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戰突兀又詭異至極,秦杳是不可能不親去戰場的,唐海隆話音一落,她便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兩人帶著將士們立刻出發,營地離城樓不遠,他們很快就到了,如信中所言,巫馬容親自率兵,城樓下火光衝天,將黑夜硬是照成了白日,此時已經有人叫陣了。


    城樓上的防禦已經準備完畢,宋懷舟站在城樓上,正麵色凝重的看著城樓下,見到秦杳上來,他拱手喚了一聲:“秦帥。”


    “嗯。”秦杳輕輕點頭,將視線望向了遠處的敵軍,“情況如何?”


    “密探來報說,呼延桀給巫馬容下了死命令,十日之內若是不破天門關,便要巫馬容以死謝罪,巫馬容無奈,隻能親率十萬大軍壓陣,末將半個時辰前巡邏過各個關卡的防禦,一切尚可,末將立刻派人出城迎戰!”


    “好。”巫馬容陣容如此之大,若是不動點真格,是探不出虛實的,“巫馬容手下沒有繡花枕頭,讓將士們小心應對。”


    “末將明白!”


    說完宋懷舟就轉身下了城樓,隨後,城樓上的秦杳就聽見城門打開的聲音,隨後疾馳的馬蹄聲在耳邊響起,一個隨風而動的黑袍出現在視線內,小將二話沒說,直接跟巫馬容手下的將軍交手起來。


    雙方實力相當,都是用了十成十的功夫,刀劍碰撞的聲音,就連遠在城樓上的秦杳都清晰可聞。


    “千裏眼。”


    秦杳話音一落,身後便有人呈上了一個圓柱形的東西,她拿在手裏,閉上一隻眼,隨後將千裏眼放在了另一隻眼睛上。


    巫馬容在馬背上嚴陣以待,時刻關注著兩個小將的動靜,他身後是穆澹,穆澹身披鎧甲,雙手勒住馬繩,視線也放在兩個交戰的身影上。


    秦杳的視線在穆澹身上停歇良久,久到她仿佛看見穆澹遠遠的跟她對視一般,這讓秦杳不禁皺眉。


    她沒有在巫馬容的陣營上發現端倪,可就是因為沒有端倪所以才心生疑惑,這種感覺一時間說不上來,她朝著旁邊的士兵招了招手,將千裏眼遞給了他,然後吩咐道:“時刻關注敵軍的動向,任何異動都要上報。”


    “是!”


    等秦杳吩咐完,城樓下交手的兩人已經已經到了最後關頭,黑袍小將占據上風,說時遲那時快,他在敵方舉刀砍向他的瞬間,快人一步,一件刺入了敵人的胸膛,隨後不待敵人驚訝,拔出劍鋒頃刻間砍落了敵人的首級,人頭在空中劃過,他長劍一收,人頭穩穩的落入了他手中,隨後便是城門開啟的聲音。


    沒一會兒,小將已經帶著人頭上了城樓,給秦杳複命之後,將敵軍人頭高高懸掛在了城牆之上!


    “巫馬容什麽反應?”這話是問勘察的士兵的。


    士兵動作不變,隻是微微調整了一下千裏眼的角度,道:“憤怒,但有些奇怪,現在正跟他身後的那個白色盔甲的人交談。”


    “有何奇怪?”秦杳問。


    “說不上來,就是很奇怪。”士兵眉頭緊皺,比秦杳似乎更著急。


    聞言秦杳不再說話,要了另一隻千裏眼自己看,巫馬容正在跟穆澹說著什麽,他臉色溫怒,穆澹不知道跟他說了什麽,他轉頭就指了另一個手下。


    隨後她就看見巫馬容麾下一個手持青龍戟的彪形大漢打馬而來,她方城門再啟,一個手持黑鷹爪的小將出城迎戰。


    二人毫不含糊,剛一打照麵,黑鷹爪便牢牢的纏住了青龍戟,一時間,兩人之間變成了一場力量的交鋒,黑鷹爪明顯知道以柔克剛的道理,將青龍戟纏住之後,另一隻手不知從哪變出一條長鞭,長鞭不攻擊人,直往對方馬兒上抽,馬兒驚痛萬分,一時不受控製,馬背上的人重心不穩,力量大減,黑鷹爪不費任何功夫便挑落了青龍戟!


