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像是令人安心的良藥,讓她原本有些冰冷的手像是接觸到了暖流,緩緩變得溫熱。


    而關敘還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用一種極盡包容的姿態,拉住她的手,在等她的反應。


    他好像沒有聽見不遠處阮麟諂媚的奉承,隻安靜站著,就仿佛如果阮秋棠不再有動作,他也會陪著自己停在此處一樣。


    阮秋棠感覺到溫暖的熱意,睫毛動了動,才抬起眼來。


    關敘無疑是足夠英俊的,尤其當他真的想要扮演一個合格的丈夫時,更是看不出絲毫端倪。


    更何況,平心而論——阮秋棠想,關敘身上也有太多足以令人心動的東西,財富,麵孔,出身,地位。


    於是在這一瞬,她也難以自抑地想,如果自己跟關敘不是這樣的關係呢?


    如果她沒一時衝動做那樣的決定,或許自己跟關敘這一生都不會有任何聯係。


    但阮秋棠向來不是一個會把太多想法壓在心裏,然後被思緒困住的人。


    想不明白那就先暫時放在一邊,畢竟現在還有更需要她應對的事。


    自己的父親。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也反手握住關敘的五指,任由他護著自己出來。


    等站定後兩人也沒鬆開手,阮秋棠沒看父親,隻對著關敘彎了彎眼睛:“謝謝。”


    在一旁等了許久的阮麟終於感覺到了一絲尷尬,他提前半小時就站在門口等了,一開始還說自己要親自過去接,不過隻能聯係上關敘的生活助理,被對方一口回絕。


    不過他現在當然不敢表現出絲毫不耐,繼續對著關敘笑臉相迎,說著早就準備好的客套話:“關先生大駕光臨,讓這屋子也蓬蓽生輝,來來來,先跟我進來——”


    頓了一下,阮麟才想起做戲應該做全套,立刻轉過頭來看著自己的女兒,假裝埋怨地說:“小棠,早就給你打了好幾次電話,讓你早點帶關先生來了。”


    阮秋棠在心裏翻白眼,但又不知道具體要怎麽跟關敘打配合,因此猶豫了幾秒沒有開口。


    正當她還在搖擺,關敘就已經先一步開了口:“不怪阮阮,是我前些時間走不開,又想讓她陪我,加上後麵又要籌備婚禮相關事宜,這才沒及時過來看您的。”


    阮麟臉上虛假的笑容更深了,連連點頭:“好好好,你們年輕人談起戀愛來是這樣,是爸爸忘了。”


    他十分客氣地讓關敘走在前麵,自己在身後一步的位置,而前麵的兩人牽著手,這就能讓阮秋棠無比清晰地看清他此刻的麵容。


    臉上是偽善的溫和,眼中卻閃著精明的、像是抓到什麽搖錢樹似的興奮。


    而再看向阮秋棠時,也帶著假模假式的欣慰:“小棠啊,籌備婚禮這種瑣事多累啊,你就該來找爸爸幫忙,你跟關先生也能輕鬆一些。”


    阮秋棠大約是看得有些心煩:“早的時候也沒見你提,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


    阮麟一僵,大抵是沒想到阮秋棠敢真當著關敘的麵這麽不給自己麵子。


    但他現在根本不敢發作,反而還要咳嗽兩聲賠笑道:“是爸爸疏忽了,是爸爸疏忽了。”


    阮秋棠收回視線,心裏難得地感到解氣。


    隻是與這種解氣並行的,更多是一種深深的無力和嘲諷,因為她知道,父親現在這樣隻因為站在自己身旁的人是關敘。


    真是可笑。


    然而像是感知到了情緒,她忽然感覺手心一癢。


    兩人明明看上去沒什麽別的動作,但隻有她自己知道,關敘像是安撫又像是逗她,輕輕地用指尖撓了撓阮秋棠的掌心。


    意思可能有很多,但阮秋棠大概能知道,他想讓自己別太在意。


    說不出是什麽心理,也許是此刻這種情緒支配了她,讓阮秋棠想在她父親麵前更深地加重這種嘲諷。


    她忽然沒再繼續往前走,站在原地拉了拉關敘的袖子,用一種事後她自己回想都覺得羞恥的,撒嬌一般的語氣仰頭道:“阿敘,我昨天好像沒睡好,有點累。”


    原本正跟著阮麟穿過花園的關敘聽了,也立刻停下來,很認真地看著她,聲音裏也帶了十足的關懷:“走不動嗎?”


    阮麟還想先把人請進去,但看見現在這一出,也隻能被迫先跟著兩人停下來。


    阮秋棠跟關敘對視,對方的眼神和聲音都溫柔得不像話,讓她在心裏也難免驚歎了一下他的演技。


    然後便點了點頭,狀似嬌弱地“嗯”了一聲。


    她的本意是讓關敘扶著自己走,好讓阮麟不要諂媚地貼得太近。


    然而不知道關敘是對自己的眼神示意理解出現了一些偏差,還是根本就是故意的……


    總之關敘很寵溺又很無奈地輕歎了一口氣,隨後又說了一句“真拿你沒辦法”,然後就像當時在美術館挺身而出那樣,直接彎下腰來,將她的雙膝一托,然後穩穩地把她抱離了地麵——


    驟然離地的失重感讓阮秋棠不禁驚呼了一聲,然而這聲驚呼也很快被這個擁抱淹沒。


    這次的公主抱比上一回的貼得還要近,她的鼻梁甚至在動作間碰到了他的下巴,而他的嘴唇離自己隻隔寸許,仿佛下一秒,就要側臉吻過來。


    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的關敘很平穩,上次的跳得有些快,像是真的在擔心自己。


    隨後,阮秋棠看見關敘的薄唇一張一合,對自己說:“現在有沒有好一點?”


    盡管跟自己在心裏說了一萬遍“這是在演戲這是在演戲這是在演戲”,可阮秋棠的臉頰還是不受控製地泛起粉色,幾乎是有點慌亂地點頭:“好多了。”


    阮麟被迫在原地看了兩人演完這一出,再開口時聲音都有些僵硬了。


    他咳嗽兩聲,露出一副欣慰的表情:“我就說,現在的小年輕談戀愛就是如膠似漆,跟我當年和你媽媽一樣,難舍難分。”


    阮秋棠的表情猛地一沉。


    阮麟憑什麽敢在這種場合下提自己媽媽的名字?


    她忽然覺得演不下去,但更不想在現在聽見阮麟那些阿諛奉承的話語,幹脆將頭埋進關敘胸前,毫不客氣地嗤笑一聲:“是嗎?”


    但阮麟像是打定主意要討好關敘,像是聽不出阮秋棠話裏的敵意,隻是不著痕跡地停頓許久,將抱著阮秋棠的關敘領進家裏。


    等關敘隨他走進客廳,才動作輕柔地把她放下來。


    把她放到沙發上時,還特意蹲下來,捏了捏她的腳踝:“還痛不痛?”


    他的姿勢像一名無往不勝的騎士,向來在商場上殺伐決斷如同帝王的人,此刻卻一邊膝蓋跪地,用一種近乎虔誠的目光看向自己,執起腳踝,像是想為公主穿上鑲上鑽石的水晶鞋。


    可惜阮秋棠的公主夢碎裂在母親去世的那一年,被遺忘在與阮麟日複一日的相處中。


    但在這一刻,她想,就算是假的也沒關係,至少在這一秒,她好像真的坐在世界中央,而她的騎士、她的王子跪在自己身前,替她短暫地圓了一個夢,讓她成為了這一刻真正的公主。


    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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