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閆曜梁的雷霆之勢下,整個汴京都被籠罩在了一股黑壓壓的氛圍之中,百姓們敢怒不敢言,朝臣們每日上朝就跟奔喪一樣,臉上沒有一點愉悅輕鬆的表情。


    對此閆曜梁還算是滿意,沒有人在他耳邊嘀嘀叨叨,這讓他得以短暫的逃避現實。


    可是這樣的寧靜儼然就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他刻意忽略了乾州的軍情,也刻意回避了溫照凜揭露的那些隱情,沉迷在在我之中,但乾州他不會不管,他很快就召見了鄒密。


    可當太監帶著他的口諭去可見找鄒密的時候,哪裏還尋得到鄒密的身影?


    鄒密早就脫離了閆曜梁的監視,就在閆曜梁昏迷的那段時間裏,眼下閆曜梁想要找到鄒密,簡直難如登天。


    閆曜梁當然不會放過鄒密,他當即就下令全國搜捕鄒密,但凡發現鄒密的行蹤,殺無赦!


    並且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沒了鄒密,閆曜梁雖然有短暫的無措,但朝中不缺武將,他很快就任命了蘇庭為左將軍,帶著二十萬大軍立即趕往乾州,並且傳令正在東南的方誌衡,不惜一切代價支援乾州,勢必要在一個月之內收複乾州。


    可是閆曜梁萬萬沒有想到,蘇庭二十萬大軍還未抵達乾州境內,就被廣平軍打得分崩離析最後全軍覆沒。


    溫照凜知道閆曜梁派兵想要奪回乾州的消息之後,就立刻傳令了周作成。


    周作成不負眾望,在江州城外的白岩穀埋伏到了蘇庭的二十萬大軍,周作成手裏有火炮還有震天雷,蘇庭本也沒什麽作戰經驗,遇到萬事俱備的周作成,全無還手之力,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二十萬將士慘死在自己麵前。


    而蘇庭本人當然不是那個例外,三天之後,蘇庭的首級就出現在了早朝之上。


    看著蘇庭血淋淋的頭顱,閆曜梁險些暈厥過去,大臣們更是被嚇得肝膽俱裂,也是在這一刻,他們真正的感受到了撲麵而來的戰爭氣息。


    他們遠在汴京城,這裏是整個中原大地最最最安全的地方,在親眼看見蘇庭的頭顱之前,他們是決然不相信溫照凜真的會打入汴京的,可是這一刻,他們動搖了!


    此刻寂靜的大殿內,仿佛響起了信仰破碎的聲音,震耳欲聾。


    麵對這麽殘忍的事實,大家終於坐不住了。


    翰林院的人率先站了出來,“請皇上恕微臣死罪,叛軍猖獗,此時實在不已硬碰硬,且微臣以為,眼下就是年關,百姓浮動,將士們也心不在戰場,是不是該暫停戰事,一來安撫百姓,二來養精蓄銳,以作他日再戰。”


    “林大人言之有理,年下不宜作戰,若是再戰,勢必影響來年春耕,若是春耕不順,恐會造成國庫空虛啊。”


    “今年一整年,先是北越騷擾蒼北,又是秦杳和溫照凜叛亂,而今蒼北的北越百萬大軍虎視眈眈,若不讓大軍修身養息,日後恐難敵北越大軍壓境啊!”


    這朝堂上,隻要有一個人肯站出來,那便會有人接著站出來,翰林院林頌的話說出了大家的心聲,所以紛紛有人不顧閆曜梁的臉色站出來。


    即便閆曜梁此刻臉色已經鐵青,但他們也顧不上那麽多了,朝廷眼下麵臨的劣勢,都是閆曜梁一意孤行惹怒溫照凜的結果,他們可不想跟著閆曜梁一起做亡國君臣。


    所以這些話,他們現在是不說不行了。


    閆曜梁緊握拳頭,眼睛死死的盯著下麵的人,隻有站在他身後的元仲才能看見,此時的閆曜梁額頭已經青筋暴起,兩頰緊繃,胸膛微微激烈的起伏著,方才的這些話,已經觸碰到閆曜梁的禁區了。


