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秋水也正在那裏揉眼皮,身上隻穿了中衣,就躺在我的旁邊,半支起身子,眉頭微蹙,似是宿醉令他有些不大舒服。我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睜大了眼睛摒住呼吸呆楞楞地盯了他良久,直到他也發現了我的存在,一對純淨水般的眸子就望在了我的臉上。


    ——不是幻覺!——天啊!——誰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嗷啊!


    我幾乎要暈厥過去,頭往後一仰就磕在了誰的下巴上,聽得“唔”地一聲悶哼,連忙轉頭看過去,見楚龍吟正困難地睜開惺忪睡眼來看我,光裸的肩頭露在被子外麵,昭示著昨晚的翻雲覆雨並非一場春夢。


    ——但是莊秋水是怎麽回事?!他怎麽——怎麽會睡在我的旁邊?!


    我抓狂地用被子把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拚命地蜷縮成一團往角落裏躲去,楚龍吟因此而光溜溜地暴露在了我和莊秋水的四目睽睽之下,某敏感部位因沒有馬賽克的遮擋而顯得分外高調囂張。“秋……秋水?”楚龍吟也從宿醉中慢慢回過神來,驚訝地看著這位第三者,“你怎麽會在這兒?”


    “不記得了。”莊秋水開始起身穿外衣,沒有絲毫的尷尬或不自在。


    他不記得了,也就是說其實他昨晚喝趴下之後是被侍衛直接扛進這馬車服侍著睡下的,然後——然後楚龍吟這混蛋根本沒有注意到此事,喝了個半醉後就抱著睡迷糊的我上了這輛離得最近的馬車,黑暗裏、激情中完全沒發現睡得像根死木頭的莊秋水,就這麽——就這麽在他的身旁——o了個x又x了個o……又因為昨晚大部分的戰場都在坐榻上或是桌子上,以及懸空式站立式咳咳什麽的……所以沒有接觸到睡在軟榻最裏麵的莊秋水,這才整場未能發覺有這麽一名隻占座不看戲的不合格觀眾的存在……


    莊秋水把我的肚兜從和他外衣的糾纏中分離出來,然後拈著輕輕放到榻上,穿好外衣後坐在榻邊貓了腰穿鞋,又拎出楚龍吟的褻褲來,楚龍吟笑吟吟地接過,轉頭衝著我一伸:“要不要拿去收藏?”


    我早已經羞惱到了極致,再一看這混蛋還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一股子邪火噌地就竄上了腦門,狠狠地蹬出一腳正踹中這混蛋的臀部,他猝不及防,“啊呀”一聲被我蹬下了榻去,過程中胳膊一陣亂揮,把在旁邊貓著腰穿鞋的莊秋水一並扒倒,兩個人撲騰騰地跌作了一堆。


    “出——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們——出去!”把兩個人連轟帶趕地攆出了馬車後,我把自己蒙在被子裏抓狂地用頭撞著床板——為什麽每次都這樣?!莫非我上輩子專幹捉奸這種損陰德的事所以這輩子遭報應了?!幾次三番的……會留下心理陰影的啊!嚶嚶嚶……


    馬車繼續上路,早飯我推說宿醉頭疼沒有和眾人一起吃,午飯說沒胃口,晚飯說不餓,總之一整天也沒有從我的馬車裏出去過,直到快睡覺時逸王爺開了車廂門進來,見我無精打采地裹在被子裏撲床,不由一臉擔心地坐到榻邊低下頭來問我:“天兒可是哪裏不舒服麽?要不要讓秋水過來替你把把脈?”


    “不要不要不要!”我嚇得連聲拒絕,莊秋水目前是我最害怕見到的人,他木訥不代表他不懂那方麵的事,我、我哪還有臉麵見他啊!


    逸王爺被我過激的反應嚇了一跳,緊張地追問:“怎麽了?發生了何事?”


    “沒事沒事,咳,父王,隻是女人的事而已,我喝些熱水就好了。”我紅著臉掩飾。


    逸王爺顏色稍霽,伸手替我掖了掖被角,柔聲道:“我去給你燒個手爐,你把它捂在肚子上,記得車上還有紅糖來著,原是為了熬紅糖薑水禦寒用的,正好給你衝一碗,喝了會好過些。你躺在這裏別動,我再去抱床被子來給你蓋。”說著便要起身出去。


    心中不由一片柔軟,不成想逸王爺竟是如此體貼心細的一個人,想來他在千樹身邊時隻會有過之而無不及,忙伸手拉住他的手,亦柔聲道:“父王,您別忙了,我沒事,肚子不疼,隻是懶怠動彈而已,您坐,這幾天天兒一直都沒能好生陪您呢,真是個不孝的女兒……”


