸,請郡主吩咐。”


    “丫頭,你還真要跟朝廷命官較真兒啊?真是孩子脾氣。”遼王爺畢竟是寧子佩的頂頭上司,自是不好讓自己的下屬在眾人麵前下不來台,於是出言笑著解圍。  “王叔,既是朝廷命官就更應該說話算話不是麽?”我回過頭去望著遼王爺輕笑,自從真正地把自己當成了雷嬋,我便對這位親叔叔更添了幾分親切感。


    遼王爺略感為難地摸了摸下巴,卻聽旁邊的迅道:“天兒所言不錯,是男人就要敢說敢當,否則還有什麽資格為人父母官?”


    遼王爺瞪了迅一眼,臉上分明寫著“知道你疼閨女,也不能疼她個無法無天”等語,還待再說,忽又聽得一個聲音淡淡地道:“寧大人堂堂七尺男兒自然不會說話不算數,莫說是答應郡主一個條件,就是郡主要他的命他必然也會毫不猶豫地拿出來,不是麽?循聲望去,卻見是立在不起眼處的楚鳳簫,這話表麵聽來像是在幫寧子佩說話,實則卻是在逼他認賭服輸聽憑我擺布,寧子佩轉頭看了看他,眼底帶了幾分無奈和好笑,便接了他的話道:“正如鳳簫所言,下官恭聽郡主吩咐。”


    我走上前幾步至寧子佩麵前,壓下嗓子,用僅他和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我若叫你不許幫楚鳳簫摻和我們三人之間的事,你能答應麽?”


    寧子佩幾乎毫不猶豫地答道:“不能。”


    我笑:“我猜也是,所以這個要求我也不必提了,咱們換一個。”說罷我退後了幾步,提聲道,“請寧大人彎下些身來。”寧子佩狐疑地看著我,略略向下彎了彎身,我衝他招招手,“再低些,低到你的眼睛和我的眼睛在同一水平上。”


    寧子佩愈發疑心,然而還是依言做了,廳裏三個王爺、楚家兄弟和莊秋水都望在我二人的身上,我也沒去理會,隻笑向寧子佩道:“請寧大人閉上眼睛,在心裏細細地想著你最在乎的那個人的臉。”


    寧子佩最在乎的人當然不用猜是誰,見他將眼閉上若有所思,我笑著抬起胳膊,用盡全身的力氣,照著他的鼻梁狠狠地砸出一拳去,這一拳當真是使足了力,加之他根本毫無防備,閉上眼睛後更是難掌平衡,居然被我這一拳打得向後一個踉蹌跌坐在了地上,臉上既驚且怒地仰頭瞪視著我,咬牙切齒地道:“你——你居然毆打朝廷命官——”  我衝著他笑得燦爛,隻用口型道:“這一拳是替寧夫人打的,可惜沒能打你個腦出血!”


    廳內原本一片安靜,眾人都在消化這一拳,忽聽得楚鳳簫在那裏一聲笑,道:“打你又怎樣?這一拳算輕的,我也捱過她打,腦袋都打破了,流了滿後背的血呢。”  寧子佩驚訝地偏頭看了看楚鳳簫,又回過頭來看看我,還沒待有所反應,聽得身後楚龍吟也笑了一聲,道:“打你怎麽了?我也是朝廷命官,照樣被她頭撞前心腳踢後背收拾過。”


    寧子佩臉上表情更加驚訝了,又聽得一聲大笑,卻是迅接口道:“打朝廷命官又算什麽?老子堂堂王爺的身子、海盜頭的名號,一樣被這小丫頭用撩陰腿對付過!”  這話說罷不止寧子佩驚訝,連遼王爺也是一臉難以置信地望到我的臉上來,我有些尷尬地避開他的目光,向寧子佩哂笑道:“寧大人,這拳過後你我兩清,但願從此再不相見,請!”


    寧子佩這才帶著滿臉羞惱地從地上爬起身,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半晌聽得遼王爺嘴裏“嘖”了一聲,道:“原來我們情兒竟是串小辣椒,揍丈夫打小叔也還罷了,居然還敢用撩陰腿對付自家老子……”


    “咳,”我倍覺尷尬地瞪了那廂壞笑著的迅一眼,“王叔您別聽我父王亂開玩笑,根本沒有的事!那個,咱們吃飯罷。”  “好,好,吃飯,吃飯!”遼王爺哈哈笑著揮手令下人擺飯。


    楚鳳簫因是楚龍吟的親弟弟,自然不會有人趕他走,何況遼王爺絲毫不知□,對楚鳳簫就如楚龍吟般親切,又見他談吐文雅,態度不卑不亢,反而更添了幾分喜愛。  吃罷午飯,我請莊秋水到我的房間去——楚龍吟當然也去,沏上一壺茶來,我清了清嗓正式開講:“人的性格首先取決於先天因素,能被遺傳的不僅是相貌,還有精神狀態。”我邊回憶著書上的內容邊慢慢地往下說道:“就拿陳軻一案來說,陳軻之所以心理不正常,最主要的原因來自於家庭環境的影響,但也不排除他的父親或是母親甚至祖父母那一輩中有患‘癲狂症’的人,書上說,這類病的致病因素分為顯性和隱性兩種,顯性因素在相繼的一代即可出現症狀,而隱性則可能在隔代才會產生症狀,所以癲狂症是可以遺傳甚至隔輩兒傳的——”


    說至此處,我突然打了個激淩,一個念頭如強大的電流般直衝入腦:遺傳——隔輩兒傳——癲狂症!


    我下意識地睜大眼睛望向楚龍吟,他也正麵色沉沉地抬著眸來看我,顯然我們兩個正是同時想到了一個問題:楚家兄弟那位患有癲狂症的祖母,目睹了祖母死亡過程的楚鳳簫,去年楚龍吟被逼成親當夜楚鳳簫的突然發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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