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澹被擒的消息不出一日,已經傳遍了整個苗疆,不僅如此,這個消息,正被紅鸞閣的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散播開,不出三日,便會傳遍整個中原大地。


    這麽震撼且大快人心的消息,閆執在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此時的他,正拚了命的往壹方城逃命,他好不容易從郴都脫身,現在壹方城是他最後的退路。


    “活該!”閆執狠狠的唾罵一聲,既爽快又不甘,“你告訴連茂行,若是能立刻要了穆澹的命,我就饒他不死!”


    侍衛聞言,便知道主上這話不是開玩笑的,他分得清眼下的局勢,知道這回主上是真的惱了聖女了。


    穆澹能算計到閆執,連茂行在這裏麵起了很大的作用,閆執當然不會承認自己在這整件事裏的失誤,他把一切罪責都歸咎到了連茂行身上,全怪他失察,輕信了小人,否則他現在何至於落到這個地步!


    援軍被困惠州,郴都又失守,眼瞧著苗疆大半疆土就要落入祝伯夷之手,他怎能甘心!


    這個時候,必須找一個人來發泄他的情緒!


    而連茂行,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不過,這個時候的閆執,還不知道,他已經見不到連茂行了。


    早在連茂行沒有在壹方城找到穆澹的蹤跡之時,他就徹底明白過來,他被算計了!


    他本想趕回郴都,試著挽救郴都的敗局,這樣說不定還能保住自己這條命,可是他剛一離開壹方城,就被殺手暗殺了。


    大概這個時候,靈魂已經過了奈何橋吧。


    祝伯夷怎麽會放過連茂行這麽重要的人呢,現在已然到了最緊要的關頭,溫照凜又給他下了死命令,要在年關之前拿下苗疆,那就要把閆執身邊的人一個個都鏟除幹淨,這事宜早不宜遲,一個月內,閆執身邊必須沒有可用之人,這樣才不會耽擱他的進程。


    苗疆已然大勢已去,或許從穆澹進入苗疆開始,就已經注定了這樣的結局,三方勢力在這樣一個小地方暗流湧動,苗疆如何能承受得住呢?


    也許還能追溯到更早以前,從閆執帶著震天雷出現在苗疆的那一刹,從他企圖通過軍火控製整個中原戰場的那一瞬,他就注定了失敗。


    可能閆執也恍然間明白了這個道理,但高傲的自尊不允許他有一丁點的退縮,他不會投降,即便是死,他也要站著!


    不過閆執大概也沒想到,自己布局謀劃了這麽多年,從還在汴京之時,就步步為營,到最後卻落得一個最先退出戰場的結局,這對他來說,簡直奇恥大辱!


    當然,祝伯夷是不能知道他這些心思的了,生擒穆澹,攻陷郴都,迫使敵軍敗退壹方城,這樣天大的好消息,足以讓他高興好一陣兒了。


    而另一邊,遠在延陵關的溫照凜也先後接到了好消息,他前腳剛接到祝伯夷的消息,後腳阿骨就從延陵關內給他帶來了好消息。


    “王爺,您所料不錯,鄒密即將在五日之後離開延陵關,將延陵關交給鎮國公的大公子鎮守,而鄒密,則被閆曜梁招回了汴京。”阿骨的話裏帶著止不住的興奮,這些日子他把什麽都看在眼裏,這個鄒密很是不好對付,他們已經延陵關僵持了這麽久,還沒有絲毫進展,如若再這樣耗下去,年關之前,必然不能抵達乾州,更別說入駐乾州了。


    他知道麵對經驗老道且豐富的鄒密,溫照凜很多計策都無濟於事,若是鄒密繼續待在延陵關,雙方至少還要僵持一個月。


    現在閆曜梁主動把人調走了,這件事就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溫照凜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不免震驚,“這個關頭回京述職?”


    他以為閆曜梁是知道延陵關守不住,把人派去了乾州,這樣至少能在年關之前把他們攔在乾州之外,實在是沒想到......


    難怪鄒密那麽急切,他鎮守延陵關十幾年,已經有感情了,現在讓他離開這裏,跟讓他拋棄自己的孩子有何區別?


