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李尚在汴梁第一小樓見了那一麵之後,焚香果真便乖乖聽話進了鄒正言的布莊做事,本來鄒正言還不願意,宜君也覺得奇怪,卻被陸焚香三言兩語給忽悠了過去,眼下什麽最重要,自然是鄒正耀的婚姻大事,而且正耀成婚之後,鄒正言因為是江南生意的領頭人,早晚肯定還是又要回到南部的,他在京城的這一攤子除了交給焚香以外他還真不知道交給誰合適,與其這樣,倒不如讓陸焚香先在布莊幫個手,也免得到時候她接過去的時候會手生。


    所以,蕭隻骨便成了焚香的最大客戶,也是唯一客戶。


    “蕭公子,可喝茶!”


    焚香對他笑,根本就不是因為這人真值得,完全是為了打理布莊著想。雖然給他倒茶客氣,其實恨不得在這茶壺裏下藥,再加上前兩天在李尚那裏無端端受氣,她現在不僅是恨這鄒家,更是恨這個莫名其妙的蕭隻骨。


    “哦,不用不用,謝謝!”


    也不知道是這個蕭隻骨不喜歡漢人的茶葉苦澀,還是其他,眼見著焚香要再給他續杯,他趕忙含笑拒絕掉了。


    焚香倒也不再勸,心想你不喝拉倒,慢條斯理地揮了揮手讓小袖帶人將這些功夫茶的茶具都撤了個幹淨,隻留下自己一杯水,這樣的情景讓蕭隻骨覺得有些尷尬,畢竟是不管大遼和大宋,大概還真沒哪個主人會因為客人的一句客套話便什麽都不給了。


    站在蕭隻骨身後的巴爾帖早就對陸焚香這個古靈精怪的女人不滿意很久了,他搞不清楚為什麽天底下會有脾氣這麽壞的女人,而且自己的主人還這麽遷就她。


    “蕭公子,這事情都已經談完了,合約也續了,您讓焚香到這裏來,還準備談什麽呢?”


    焚香這句話問得那是一點都不客氣,反倒是有些責備的語氣在裏頭,巴爾帖瞪大了眼,實在是沒想到普天之下還有哪個女人會對自己的主人這種語氣,而且還是個宋女。


    他上前一步,瞪圓了眼睛剛要說什麽?卻被蕭隻骨一把攔下來了。


    “鄒夫人真是說笑了,咱們之間的生意也隻能說是暫時告一段落,哪裏有說完了就完了的道理,再說了,此等發財的機會貴店鋪應該是期望源源不斷才對,怎麽你和那個鄒大少一樣,都覺著貴府與我蕭隻骨的生意是談一件少一件,得過且過的事情呢?”


    蕭隻骨笑眯眯地問著,全把陸焚香的話當作了玩笑話,當然,這樣刺激的玩笑話當然是要以相對的戲言來回的,兩人針尖對麥芒,最後誰都沒有把誰給弄生氣,反倒是把對方給弄笑了。


    “喲,蕭公子這漢文說得可真好!”


    焚香這麽一讚,蕭隻骨也隻能稀裏糊塗地受著,他摳了摳鼻翼,尷尬地咳嗽了幾聲,也弄不清楚這話到底是讚賞還是其他,索性便沉默了下來,其實,焚香要得就是這個效果,她總覺得這個姓蕭的男人一吭聲,這語言就跟有了生命似的,總會在無形間給人一股子壓力,讓你不得不去聽他的話,不得不去揣測他的想法,焚香不喜歡這麽被動,更何況是她壓根就不想聽到的內容。


    兩人沉默了一陣,若是一般的漢人商賈,多半都會識趣地起身離開了,可是這個蕭隻骨卻依舊坐在那兒不動聲色,也不東張西望,隻是低了個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


    焚香暗地裏用指甲來回輕擦著那溫潤的茶具,不著痕跡地將自己心裏些微的緊張感給渡了過去,不一會兒,蕭隻骨忽然又開口說話了,談天說地的那個輕鬆勁,壓根就把剛才的尷尬拋諸於腦後。


    “不知道鄒少夫人是哪裏人氏!”


    焚香側著頭望了他一眼,鬧不清楚這又是唱得那出戲,又不好不答,半晌才道。


    “江南!”