    逸王爺重新坐回榻上,一手握了我的手,另一手輕輕撫上我的額頭,輕笑道:“隻要天兒能陪在為父的身邊,讓為父能時時見到你的笑顏,這便是你最大的孝順了。為父既不圖你養老送終又不圖你隨身服侍,不過是盼個能盡歡膝下寥解寂寞罷了。”


    我坐起身,望著他柔聲道:“父王,我知道您對於千樹……我娘的事還心存愧疚,所謂‘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很多怨恨無法消弭,就是因為犯下錯誤的那個人始終不能‘回頭’,可您已經回頭上岸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想娘如果還在世的話,一定已經原諒您了。比起不停地懺悔來說,痛快地與過去的自己一刀兩斷不是更好的彌補方式麽?再說,您現在不是有了天兒了麽?您忍心讓天兒看著您孤單落寞而心中憂慮麽?”


    逸王爺聞言不由笑了起來,用手指在我鼻梁上輕輕刮了一下,道:“無怪人家說女兒是爹娘的貼心小棉襖,教為父怎麽舍得自己的寶貝閨女擔心憂慮呢?且聽閨女之言,說什麽也得打起精神來好好兒活著才是。”


    “那,今年夏天之前,咱們家裏能多個逸王妃給天兒當娘親麽?”我歪著頭衝他眨眼。


    “唔……為父看著禮部尚書大人家的千金還是不錯的……”逸王爺故意摸著自己下巴做思考狀來配合我。


    “好啊!等咱們回去天兒就邀她來府中做客,給父王創造機會好相看相看。”我笑。


    “那為父的終身大事就全指著我們家天兒了。”逸王爺眸中笑容寵溺。


    “包在你家閨女我身上好了,”我拍著胸脯保證,“父王這樣又溫柔又體貼又細心又英俊的好男人,放眼整個天龍朝也找不出第二個來,到時候隻怕倒追父王的姑娘們要把王府的門檻都踏平了呢!”


    逸王爺略帶促狹地笑道:“哦?當真找不出第二個麽?那龍吟呢?”


    “關、關他什麽事!”我紅了紅臉,“又不正經又招人煩,又懶又臭又無賴,整個兒就是一地痞混混,倒貼都沒人要他!”


    逸王爺哈哈地笑起來:“嬉笑怒罵遊戲人間也不啻為一種別樣的灑脫風流啊!噯,出家那會子我還在說他,不知他這樣一個混世魔王將來會把哪家的姑娘給禍害了,卻不想一語成讖,到頭來居然是我自個兒的閨女被他算計了去……”


    “父王!”我撲過去抱住逸王爺的胳膊紅著臉嗔他,“您還笑呢,敢情我在您心裏頭還比不上他呢?他欺負我的時候也沒見您給我做主!”


    逸王爺愈發笑不可抑:“何用我來替你做主,你隻需像現在這般衝著他撒個嬌,保管那小子的一顆心立時就化成了水兒!”


    未待我繼續接話哄他開心,便聽得一個聲音突然從門外插.進來道:“某人的心這會子隻怕也已經化成水兒了罷。”卻見是迅推門而入,滿臉的不虞之色,目光在我抱著逸王爺胳膊的手上轉了兩圈,鼻子裏哼了一聲,毫不客氣地也一屁股坐到了榻邊。


    “爹。”我連忙招呼,聞得他這句酸言酸語,心下不由暗笑:迅這個家夥好麵子,明明早就原諒了逸王爺,偏偏又拉不下臉來對他好,就這麽別扭著故意同他對著幹,還作出一副冷冰冰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以掩飾自己的心軟,說白了這個家夥就是不好意思了,羞了。


    逸王爺瞟了眼迅臉上的不高興,微微一笑,也不理會他,隻管低下頭來柔聲向我道:“你一整天沒吃東西,身子怎麽受得了?為父去給你拿些點心,就著熱茶好歹墊墊。你先躺下,蓋好被子莫要著涼,身上不舒服就別再亂動了。”


    “不舒服?哪裏不舒服?”迅聞言一眼向我瞪過來,“別以為我不知道昨晚你同那混小子在一起,究竟是真不舒服還是你們這些毛孩子玩兒的那吵了惱了賭氣了的幼稚把戲?!”


    “你——雷迅!”我的臉噌地就燒著了,惱羞成怒地大吼,“你的酒是不是還沒醒?!”


    “臭丫頭!又直呼你爹的名諱,真是欠揍!”迅黑著臉伸了大手過來捉我。


    我嚇得連滾帶爬地躲到逸王爺身後去,驚慌地叫道:“父王救我!”


