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鈺趕到林昭勝家裏時,眼前的景象饒是心理素質強大如她,也有些接受無能。


    “阿鈺,你怎麽來了?是林昭勝叫你來的?”如果不是這一句熟悉的阿鈺,承鈺都不敢相信眼前這人會是姚曉彤。


    這樣一個臉色憔悴,看起來比之前清減了一個碼數的,竟然是姚曉彤。


    承鈺就去抓她的手,冰涼冰涼的。


    這一個月,她到底是經曆了什麽?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而此時坐在地上,還在被姚曉彤父母指著鼻子罵的人,正是剛才給承鈺打電話的林昭勝。


    他的臉上看起來比姚曉彤還要嚇人,臉頰紅腫,眼眶泛紅,連頭發都好像是被人揪過的,亂成雞窩樣。


    自己最好的朋友,姚曉彤林昭勝以這個樣子出現在承鈺麵前,承鈺驚得捂住了嘴。


    “阿鈺,阿鈺,你終於來了,你快幫忙跟姚叔姚嬸解釋一下,曉彤那是怎麽回事,說什麽她,她,她……”


    “臭小子,你還敢說,看我不打死你。”姚父看林昭勝還敢提,又氣得要上手。


    林昭勝父母也是一臉怒色,但那地上被人打得起不來的總歸還是自己兒子,又有些心疼,一邊急著向姚父解釋,一邊又拉著些。


    林母臉色雪白,走過來去拉承鈺的手,“承鈺,你,你,你是知道這事的吧,曉彤跟你最好。你跟曉彤父母好好說一下,到底是什麽情況?”


    “林嬸,我……”


    “還要說什麽?我剛說的還不清楚嗎?你不問你兒子,問承鈺幹什麽?”


    兩方家長一陣混亂。


    承鈺聽得有點頭疼,這樣誰都不讓,誰都在喊,她都沒清楚情況。


    她握著姚曉彤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裏也是紅紅的。臉上那蠟黃的皮膚,一點血色都沒有。


    姚曉彤看著承鈺,嘴巴抖著,卻始終說不出話來。


    承鈺知道,她一定是出事了。


    姚母看到承鈺來了就道,“承鈺,你來得正好。你來告訴林昭勝,曉彤因為他受了什麽?沒有見過這樣狼心狗肺,把人欺負了,還當做沒事人一樣。還以為他跟曉彤一起長大,是個老實的,沒想到他才是最壞的那一個。”


    林父林母聽兒子這樣被人罵,心裏也不是滋味,奈何這臭小子這麽不爭氣,做下了這等事,他們也是恨得牙癢癢。


    承鈺道,“阿嬸,你冷靜一些,曉彤這事……”


    承鈺的話都還沒說完,姚母竟然哭了,她邊哭邊罵,“可憐曉彤小產了還要自己一個人藏著,擔驚受怕地連個小月子都沒有坐。又不敢告訴我們,搞得現在一個好好的人,生生熬成這副鬼樣子。林昭勝,你說你是不是狼心狗肺?”


    承鈺猛地看向姚曉彤,又看向她的肚子,她的聲音都顫抖起來,“曉彤,你,那個意外……”


    就算承鈺再不敢去想,在看到姚曉彤含淚點頭的時候,心下一片冰涼。


    “什麽時候的事?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承鈺的眼睛也紅了。她隻是以為頂多是那個意外被姚曉彤父母發現了而已,而事實竟然是,那個意外直接是沒有了。


    “阿鈺,”姚曉彤紅著眼睛笑了笑,“我們出去說好不好。我不想待在這裏。”


    姚母始終是心疼女兒的,身心受到傷害的是她自己一個人啊,什麽都她一個人受著,“阿鈺,你幫阿嬸一個忙,陪曉彤說說話好不好,幫阿嬸,開解開解她。”姚母也哽咽,又想起那個罪魁禍首林昭勝,又指著他鼻子罵了起來。


    承鈺把姚曉彤拉了出去。


    姚曉彤說了這一個月發生的事情,短短的幾句話道不盡這世間離合滄桑。


    “對不起,曉彤,真的對不起。這一個多月我忙著自己的事,都沒有去看過你一下,如果我能去找你一次,你都不至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承鈺緊緊握著姚曉彤冰涼的手,她是真的愧疚,她早就該意識到的。


    以前姚曉彤不說每天,那也是三天兩頭要視頻,五天七天要見麵的。


    尤其是她有了那個意外之後,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麽處理,都要躲到承鈺家裏的。


    可是這一個多月,她們也就是微信上說說話,但是沒有見過一次麵。


    承鈺因為自己也忙,根本就沒有往別的地方想。


    現在才知道,姚曉彤不出門不見麵,隻是因為身體傷了不敢出來。


    而且,她出事的那天還是上個月林昭勝小蓮的事,她跟承鈺發了條信息說她坐林昭勝的車回。承鈺當時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卻沒想到還真的出事了。