    阿骨點頭,“不會有錯,聖旨都已經在他書房擺著了,接他回京的隊伍都已經等候著了。”


    溫照凜想不通,閆曜梁這是另有打算還是真蠢?


    “傳信汴京,弄清楚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他可不信這件事會這麽巧,這個時候調走鄒密,怎麽看都不對勁兒,要麽是他瘋了,要麽就是閆曜梁自己瘋了,要麽就是,這其中還有別人的手筆。


    “屬下明白,回來之前已經往汴京去消息了。”他跟在溫照凜身邊也不少時日了,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


    “對了,還有一件事,屬下覺得,需要跟王爺您匯報一聲。”


    “說。”


    “鎮國公剛一入京便被秘密看押了起來,到目前為止,咱們的人還沒有找到老國公的蹤跡,您看這件事需要暗衛插手嗎?”


    鎮國公被召喚回京溫照凜是知道的,隻是沒想到閆曜梁這樣輕易就把人藏了起來。


    他到現在都不知道鎮國公究竟在堅持個什麽,為一個狗皇帝守江山,一沒圖到權,二沒圖到財,甚至連個信任都得不到......


    “確保老國公性命無憂便好。”


    “是,屬下明白。”


    鄒密在五日後的清晨心不甘情不願的離開了延陵關,他什麽人都沒有帶走,甚至連一個貼身侍衛都沒有,帶著閆曜梁的聖旨,跟著說是來接應他實際上是來監視他的人,一起踏上了回汴京的路。


    他很多年沒回汴京了,因為閆曜梁已經很多年不召他回京述職了。


    他們的行程並不快,這讓鄒密有很多空閑時間觀察周圍的一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越靠近汴京,他越是覺得壓抑,不光是他自己,那些沿途的百姓都給他一種壓抑的感覺。


    明明是趕集的時候,卻難得在老百姓臉上看見笑顏。


    他趁著身邊的人不留意問過,原來是朝廷之前修建的惠民堂惹的禍。


    為了斂財,惠民堂現在已經變成了買賣官位的地方,但凡有點小錢的商戶或者鄉紳,都給自己買了個官,俗話說,民不與官鬥,即便是芝麻大一點的小官,一個甚至沒聽過名字的官位,都可以隨意欺壓百姓,什麽仗勢欺人,強搶民女的事情隨處可見。


    這對那些本就平困的百姓來說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而且這樣的現象,越是靠近汴京的地方越是嚴重。


    鄒密知道這個惠民堂,但惠民堂並沒有在延陵關建立,或許是因為那裏出了名的窮山惡水吧。


    他什麽都沒說,默默的關注著這些,他也留意了身邊的人,發現這些人對這樣的現象毫無反應,眼皮都不舍得抬一下,好似已經見怪不該了。


    他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想來在汴京,這樣的事情恐怕更是嚴重。


    對此,鄒密隻能無聲歎氣,他此行生死未卜,都自顧不暇了,如何還能關心別的呢?


    他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皇上這個節骨眼上召他回京用意何在,他自問忠心耿耿,也不與人交惡,完全沒道理這個時候將他撤出延陵關。


    難道皇上別有用意?


    請君入甕?


    然後甕中捉鱉?


    溫照凜會落入他的陷阱?


    嗬嗬,除非溫照凜腦子進水了......


    又是一個想不明白的夜啊,鄒密索性不想了,渾渾噩噩的閉上眼睡大覺。


    他們的速度不快,但也不慢,在離開延陵關的第六日,他終於進入了汴京城。


    繁華,熱鬧,這裏有一種世外桃源般的興榮和奢華,跟外麵的情形截然不同,他們似乎一點也不擔心即將打到家門口的敵人。


    對此,鄒密無言以對。


    他沒有見到閆曜梁,甚至連皇宮都沒有進,宮裏來了一位太監,帶走了他身邊的人,然後把他安置在了一處驛站,說是皇上的意思,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沒有召見,沒有述職,更別提接風宴了。


    這讓鄒密突然想起了當年同樣也是回京述職的秦老將軍!