    “諸位的意思是讓朕跟溫照凜議和?”閆曜梁冷不丁的開口。


    殿內短暫的安靜之後,又響起了說話聲。


    “皇上,攘外必先安內,溫照凜和秦杳不管怎麽說,都是東堰國的子民,跟北越比起來,要算作是咱們自己人,微臣還是那句話,北越百萬大軍隨時可能揮兵南下,即便柴隴關有平遠將軍,但微臣敢斷言,隻要榮戚揚想,柴隴關就是他的囊中之物,北越一旦進入咱們內地領土,放眼整個東堰,也隻有秦杳和溫照凜有本事將其攔下。”


    “而今北越敵軍已經在蒼北盤踞快有半年時間,待蒼北物資耗費到一定程度,榮戚揚必定兵發柴隴關隨後劍指汴京,這隻是時間問題,皇上若不在此時做準備,等敵軍兵臨城下就晚了啊!”


    此時大殿內已經站了不少人,他們默契的選擇忽視閆曜梁,轉而痛陳當下局勢。


    “溫照凜手上有殺傷力巨大的武器,想要攔截北越敵軍簡直輕而易舉,皇上若是能勸降溫照凜,那他手裏的火炮,就是朝廷的武器,有了火炮,百年之間,無人敢犯我東堰。”


    他們現在不想跟溫照凜為敵是一方麵,另一方麵還是因為看上了溫照凜的火炮,這東西的威力,在傳回來的戰報中他們已經見識過了,實在是厲害,很難不讓人眼紅!


    “實在不能勸降溫照凜無傷大雅,隻要皇上答應跟溫照凜劃江而治,那溫照凜便可替咱們抵擋住北越的侵襲。”


    “劃江而治?怎麽劃?”閆曜梁冷冷的開口。


    “以陀萍江為界,劃秦雲嶺而治,陀萍江以南,秦雲嶺以北給溫照凜,讓溫照凜擋在咱們和北越之間,如此,北越想要入駐汴京,必然會跟溫照凜開戰,屆時咱們隔岸觀火即可。”


    不得不說,這些大臣們都打得一手好算盤,如此即解決了朝廷當下的危機,又解決了北越這個後顧之憂,將來他們雙方若真的開戰,朝廷可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怎麽看都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殿內的所有人都已經躍躍欲試,他們看著閆曜梁,希望他聽進去了他們的話。


    可是他們都忽視了閆曜梁的自尊心,跟溫照凜議和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他在溫照凜麵前認輸了!


    而且,溫照凜的提出劃江而治的條件是罪己詔!


    “你們是想讓朕下罪己詔?”閆曜梁咬著後槽牙開口,渾身都氣得發抖!


    大臣們沉默片刻,隨後在閆曜梁眼皮子底下,紛紛跪下,高喊著:“請皇上體察民情,為江山社稷著想!”


    大臣們的意思不言而喻,看著跪了一地烏壓壓的一片,閆曜梁簡直氣笑了,他掙紮這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嘴角噙著一抹嗜血的微笑,沒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麽,但有一點大家都很清楚,那就是他們徹底激怒了閆曜梁。


    “哈哈哈哈——!”閆曜梁突然放肆的大笑,離開了龍椅,站起來走了兩步,一隻手放在龍椅上,輕輕的,重重的,一下一下拍在龍椅的扶手上,“你們——!”


    “你們——!”


    “你們真是好樣的!”


    話音落下,隨後在眾目睽睽之下,閆曜梁毫無征兆的暈厥在了龍椅旁邊。


    瞬間,整個金鑾殿亂作一團,太監大臣慌亂不已,還好元仲反應快,立刻讓人把閆曜梁送回了養心殿,讓人去請太醫,又立刻派人去跟皇後稟報。


    養心殿外,隻有幾個位高權重的大臣和幾個宗親在等著,得到消息四皇子匆匆從上書房趕來卻被元仲攔在了門外,直到皇後攜眾嬪妃到場,元仲才放了人。


    “皇後娘娘,皇上情況不好,您快去看看吧。”元仲一邊說一邊不著痕跡的把四皇子往皇後身邊推。


    皇後掃了一眼臉上帶著焦急的四皇子,給身後的太監遞了個眼神,太監會意,立刻把四皇子帶走了,見四皇子被帶走,皇後這才轉頭對著大臣們說:“今日之事本宮都已經聽說了,諸位先請回吧,皇上那邊本宮會盡力勸解的。”