    “阿鈺,跟你有什麽關係,你自己都忙的顧不上,我幫不上忙就算了哪裏還能讓你分心。”姚曉彤道,“這就是命啊,我一點都不怪了。現在想想,也許這個才是最好的解決方式。我隻是沒有想到,還是讓我媽發現了。”


    剛出事那一個星期,她甚至都不敢出房門,沒有辦法又疼的厲害,上了一次醫院,拿了些藥。連班都上不了,隻能請了假休息了好多天。


    但是又怕被父母知道,隻能扯謊說是腸胃傷到了,都沒有怎麽保養好,就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姚母也是看她一直不太好,想帶她去醫院看,都沒去成。這麽久了,她也是今早才發現姚曉彤吃的那些藥,根本就不是腸胃炎的,一問之下就變成這樣了,怒不可遏的姚父姚母就鬧上了林家門。


    承鈺隻是緊緊抓著她的手。


    “我們一會去醫院好好檢查一下,什麽都沒有你的身體重要。你一定要好好養一下。”承鈺道。


    “好,我聽你的。”姚曉彤默默點頭。


    承鈺又想起裏頭那坐地上起不來的林昭勝,就算他是自己的發小,她都有想揍他一頓的衝動。


    姚曉彤說,那天晚上從市裏回來,她坐林昭勝的車回縣裏,姚曉彤是因為小蓮的事想勸說他,要考慮一下他父母的感受好好處理。


    結果林昭勝根本不聽,直接將姚曉彤放在了河濱公園就走了,沒有送她到家。


    淩晨一兩點,那麽冷的時候,那天承鈺還記得飄了雨花,姚曉彤一個孕婦,就這樣被林昭勝放下車。縣城太晚根本就打不到車,她自己一個人走路回的家,整整走了四五公裏路。


    第二天她就發了燒,又吐又暈,肚子又痛,她以為隻是著涼,後麵卻是見了紅。


    承鈺閉了閉眼,她都不敢再想下去。


    她努力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不管怎樣,要先帶曉彤去醫院檢查。至於那屋子裏麵那一團混亂,那該是林昭勝自己承擔的。


    手機震動了起來,她一看是姚瑋棕打過來的,才想起她剛跟他說了一會要還車給他,現在這裏有事,還得跟他說一聲。


    “我接個電話。”承鈺對姚曉彤道。


    “喂。”


    電話那頭正在換衣服準備出門的姚瑋棕就頓了頓,“是有什麽事嗎?”


    就算再輕微不過,他也捕捉到了承鈺那跟往常不一樣的情緒。


    隻需要她說一個喂。


    承鈺就抿了抿嘴,清了下嗓子,緩了緩道,“沒事。我剛忘了跟你說了,我可能要再晚一點才能過去。會不會耽誤到你?”


    姚瑋棕道,“不會,不著急。我就是跟你講一聲,我現在要出去一下,估計要中午才回來。”


    承鈺道,“嗯,那你先忙。我看著時間過去。”


    “好。晚點見。”


    等到林素秋見兒子是騎著自行車回來的時候,她就有點奇怪,“阿棕,你怎麽騎車了?”


    姚瑋棕摘下騎行頭盔,“好久沒騎了,天氣好當鍛煉。”


    林素秋也就笑笑,隨他了。


    ……


    姚父姚母在林昭勝家裏鬧到快一點多,可是這根本是要不出什麽結果來的事,他們除了把林昭勝揍一頓罵一頓,其他的根本都於事無補。


    就像林父說的,“曉彤,你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現在是林昭勝做錯了事,我們當父母的沒臉見你,我們代這個不爭氣的給你,給你父母道歉。可是你想要怎麽解決呢。如果你看得上這不爭氣的,我們兩家就結個親……”


    “林叔,我沒有那個意思。我跟林昭勝不可能的。”姚曉彤斬釘截鐵地道。


    “爸,什麽叫結個親。”林昭勝撐著從地上起來,“我已經結婚了,我有老婆了。她也不都都說了這就是個意外嗎?這樣,姚曉彤你看需要多少錢我賠你……”


    “臭小子……”


    “你閉嘴……”


    這種林昭勝被兩方父母連環揍的情景,重複上演。


    “那到底要怎麽辦啊?”林昭勝就跟複讀機一樣重複著這句半死不活的話。


    承鈺也真的整不會了。她也從來沒有麵對過這樣的,勸她是不會勸的,就林昭勝對姚曉彤做的這些,他就該揍。


    “阿鈺,就這樣先吧。你先回去,難得周末,你也好久沒有休息了。”姚曉彤眼裏滿是疲憊,“等我爸媽都冷靜一些我再來跟他們談談。對了,”她扯出一個笑,“我都還沒問你昨天比賽怎麽樣?我們阿鈺那麽厲害一定沒問題的。”