    明明兩人的處境完全不同,甚至沒有一點重合的地方,但他還是想起了秦老將軍,毫無裏頭。


    不過,他沒有見到閆曜梁,不代表閆曜梁全然不管他,相反的,每天都會有人把鄒密的行蹤匯報給他,他沒有限製鄒密的行動,所以鄒密是自由的。


    可是幾日下來,鄒密的行蹤沒有半分可疑,鄒密表現出來的種種,都說明了他跟這個地方並不熟悉,甚至可以說是舉目無親。


    又一日,當鄒密的消息再一次出現在閆曜梁桌子上的時候,等候在殿外的高遷就沒那麽幸運了。


    “你不是說鄒密勾結溫照凜嗎?現在怎麽說?”閆曜梁將手上的紙條毫不客氣的扔在了高遷臉上,整個人陰森森的看著高遷。


    高遷跪在地上,低著頭不敢抬頭,顫顫巍巍的開口,“皇上稍安勿躁,微臣收到的消息的確是這樣,此時沒有消息,想必是鄒密還在觀望,微臣保證,不出三日,一定會有動靜的。”


    “哼!”閆曜梁冷哼一聲,起身往殿外走,不再看高遷,“最好是這樣!”


    “微臣一定,一定找到證據。”高遷小心翼翼的擦著額頭的汗珠,心髒狂跳,仿佛下一刻就要從嘴裏蹦出來一樣。


    半月前不知是誰把鄒密叛變的消息遞到了閆曜梁麵前,閆曜梁當即就發作了一通,不管真假,立刻就下旨把人召了回來,然後把尋找證據這件事交到了高遷頭上,甚至單方麵認為這消息就是高遷遞給他的。


    可事實如何就連高遷都不知道,他猛地被通知,兩眼抓瞎,如今鄒密人都到汴京了,他還沒找到證據,可他怎麽找得到證據呢?


    對方不過一張字條的事,他連個查找的方向都找不到!


    不夠高遷心裏也明白,閆曜梁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害怕了!


    他受不得任何一點兒背叛了。


    所以即便沒有任何證據,隻需一張無憑無據的紙條,他也要把人逮到身邊,不衷心於自己的人,也絕對不能效忠溫照凜!


    閆曜梁離開禦書房便進了後宮,如今後宮兩位有孕的嬪妃,這可是難得一遇的喜事,所以他這些日子很是願意往後宮走一走。


    不過他剛在鍾粹宮坐了不到半個時辰,就有人匆匆找來了。


    “皇上,淩大人求見。”元仲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閆曜梁正在跟賢妃對弈,聞聲臉上驟然黑了下去,他對麵的高綺荷心中當即警鈴大作,識趣的停住了落子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閆曜梁將手中的黑子扔在一邊,又抬眼看了一眼高綺荷,安撫道:“朕去去就來。”


    高綺荷溫順的點頭,站起來將閆曜梁送到了門口。


    她進宮時間短,但已深諳後宮生存之道,不要觸閆曜梁黴頭,順從二字一定要刻在骨子裏!


    閆曜梁不喜歡叛逆的人,一點點都不行。


    養心殿內。


    “啟稟皇上,六皇子被溫照凜帶在軍營,屬下一時半會接觸不到六皇子,恐怕還需要些時日。”


    “另外惠州傳來消息,咱們的大軍被困在惠州了,苗疆大亂,這三十萬人恐怕......”


    恐怕後麵是什麽淩雲沒有說,但在場的人都明白。


    元仲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閆曜梁,不著痕跡的後退了一步。


    隨後,隻聽砰的一聲,盛滿熱茶的茶盞就在他腳邊碎裂。


    “什麽事都辦不好,朕養著你們作何?”極致的盛怒之下,閆曜梁的聲音雖然不大,但足夠讓人毛骨悚然,“一個小孩子都控製不了,至今都帶不回來,朕是不是對你們太寬容了?”


    “皇上贖罪,屬下已經派人潛入軍營,您再給屬下一個月的時間,屬下一定把六皇子帶到您麵前。”淩雲冷血,可他惜命,他看得出來,閆曜梁是真的會要了他的命的。


    “你最好說到做到!”他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兒子,自己的兒子認賊作父,這對他來說是奇恥大辱,奇恥大辱!


    從頭到尾,閆曜梁沒過問一句惠州三十萬人的死活,元仲沒有提醒,淩雲更不想觸這個黴頭,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他們都知道,這三十萬人,一開始就是閆曜梁的棄子,對他來說根本就可有可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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