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會結束當晚,鄒正言不似往常,並沒有到豔歌那裏去把酒言歡,反而是將自己一個人關在了房間裏,喝著悶酒,越是喝,心裏便越是不暢快。


    鄒正言望著已盡的酒杯微微皺了皺眉,嘴裏似乎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爾後便將酒壺與杯子一起放在了一旁,再也不去拿。


    忽然,門扉開了。


    正言明明是聽到了響動,卻並沒有回頭看,依舊望著天上那如水的月亮。


    “……我還以為,你今晚上不會來!”


    像是早就知道了不速之客的身份一樣,正言低聲笑了出來,自始至終,他都一直在看著窗外夜色,沒有回頭,更沒有拿酒。


    焚香站在門邊歎了一口氣,手中提著的正是水中仙。


    “你幫了我一個大忙。雖然我不知道這是福是禍,於情於理,我都是應該來的,總該與你道聲謝,以後的事,以後再想!”


    她一邊說著,一邊便將手中的酒壇開了封,將之倒進了兩隻碗裏,香氣緩緩飄到鄒正言身邊,讓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


    “這是……”


    鄒正言忽然跳下了窗台,身子正對著焚香與酒。


    “……豔歌姑娘好記性,知道大哥喜愛水中仙,這幾日大哥雖然沒有再去過那裏,她卻還掛著你,就在前些日子,還送了好幾壇到陸家,那送酒的還留話了,說若是這水中仙沒了,他們酒莊會繼續送過來,銀子嘛,有人已經提前交了!”


    鄒正言靜靜聽著焚香說的話,並沒有多加什麽評論,說真的,隻不過是幾日不見那個豔歌而已,她是什麽模樣居然也有些模糊了,這麽看來,自己怕是做定了負心人了吧!


    見正言依舊沉默,隻是坐到她身邊來,拿酒默默喝著,焚香歎了一口氣,算也明白了這二人的神女有意,襄王無情,隻不過,也是明了而已。雖然作為女人,或多或少還是有些同情豔歌,卻也不是她應該管的事,她不該管,也不想管。


    今日提酒來,無非隻是為了能夠讓自己不那麽尷尬,焚香雙手捧著碗,隻是輕抿水酒,並沒有真的喝下去,鄒正言看在眼裏,嘴邊的笑意雖然充滿了戲弄,卻並沒有說些什麽激將她的話,隻是一碗又一碗地給自己倒著,喝到最後,就連焚香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她一把按住了鄒正言還要拿酒壇的手,當鄒正言的眼神不自覺地飄到二人相疊的手上時,她才發覺到自己的冒失,趕忙抽開了手。


    “雖然酒是香,是醇,喝些許還好,喝多了還是傷身!”


    “哼哼,真難得,你也會關心我的死活!”


    鄒正言言罷,果然就不再碰酒壇,身子微微向後,就這麽舒服地靠在了椅背上。


    “這句話也是我該問你話,我也沒想到你會管我的死活!”


    焚香一回頭,小臉緊繃著。


    “這幾日你果真不在陸家莊!”


    “果真不在!”


    “……果真是去了碧雲鎮!”


    鄒正言笑了笑,又點頭道。


    “是去了碧雲鎮,若我不去,哪裏來的青膏!”


    說著,鄒正言突然身子前傾,嚇得正在沉思的焚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後退了好幾步才站定,正言低聲笑著,明顯是在得意自己的惡作劇得逞,焚香見狀,剛想發脾氣,卻聽到正言又正經了下來。


    “不過這青膏,我實話與你說,根本就不是給你們的,是給陸起良的!”


    焚香一愣,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等一下,你是說……”


    焚香沒有把話說下去,她怕自己真的猜中那個結果,那個她最不願意接受的結果,一個她不願意去相信的結果,正言抬眼靜靜瞧著焚香瞧了好一會兒,發現隻不過幾日不見,這個小妮子還真是消瘦了不少,蒼白的麵孔還有那一對不再帶著盛氣淩人神色的眼眸都在充分說明著她尚在大病之中。


    焚香被正言盯著變扭,移開眼神的時候表現得有些不自然,正言不以為意,默默點了點頭,給了焚香一個答案。


    “陸起良不是受騙,從始至終,他做生意的人都是鄒家,今日他抬到集會堂裏的那箱青膏,也並不是假的,看那個成色,用來做芙蓉渠雖然可能會有些美中不足,卻也足夠了!”


