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她剛說完這句話,關敘就立刻轉過臉來。


    然而近墨者黑,阮秋棠已經學會了胡說八道的要點之一就是先發製人,於是搶先一步開口:“怎麽了,關總,你什麽眼神啊!”


    每次阮秋棠故意說“關總”兩個字時,表情裏總會無意識透露出一點無傷大雅的狡黠,像一隻驕傲又帶著點小心思的小貓。


    關敘隻覺得心裏像被什麽東西輕輕撓了一下,難得連原本想要說什麽都忘了,片刻後忍俊不禁,隻看著阮秋棠笑。


    阮秋棠本來還氣勢很足,被他這樣笑著笑著氣焰就弱了兩分,片刻後不滿地小聲補充:“幹嘛,就許你說我,我說兩句不行啊。”


    “猜錯就猜錯了嘛。”她悻悻道。


    關敘的笑容還在唇邊。


    但他自己心裏也是清楚的。


    隻是他在某一瞬也覺得不可置信……


    明明安東尼奧是在真心祝福,他卻居然真的有一刻,心中是有些不是滋味的心緒的。


    怎麽能吃一個管家的醋啊……


    光是這麽一想,關敘都被自己給逗笑了。


    “你笑什麽?”阮秋棠不知道他心裏所想,還以為他在取笑自己,頗為不滿地皺了皺眉。


    “沒什麽。”關敘語氣自然篤定,“在讚歎你說得對。”


    他這麽一幹脆承認,阮秋棠反而就不覺得自己猜測是正確的了,癟了癟嘴:“我就說一說嘛。”


    關敘一揚眉,坐了下來。


    果然古人的智慧誠不我欺,空城計經久不衰。


    ————————————————————


    渡輪在海上航行的時間不算長,因為行程變動,兩人的確沒坐上關敘的私人飛機,去了就近的機場坐回國的航線。


    他們在的機場規模並不大,到達的時候時間正好。


    阮秋棠大概是因為回籠覺睡飽了,明顯精神要好很多。


    這是一架中型客機,頭等艙的空間並不算大,不似大型客機那樣能有一整塊單獨的隔間空間。


    不過還好兩人正好坐在一起,阮秋棠還因為剛才又沒說過關敘而耿耿於懷,幹脆順口揶揄兩句:“這飛機不大,關總到時候休息腿都伸不直可怎麽辦。”


    “那我就當你在誇我腿長了。”關敘十分自然地接過話頭,竟然還很有禮貌地道了謝,“謝謝阮阮。”


    這一次還是沒有扳回一城的阮秋棠:“…………”


    “算了,”她很有阿q精神地安慰自己,“不能跟老狐狸講道理。”


    “不過還好,今天是直達不用轉機,一趟就好了。”阮秋棠了解了航線,自言自語道,“這樣回國以後不會太累,時差也好倒。”


    “你說得好像很有經驗。”關敘替她係好安全帶,隨口回應道。


    “那肯定。”說到這裏阮秋棠還是很有發言權的,“我剛開始出國的時候都是買小型客機,又不是直達,得在d國的機場呆一晚上等轉機,一般都得折騰好久。”


    “你一個人在機場?”關敘問。


    “是啊,其實時間也不長,抱著行李休息一段時間其實也就好了。”


    “但一定得抱著行李,最慘的一次我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偷了錢包,關鍵是護照在裏麵,當時又是在中轉機場,”阮秋棠開始跟關敘分享之前的事,“我當時根本不知道怎麽辦,給我爸打電話永遠是關機,也聯係不上國內的相關機構。”


    “後來呢?”關敘的聲音變得有些輕。


    “後來我等國內的時間聯係上了,最後補了很多手續好說歹說勉強解決了。”阮秋棠說起這些事的時候還挺興奮的,可能也是過去了很久的緣故,隻當一點精彩的生活經曆。


    她說得輕輕鬆鬆:“之後我就有經驗了,轉機的時候要準備哪些,哪些陌生人的話不能信,又接受過哪些人的幫助……現在想想,都還挺有趣的。”


    關敘失笑:“這些事,可能換個人都要說哭了,你居然會覺得有趣?”


    “是啊!”阮秋棠毫不猶豫地說,“畢竟說實話,我跟你說這些,你也許會覺得我遇上了一些困難什麽的,但其實這些也不是多困難的事……”


    她在認真說話的時候眼睛就尤其漂亮,林間的霧散了,隻留下水靈清澈的眸子。


    阮秋棠看著關敘的眼睛,很有自己想法地說:“我記得還有一次,可能是當時熬夜練琴太久了,加上一些各種水土不服的原因,總之就是半夜送去醫院了,要做個小手術。”


    “當時我在學校還沒有關係好的朋友,不舒服都是自己打電話叫的救護車等上門,所以也是自己給自己簽字。”阮秋棠回憶著,“當時阮麟的公司好像也出了什麽問題,我所有他名下的卡都被凍結了,最後是用的我自己跟著跑演奏會掙來準備做下一年的學費那張卡付掉的。”


    “也是那一次開始我就沒有再花過一分他的錢了,而後麵我獲獎以後他替我簽的演奏會掙的錢,也已經能完全cover他此前的所有支出了。”


    “阮阮。”關敘像是想說什麽,不過最後還是沒有打斷,隻是從空乘那裏給她要了一杯熱牛奶。


    阮秋棠接過來,咕嘟咕嘟喝了小半杯,舔舔唇抬起頭,看見關敘的表情,怔愣了一秒:“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但可能是這些天下來的默契和了解,阮秋棠卻有直覺,她應該能知道關敘的意思。


    因此她隻輕輕笑了笑:“關總,我知道呢,你可能是是有點心疼我。”


    “但是你想,那時候的我就算困難,也能通過自己的能力掙錢,我可以讀我想讀的書,學我想學的琴……”她很認真地說,“這本身就比很多無法自救的人好得太多了呀。”


    關敘輕輕摩挲了一下她的臉,輕笑地點點頭:“嗯。”


    阮秋棠又跟他說了好些自己讀書時候的事,言語間沒有怨懟沒有不甘也沒有遺憾,全都隻是充滿分享欲的輕鬆對話。


    後來她喝完了手上的牛奶,飛機也早就飛入雲層。


    大概是牛奶有助眠的效果,阮秋棠說累了,就打了個哈欠。


    關敘便傾身過來,把她那一麵的舷窗合上了。


    “再休息一會兒吧。”他說。


    可能是剛才遞牛奶時指尖觸碰過,阮秋棠不知道關敘是什麽時候握著她的手的。


    力度並不重,帶著一點溫和的溫暖。


    她覺得很舒服,於是點點頭:“好。”


    直到她睡著,那雙手也沒有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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