    “曉彤,”這樣的姚曉彤讓承鈺更加心疼。


    姚曉彤笑了笑,“你先回去吧。等過個一兩天你再帶我去醫院。不好意思了,今天就不留你到家裏吃飯了,以後再補給你。”


    ……


    起風了。


    上午還風和日麗,陽光明媚,中午的時候天就暗了下來,風中帶著些濕氣,好像要下雨了。


    承鈺把車停在了姚瑋棕家門前,打電話給他,他沒接。


    她想著他應該還在忙,說要中午回來的,她剛才過來也沒有提前跟他說。


    她就先下了車等,風中的絲絲涼意讓她有些發沉的腦袋清醒了一些。


    一陣短促的車輪與地麵摩擦的聲音在後邊響起,姚瑋棕刹住了車,“你到了,等很久了嗎?”


    承鈺就見他那戴著騎行頭盔騎行眼鏡還有那手上手套,儼然一副騎行者的專業裝備,身上卻又穿得一身休閑至極,她就有點新奇,“你這什麽裝扮?”


    姚瑋棕就看了看自己,“怎麽,不像個騎士嗎?”


    承鈺,“…”


    姚瑋棕卻拿下眼鏡,打量了一下承鈺,“倒是難得見你今天這麽穿,倒更像個初中生了。不過,”他皺了皺眉,“你怎麽穿得這麽少?風這麽大,還下車來等?”


    他利落地跳下自行車,對著大門刷了下臉,“快進來。”


    承鈺就有些無奈,“車要開進去嗎?”


    已經進去裏麵的姚瑋棕就見她還是站在外麵,將自行車一放,手套一摘,就又走了過來,“就放那。進來,外麵冷。”


    承鈺就道,“我不進去了,鑰匙給你就行……”


    姚瑋棕有時候也是覺得奇怪,他對陳承鈺明明可以自己動手就解決的問題,幹嘛還要想著先跟她講什麽道理。


    所以,還沒等她說完,他就直接伸手過去拉她的手把她牽了進來。


    看,這不就解決了,根本就沒有說的必要啊,浪費那時間幹嘛。


    承鈺看著那關起的大門,還有那突然又拉她手進來的人,跟之前不一樣的是,他沒有拉她的手腕,而是直接握住了手掌,就有些子無奈,“你現在連這樣子也這麽順手了嗎?”


    姚瑋棕一手牽著她,另外一手按著門的密碼,“這樣子?哪樣子?”


    承鈺,“……”


    還是不說了。


    “我剛回家吃飯了,所以回來的晚些。你給我打電話我剛出來。”


    姚瑋棕給承鈺倒了杯熱茶,他剛剛沒有接到電話,就算出了她等他的時間。


    “嗯,沒事,又沒等多久。”承鈺接過茶,喝了一口。她還真有些渴。她接到林昭勝電話後就從家裏出來,剛才那麽混亂的場麵,也沒有喝茶的條件。


    現在一口熱茶下肚,她舒服的眯了眯眼。


    姚瑋棕又皺起了眉,“你不要告訴我,你忙著事情,還沒有吃飯?”


    承鈺兩手握著茶杯,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是那麽敏銳,好像很多東西他都能看出來一樣。就像剛才他打電話來的時候,他就能問是不是有什麽事。


    她微微抿了抿嘴,“我,我吃飯了啊。現在都幾點了……”


    “你也知道現在幾點了?”姚瑋棕拿起手機,“喂,是我。要麻煩你幫準備一個食盒送過來…對…可以的話還請快些,謝謝。”


    承鈺手指下意識叩著茶杯,“你要食盒幹嘛?我…”


    “承鈺老師,不可以說謊哦。”姚瑋棕掛了電話,“話可以說給別人聽,但是肚子餓不餓隻有自己知道。再怎麽忙,也要吃飯。你的臉不能再瘦了。”


    承鈺扯了扯嘴角,過了幾息,還是沒忍住,“姚瑋棕,我怎麽覺得,你剛剛說那話,怎麽跟陳老師那麽像呢?他也總說這樣的話。”


    她的聲音裏帶上了輕快的笑意。


    姚瑋棕道,“所以你以後要好好吃飯,我會代替陳老師來監督你。阿鈺,把臉再養回這樣,好不好?”


    他從茶幾上放著的果盤裏拿起一個蘋果,紅彤彤,圓滾滾,新鮮怡人,似乎還帶著露水的芬芳。


    承鈺就無語,“哪有人的臉會是這樣的?圓鼓鼓的哪裏好看。”


    “好看啊,你小時候不就這樣嗎?現在嘛,變成這樣了,也好看。”姚瑋棕又從果盤裏找出一個蜜桃。


    “到這樣就可以了。所以你要好好吃飯,絕對不可以變成這樣。”


    看到他手裏的那顆草莓,承鈺:我真的會謝。


    敢情我的臉全丟你家水果盤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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