    焚香在一邊默默聽著,越是往下聽眉頭就皺得越緊。


    “那你為什麽……”


    “你是想問我為什麽說那箱青膏是假的,還是要問我為什麽要用這種法子把陸起良在陸家的聲譽打個粉碎,陸焚香,你到底是關心陸家,關心自己,還是關心他!”


    “……大哥不要亂說,焚香隻是想把整件事情弄明白罷了!”


    麵對鄒正言的追問,焚香選擇了逃避,她背對著鄒正言,讓他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卻讓鄒正言將她微微顫抖的背影盡收眼底,不知為什麽?鄒正言心中有些慍怒,他不自覺地又拿過了一碗水中仙,一飲而盡。


    “陸起良一開始就是想要陸家布莊大管事的位置,前些日子他不出席集會堂的會議,其實是在等這批貨到,待我帶著貨品給他的第二日,他便將這東西給抬了上來,為的,就是要用這些青膏換你手上半塊玉佩,把你從這個位置上拉下來!”


    鄒正言說到此,欲言又止,見焚香還是沒有轉過頭來,這才又狠心說道。


    “事已至此,我也把所有事都跟你說了,信不信我是你的事,不過既然你是鄒家的媳婦,當大哥的就不得不再忠告你一句,人心隔肚皮,你的仁慈,還是省著點用吧!你想保住陸家布莊,你對咱們鄒家人多防範,就得對陸家人多防範,每個人,都不得例外,你……”


    “……好了不要說了!”


    焚香忽然任性地捂住了雙耳,憤怒地打斷了正言的咄咄逼人,鄒正言見狀,果然閉了嘴,陰沉下來的臉色說明他的心情壞到了極點。


    “嗬,是大哥多嘴了,弟妹,時間不早了,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青膏明天就會如數放到染布坊裏,你也不用擔心我鄒正言反悔,當著那麽多陸家人的麵說了這個彌天大謊,我們二人怎麽都要把它圓下去,這個道理我懂!”


    鄒正言一邊說著,一邊坐到桌邊,隻是喝著酒,再也沒有多說一句。


    他是在用酒來壓住這讓他喘不過氣來的氣悶,焚香緩緩垂下了雙手,有那麽一瞬間,她對於這個一反常態的男人感到了不知所措,隻是愣愣地站在那裏。


    正言抬頭瞟了她一眼,就好像是在給她指出一條路一樣,又像是在趕她。


    “走吧!夜深了!”


    焚香默默點了點頭,輕輕推開了門扉,門外小袖早已等待多時,聽到裏頭激烈的對白卻又不能進房間,早已經著急得四處亂竄了,門突然一聲打開,對她來說簡直比仙樂還好聽。


    ““娘子!”


    小袖見焚香失魂落魄的模樣,趕忙迎上前來,卻見鄒正言背對著房門坐著,一個人孤獨地喝著那壇水中仙。


    “小袖,咱們走!”


    焚香無力地說道,她緊緊抓著小袖的手,似乎是在祈求她帶她離開這裏,小袖連連點頭,扶著焚香就往外走。


    “慢著!”


    突然,鄒正言發話了。


    “……”


    焚香止住了腳步。雖然並沒有回話,卻在等著鄒正言的下一句話。


    “今日我給你的,並不是施舍,而是恩,日後你終歸得還,所以你也不必感謝我!”


    “……焚香明白,不打擾大哥休息了!”


    焚香聽罷,木訥地回了句話,這才在小袖的攙扶下慢慢走回自己的小院。


    ……


    待這主仆兩人徹底離開了小院,站在門外靜靜看著這一切的重儀才進得屋裏來,確定周圍沒有閑雜人等在以後,才關上了房門。


    “少爺!”


    “……今日有疑問的人還真多,問吧!也不缺你一個!”


    鄒正言一笑,繼續一飲而盡。


    重儀沉思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想怎麽說最為妥當,好一會兒才問道。


    “少爺,重儀隻是想明白,少爺忤逆了大娘子意願的事情,要不要讓二少夫人知道!”


    鄒正言的身體因為這句問話短暫地停頓了所有的動作,在一切又恢複平常的時候,鄒正言下了一個決定。


    “不必了,這樣便好,你下去休息吧!”


    “……是!”


    第一更~~


    作者群:793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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