    有了皇後這話,大臣們這才鬆了一口氣,皇後沒有怪罪他們,說明這件事不是沒有希望,“多謝皇後娘娘。”


    大臣們離開,剩下的宗親皇後就交給了賢妃和純妃,這兩人是世家女,家裏跟這些宗親走得近,她們說的話在這些人麵前更容易入耳。


    打發了門外的一切,皇後這才帶著元仲公公進了養心殿。


    太醫圍了一床,閆曜梁躺在龍床上昏迷不醒,他臉色煞白,冰天雪地的日子裏,額頭上還不停的冒著汗珠。


    皇後冷眼看著閆曜梁,心中唾棄不已,真是報應不爽,活該!


    隻是心裏想歸心裏想,麵子上還是要過得去,皇後換了一副麵孔,故作擔憂焦急的問道:“皇上情況如何了?”


    “回稟皇後娘娘,皇上這是氣火攻心,這些日子又五內鬱結,加之皇上的身體從上次生病之後就大不如前,這才使得今日在朝堂上昏厥過去。”


    從太醫的話來看,似乎並不嚴重,還死不了?


    皇後感歎,看來還是自己下手不夠狠!


    “胡太醫,你給本宮說實話,皇上的身體還能恢複到從前嗎?”最好不要,趁早死了算了!


    胡太醫猜不出皇後的心思,他隻知道皇上跟皇後娘娘這麽多年伉儷情深,所以當皇後問出這話的時候,他心裏直打鼓,可是又不敢不說實話,“回稟皇後娘娘,辰砂之毒已經侵入皇上骨髓,短時間內微臣恐怕無能為力。”


    太好了!


    皇後心中雀躍,但臉上還是竭力掩飾著興奮,她垂著眼,讓人看不出悲歡。


    這時,元仲公公突然開口道:“太醫院這些日子都沒有研製出解藥嗎?”


    胡太醫搖頭,“微臣這些日子帶著太醫院一眾人翻閱了古籍,都沒有找到根治皇上的法子,微臣醫術淺薄,怕是無能為力啊。”


    無能為力最好!


    狗皇帝就這樣死了最好!


    不!


    可不行!


    皇後心裏想著,閆曜梁不能就這樣死了,這樣簡直便宜死他了!


    “胡太醫,本宮不管你用什麽辦法,一定要治好皇上,若是皇上有個三長兩短,本宮讓你們太醫院都陪葬!”


    “這......”胡太醫犯難了,他上哪找法子啊!?


    不過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隨即道:“皇後娘娘放心,微臣一定盡力。”


    胡太醫話音剛落,圍在閆曜梁身邊的太醫突然喊了胡太醫一聲,好像是皇上有反應了。


    見狀,皇後隻能讓胡太醫去看閆曜梁。


    皇後一個人坐在外間,支棱著耳朵挺裏麵的動靜,無意間,她瞥見了欲言又止的元仲。


    “想說什麽?”


    聞言元仲眼睛看著裏屋閆曜梁的方向,手上卻立刻從衣袖裏拿出了一張紙條,“這是奴才截下來的,皇上似乎已經有所懷疑,娘娘務必小心。”


    事關生死,閆曜梁不可能不謹慎,一開始他沒有反應過來,但不代表他會一直被蒙在鼓裏,自己的身體每況愈下,他不可能不起疑心。


    疑心就像雪球,越滾越大,他開始懷疑很多事,那些方士,那些參了辰砂的藥丸,賢妃肚子裏的孩子,突然被趕盡殺絕的淩雲,這一樁樁一件件,凡是在他昏迷之前和昏迷之時發生的事,他都開始懷疑。


    皇後打開字條,上麵是閆曜梁的字跡,他讓人追查淩雲的死,也追查賢妃入宮之前和入宮之後的事情。


    懷疑對了!


    “這字條原本要交給誰?”


    元仲搖頭,“奴才不知,隻知道是宮外的人。”


    “宮外的人?”皇後呢喃一聲,不禁腹誹,閆曜梁的勢力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廣還要深啊。


    為了搞清楚這件事,也為了自己接下來的日子能踏踏實實的過,趁著閆曜梁還在昏迷之時,皇後讓人給家裏送了信,同時也把元仲截下來的字條送了出去。


    她倒要看看,這張字條能釣出多大一條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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