    逸王爺既好笑又無奈地伸開胳膊把我擋在身後,我卻在他背上用力推了一把——這麽好的促進他兄弟倆感情的機會豈能放過?!便見兩人來不及反應,雙雙伸開著胳膊結結實實地來了記熊抱。“嘖,原來您二位感情好到這個程度了呢,沒的讓女兒我閑操心!”我怪笑著道。


    迅一手糊在逸王爺的臉上將他推開一邊,另一手仍舊上來抓我,突覺馬車劇烈晃動了幾下驟然停了下來,直令我一個沒坐穩從榻上摔了下去,心中不由一驚——外麵發生什麽事了?


    迅一把揪住我的腰帶把我從地上拎起來放回榻上,沉聲向逸王爺道:“守著天兒,沒我的話不許出馬車!”說著便大步邁出車門去,不等我向門外張望就被他反手將門嚴嚴關住。


    我同逸王爺對視了一眼,誰也沒有說話,屏息豎耳聽著外麵的動靜,卻除了凜冽的風聲外什麽也聽不到。正疑惑著,見迅開了車門回來,滿臉陰霾,徑直去查看車廂兩壁上的車窗有沒有上閂。逸王爺便問他:“發生了何事?”


    迅查看完車窗後方才轉過臉來在逸王爺和我的臉上掃了一眼,沉聲道了兩個字:“狼群。”


    心下不由大驚,暗道一聲倒黴,怎麽會遇上這些可怕的東西呢!狼生性殘忍且是群體捕獵性動物,這是眾所周知的,尤其是在冬天寒冷的時候,一群狼的數量通常能達到五十頭以上甚至上百頭,它們不但有聰明的頭腦,而且極擅奔跑,速度快,耐力好,如果比長跑的話,它們的速度甚至能夠超過獵豹!


    眼下我們所身處的地方是一片廣無邊際的荒原,一路行來幾乎沒有看見過有獸類出沒,也就是說——這群狼很可能已經許多天沒有獵到過食物了,目前正處於最饑餓最危險的狀態,而我們的馬車論速度是根本不可能逃脫它們的獵捕的,就算我們棄車騎馬逃命,隻怕這群狼也是追不到誓不罷休的。


    所以……我們現在的處境就成了留不得、逃不掉,隻能——隻能與這群狼拚個你死我活!


    “這群狼大概有多少頭?”逸王爺沉聲問道。


    “目測約七八十頭。”迅的話音方落,便聽得外麵遠遠地忽然響起一陣狼噑,接連起伏,幽冷糝人,也不知是在向我們示威還是在召喚同伴。


    “龍吟和大哥他們——”我從榻上跳起來就要往外衝,正趕著馬車門打開,一頭撞進正往裏邁的那人懷裏,被他雙臂擁住用力抱了一抱才將我放開,抬頭看時正是楚龍吟,身後跟著莊秋水。


    “狼群在五十丈開外,正在觀察我們,”楚龍吟向迅和逸王爺道,“我讓江侍衛帶著其他人在馬車外圍方圓十丈升起火堆來,暫時可以拖一拖狼群的進攻,然而此舉並非長久之計,縱然野獸怕火,但餓得極了隻怕就不管不顧了,還得有個脫身之策才好。”


    “大哥,咱們這些人裏你功夫最好,你騎著馬帶天兒突圍!”逸王爺果斷向迅道。


    “胡話!”迅衝著他一瞪眼,“區區幾十頭雜毛畜牲值當我們分散開來各自逃命麽?!你養的那幾個侍衛不會是白吃飯的罷?!你們幾個都給我老老實實地待在這輛馬車裏,門窗都插好堵好,我去同那幾個侍衛把狼解決了,不讓你們出來誰也不許出來,聽到了麽?!”


    “大哥!切莫小看這些畜牲,狗有多聰明狼就有多聰明,且它們生來在野外求生存,更比狗狡猾了數分,早就精通捕獵技巧和周旋技倆,你同侍衛加起來不過十一人,以一敵十總有顧前顧不了後的時候,更莫說這些畜牲是最擅長協同合作的——還是聽我的,你帶著天兒先走,我們剩下的再想辦法!”逸王爺目露懇求地望著迅。


    “想個屁的辦法!”迅惱了,“此地離沙城還遠得很呢,我們一不能丟掉車和行李,二不能失去馬匹,否則莫說到不了沙城了,隻怕就是走出這片荒原都成問題,萬不能分散開使我們的力量更加薄弱,要想活命隻有一途——與這狼群死戰到底!”


    “父王,我不走,我要和你們同生共死!”我攥住逸王爺的手望著他堅決地道。


    逸王爺眉頭緊皺,半晌歎了一聲,道:“罷了,留下就留下,就算保不了你好歹咱爺兒倆還能死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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