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被生活所困的中年男子找到閑空聚在一起,往往談的都不會是什麽讓人笑的出來的話題,這種事情哪怕是在法師間恐怕也不會有例外。


    卡爾扯開罐裝啤酒的拉環後,下意識地歎了一口氣,雖然他在長途貨運上幹的時間不見得比圖靈在計算機公司長,但也是屢次更換下最後的歸宿。


    圖靈看著他那扭結的神情,尷尬地笑了笑,問道:“好不容易跑來倆人在你這辦個小型派對,情緒這麽低落麽?”


    卡爾搖了搖頭,隻是若有所思地抬頭說著:“你說議院到底是為了什麽目的,才會把我們這支部隊近乎遺忘般就這麽散在現世。雖然我說不好待在裏界能有什麽更好的安排,但對於我們這些思考方式異於常人,又無法很好融入的家夥來說簡直是一種折磨。”


    “融入與否我倒是也沒多想過,不過最起碼你也沒有與人起衝突,然後憑著自身的底氣傷害對方吧?”圖靈說著,指了指窗外道:“最起碼那些在裏界裏打生打死、心理構造過於異常的些家夥們,看起來比我們要容易融入的多。”


    卡爾聽到了這個論斷,不禁沉默了一陣。


    這種選擇說不上多麽善良,對比他們而言,也隻是在生活中對於某種擁有的事物在進行壓製罷了。


    從最開始抱有新奇的目光去看待一切,直到最後和常人無異地麻木於日常的瑣事,開始擔心起一些世俗的問題,就這一方麵來說,他覺得自己的心理老化得非常嚴重。


    “新歐盟開始嚐試著淡化組成國家之間的界限,但實際上那種言語差異化的導致的差分,仍然極其嚴重影響著他們所希圖的平衡感。這種事情在我跑到其他原國家區劃的地方的時候多了去了。”


    卡爾說著,複飲了一口,嗤笑道:“他們裝模作樣地想把一盤散沙弄成神聖羅馬帝國,為了擺脫美國的控製連這種昏招都想的出來。看看現在整個歐洲,失去了國家的區分,簡單地劃為第幾城區、第幾街區的搞笑模樣,真虧他們做的出來這種事……就像是……”


    “就像是魔法議院設置的初衷麽,明麵上想要控製渙散的秩序,實際上隻是為了不樂見整個法師世界都把滿月魔女給神化的結果。”


    蘭斯洛特說道,言語比起先前他所說的氣勢還是有些區別,他轉回頭看著卡爾意味深長地說道:“不過就像他們現在的所作所為……哪怕是不看報紙的人,再鈍感也該有所知覺了。”


    卡爾搖了搖頭,一口痰吐在煙灰缸裏,說道:“談論改變不了的事情沒有意義,七夜事件之前多少有能力又理想主義過頭的家夥跟著那個魔女共事,最後卻慘淡收場。連有著那種能力的人都無法改變現狀,總是讓人會感到打自心底的煩躁。”


    蘭斯洛特和圖靈不約而同地交集了一次視線,隨即又落到了卡爾有些恍惚的麵目上。


    “所以你也對此有所不滿是麽?像是上次的戒嚴。”


    二人不約而同的話語說出後想要再收回已是不太可能,卡爾並沒有因為這種無端的默契而產生戒備心,隻是有些可笑般慘然地抬起了臉,說道:“我承認那確實是一場災難,但真的會有人替代議院去行使那未兌現的公義嗎?”


    “隻要你想的話。”


    蘭斯洛特拿著啤酒站了起來,非常瘋癲地做了一個舉動,那就是把罐裝啤酒當做洗發水般從腦袋上傾倒而下,直看得旁邊的圖靈和卡爾往後退了一步。


    被啤酒流淌著打濕一身的蘭斯洛特雙眼堅定地看著卡爾,說道:“我的一個兄弟是上一批獵巫部隊的家夥,就是因為製止他的同事在現世的恐怖行徑,被背後捅了刀子。當我發現他的屍體的那一刻,我就做出了決心要跟這群家夥劃清界限。”


    圖靈和卡爾都不住點頭著,看著情緒從高漲瞬間轉至低落的蘭斯洛特身上散發的沸騰氣息,正一點一點將剛剛倒在身上的啤酒液精準地剝離蒸發著,顯得他的那個玩世不恭的眼神也多少帶了些鐵血的意味。


    卡爾看著好像有些失控的蘭斯洛特,有些顫抖地說道:“那種正義感倒也不是沒有,隻是執行的形式會不會太過危險了一點?”


    蘭斯洛特嘴角輕微勾起著,笑道:“反抗製度的形式倒不一定是全盤否定,隻要我們抱著清除毒刺的心態去做事,想必上麵的大人物們也會對我們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卡爾想著興許是這麽個道理,於是對著圖靈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我的工作時間不定,但是有需要的時候應該可以給你提供援助,至於其他的隊員們是什麽狀態還需要你自己想辦法。”


    言畢之後,卡爾和蘭斯洛特非常有力地握了握手,看著他那堅毅得沒有道理的雙眸說道:“很久沒有見過你這樣有血性的年輕人了,加油吧。”


    送客以後,在歸程的路上,圖靈反倒是完全沒有所謂交涉成功的喜悅,反倒是有些憂心忡忡地看著走在前麵的蘭斯洛特的背影,心想著這個家夥居然還有個兄弟死在獵巫部隊裏頭,難道真的不是被梅裏在清剿的過程中順手殺死的?


    蘭斯洛特、高文、崔斯特,難不成真還有幾個兄弟叫加雷斯跟加哈拉德之類的?


    圖靈忽略了其他的重點,一心把想法放在了這種沉重的預想裏,現在再去麵對這個家夥身上的那種沒心沒肺的特質,可能又得換一個角度去考慮了。興許……


    蘭斯洛特轉回頭,看著一臉凝重的圖靈說道:“搞什麽,你不會當真了吧?”


    圖靈的腦袋裏咯噔了一聲,臉色整個半拉了下來,不可置信地說著:“我哪能想到你能對初次見麵的人那麽麵不改色地編故事啊?按你說的靠氣勢決勝就是這個意思嗎?”


    蘭斯洛特把頭偏了回去,吹了個響亮幽轉的口哨,巷道裏久久無法消盡的聲音回響著,大概能夠把這種異樣的氛圍衝淡一些。


    隻是現在圖靈才明白,蘭斯洛特在避開跟魔女之間的聯係下說出這種反抗的邏輯的意義所在,即便不用找出徹底跟議院對立的立場,也一樣可以做出一些對魔女有幫助的行為,在這個基礎上要做的事自然能夠成立。


    這麽想著,麵前這個什麽都懶得解釋的家夥好像也沒那麽看著不順眼了。


    下一步要是仍是能這麽腳踏實地糾集一部分人的話,大概可以跟那位魔女的兄長洽談監視部隊的事宜了。雖然暫時沒有聯係的方式,但方法總是會有的。


    隻是……圖靈想著,這件事還是不要主動向魔女申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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