    這個範圍可大,差不多把整個魚米之鄉給圈了進去。


    “聽人說,鄒少夫人的家世與鄒府倒也門當戶對,都是以布綢發家,不知道是真是假!”


    蕭隻骨繼續說著,卻不知道他的這些話害得焚香差點便噴茶出來,這到底算是哪門子的門當戶對,想她娘家陸家,充其量能夠稱得上場麵的就隻有陸家莊,除了給遼人送布以外生意來源幾乎為零,再看鄒家,從錢莊到賭場,沒有什麽不去涉及的地方,真是長江有多長,鄒家人的手就可以伸到多長。


    這兩家之懸殊,怎麽到了這個遼人口裏就成了門當戶對了。


    “……蕭公子,這個成語,可不是這麽用的!”


    焚香真正是想笑,卻又有點哭笑不得,最後還是把已經有些扭曲的嘴角扯成了正常狀態,她隻覺得今天再和這個男人多呆一秒,自己回去也會連漢文都不會說了,正在尋思著今天要用個什麽理由金蟬脫殼,這個蕭隻骨卻好像是她心裏的鬼似的,三言兩語就打消了她的念頭。


    “鄒夫人,您也不用急著走,今日找您來,可不是為了和您夫家談生意,而是……與您娘家!”


    蕭隻骨特意在說出答案前頓了頓,忽然又身子前傾,壓低聲音吐出來這麽幾個字,焚香隻覺得有一股說不清楚的太陽的味道竄進了自己的鼻孔裏,其他的,她都已經沒辦法去想了。


    因為腦子裏頭一片空白,這才給了蕭隻骨繼續把話說完的機會,總之在焚香眼裏,他這薄唇兩片上下一動,劈裏啪啦地說了些什麽她也聽不清了,等到她真正找回自己的聲音與聽覺時,也是在很久之後,她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之後的事兒。


    “蕭隻骨,你到底是想做什麽呢?”


    焚香現下腦子裏亂哄哄的,完全就是憑著本能意識在動,話一出口,心下稍微平靜了些,這才覺得不妥,可是這說出來的話潑出去的水,自己早就已經沒回頭路走了。


    蕭隻骨一時半會沒吭聲,焚香見狀索性也繃著個臉沉默著,過了一會兒,隻見這個討厭的遼人忽然從袖子裏拿出一方小盒,焚香一眼便瞧了出來,這做工精細和用料的色差,都是和她房間裏頭放的那個神秘錦盒一模一樣。


    不自覺間,她的拳頭便攥得更緊了。


    信上不是說,這錦盒是在李尚的宅子裏給弄到手的麽,為什麽蕭隻骨手上還有一個出處一樣的東西,一切好像都已經豁然開朗,一切又好像是墮入了更深的迷霧之中。


    焚香木訥地瞧著他慢條斯理地將錦盒打開,在看到那內裏麵目全非的繡樣一刹那,幾乎是跳了起來,她剛往後退了幾步,巴爾帖卻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站到了她身後。


    焚香回頭望了他一眼,下意識地便往門邊望,可是巴爾帖根本就沒有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一手便將大門關上,將小袖揪了回來丟到了焚香懷裏。


    “你們這是做什麽?”


    焚香抱著小袖,被這麽一嚇突然間反倒是冷靜了下來,她看了看巴爾帖,又看了看說得上話的蕭隻骨。


    “鄒夫人,這繡樣你們可是能夠做出來的!”


    焚香冷笑,也不知道他是明知故問,還是根本就不知道焚香一眼就能夠瞧出陸家莊的作品,化成灰都認識。


    拿著一堆已經被扯得亂七八糟的芙蓉渠一角給她瞧,到底是何用意,焚香一時沒想透,就沒敢把到嘴的話說出來,她打量了蕭隻骨一眼,發現這笑麵虎也隻是笑,並沒有因為她的沉默顯出任何煩躁的神情。


    “……這都爛成這樣了,可叫我怎麽看,而且你們是誰,是鄒家麽!”


    焚香咽了下口水,一張嘴就開始半真半假地答了起來,現在形勢比人強。雖然是在鄒家布莊裏頭沒錯,可是她和小袖兩個弱女子手無寸鐵,更不用說麵對的還是兩個高大強壯的契丹男人了。


    “嗯……鄒家人能不能做我不清楚,但是我覺得,你們陸家人,一定能做!”


    蕭隻骨看著這盒子裏頭一片落魄,竟然沒有一點心疼,他一手蓋上了盒蓋,突然就站了起來走到了焚香麵前,焚香一手護著小袖,自己則仰著小腦袋挺直了腰板瞧著蕭隻骨。


    “蕭公子可有意思,先禮後兵地請君入甕倒也罷了,現下還硬扣個這麽個帽子給焚香娘家人,繡樣已經毀成這麽個模樣,我都不能篤定那走的是什麽針法,你倒是行家!”


    焚香話一說開,索性便也不怕了,尖酸刻薄的字眼一個都不少,任小袖怎麽扯她衣袖,她都麵不改色地說了很粗來。


    “哼,嘴硬,狡猾!”


    從來不說話的巴爾帖忽然吭了聲,生硬地擠出來這兩個單詞,焚香冷冷瞧了他一眼,回嘴道。


    “我說怎麽這位大爺從來就不願意說話呢?原來是人話都說不好!”


    焚香說話快人快語,全圖個心裏痛快,她心想,這個蕭隻骨一定是有求於她,而且這件事一定是除了陸家莊的人都辦不到的事,所以給他們吃癟他們也是受著,再說了,以他們那種中文造詣,還指不定能不能聽明白呢?


    “鄒夫人您也不要生氣,咱們隻不過是有事相求罷了,若是夫人答應了這筆生意,蕭某保證,再也不來打擾夫人生活!”


    焚香聽到這個誘人的條件,又陷入到了沉默,因為他知道,這樣的人不會說消失就消失掉的,如果自己輕信了他的話,才真正是冤大頭,反觀蕭隻骨,以為焚香在他身後沉默就是默認了,連個點頭的機會都不給她,劈頭蓋臉就問道。


    “不知道陽繡是不是陸家莊的獨門絕學!”


    焚香點了點頭,繼續不吭聲。


    “據說這繡法是可以挑出來一切在錦緞之中的夾層,還可以藏字在其中,這就像是一個鎖,隻有會陽繡的人才是有鑰匙的人,才能夠窺見裏頭的秘密!”


    焚香抬頭瞟了他一眼,答話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因為她不知道蕭隻骨忽然不著邊際地提到這些做什麽?


    “陽繡又名佯繡,本來是繡娘用來與情郎青鳥傳書用的,後來便成了各種夾層繡的鼻祖,怎麽,蕭公子你莫不是是讓在下給你繡一個陽繡替你眉目傳情不成,嗬嗬!”


    蕭隻骨也沒管她的冷嘲熱諷,隻是一味地說著自己的目的。


    “你隻要回答我,陸家莊到底是做還是不做這個生意!”


    “……陸家莊說得上話的人,可不是我!”


    焚香還想推脫,蕭隻骨卻笑了一笑斷了她的後路。


    “就算不是和陸家莊,陸家人也行啊!隻要會這個陽繡!”


    說著,他便用咄咄逼人的目光瞧著焚香,焚香下意識地側了下臉,便瞧見了巴爾帖那把明晃晃的大刀。


    “照你這意思,我不會都得說自己會了!”


    蕭隻骨歎了口氣,又走近了幾步,焚香皺了皺眉想躲開,卻又被巴爾帖往前麵推了一把,險些讓她栽進蕭隻骨的懷裏。


    “焚香,當初來找你的時候,就都已經把你調查清楚了,你又何必在這裏負隅頑抗,做不必要的抗爭呢?”


    一語驚醒夢中人,焚香抿了抿唇,抱著小袖的手臂卻並沒有鬆懈,蕭隻骨見她還不鬆口,也覺得苦惱起來,他與巴爾帖對望了一眼,爾後才道。


    “三天,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三天之後,你也不用去找我,我自會來和你會麵的,焚香,你隻要乖乖做事,我蕭隻骨是不會傷害你的,我保證,巴爾帖,我們走!”


    說著,蕭隻骨便帶著巴爾帖徑直打開了門,腳步聲一遠,一直站在那兒的焚香也是腳下一軟,癱坐到了地上。


    “夫人,夫人,咱們怎麽辦……怎麽辦啊……”


    小袖的眼淚早就已經流得滿臉都是,卻不敢大聲哭出來,焚香慌亂地抓著她的手,拍了好幾下,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安慰自己一樣。


    “沒事,咱們先回去,先回去想辦法,走,咱們走!”


    今日一更,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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