    青龍戟落地,對手已毫無還手之力,在他費力穩住馬兒之時,黑鷹爪從背後伸向了他的腦袋,鋒利的鉤爪死死的扣進對方的頭骨,城門開啟,黑鷹爪將對手拖回了城內,隨後城樓懸掛的那顆頭顱不再孤單。


    “巫馬容作何反應?”秦杳依舊關注巫馬容的反應。


    然而這回身旁的士兵,沒有立刻回答她,士兵一動不動的立在原地,就連呼吸都放緩了很多,隻有手中的千裏眼在緩慢的移動,隔了好一會,久到城下的戰鬥已經再次打響,士兵才放下千裏眼,對著秦杳說道:“秦帥,我知道了!”


    “什麽?”秦杳疑惑。


    “巫馬容手下的那些人都不是真的!”士兵說得有些激動,見到秦杳不甚明白的樣子,他解釋到:“秦帥仔細看巫馬容身後的那些人,他們駕馬的姿勢很別扭,而且心思根本不在戰局上,而是在身下!”


    秦杳拿起千裏眼,果然如士兵所言,巫馬容身後隻是三員大將,都是這個狀態,“他們用盡全力在控製身下的馬?”


    用來作戰的馬兒出現這樣的狀況,隻能說明兩個問題,一,駕馬的人不是他的主人,二,駕馬之人根本不熟悉馬兒的習性,換言之,馬背上的三個人,根本就不是巫馬容麾下的將軍!


    方才她的精力一直集中在巫馬容和穆澹身上,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們身後的人,而這三個人,才是這場交戰勝負的關鍵所在!


    想明白了這些,秦杳當即就叫了一直在巡視的唐海隆,“唐海隆!”


    “末將在!”


    “你率五萬輕騎兩萬鐵騎,即刻前往峭山穀支援關裕將軍,若是峭山穀失守,立刻轉道烏北關跟協助守將守關!”


    巫馬容這招聲東擊西玩得很是不錯,若不是士兵發現了這樣的異常,她怎會想到,這局聲東擊西裏還掩藏著一個出其不意!


    唐海隆疑惑,但從秦杳的語氣裏就能聽出事情的緊急程度,他沒有多問,答了聲是便起身離開了。


    交代完唐海隆,秦杳轉頭又叫來了影二,“馬上給宋懷生飛鴿傳書,從現在起,烏齊城全麵封鎖,在烏北關局勢緩解之前,城內務必嚴防死守,萬不可讓敵軍的探子混入!”


    影二深知問題的嚴重性,鄭重的點點頭,“屬下明白!”


    但他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猶豫了片刻,隨後支吾道:“王妃,王爺讓您萬不可冒險。”


    此番來蒼北他算是第一次經曆這麽大的陣仗,每次看著王妃調兵遣將心中也激動澎湃,但冷靜下來之後他總會想起王爺的叮囑,萬不可讓王妃冒險,但其實他這麽些日子也看明白了,王妃若是會在大難臨走自己跑的人,那也得不到蒼北這麽多百姓的愛戴。


    所以他說這話的時候是很猶豫的。


    秦杳聞言,隻是點點頭,並未回答。


    兩人都心知肚明,說開了反而無益。


    她不能走,她要時刻出現在巫馬容的視線內,因為這樣才能降低他的戒心,為唐海隆爭取時間,也為峭山穀的關裕爭取一線生機!


    峭山穀的情況肯定不容樂觀,巫馬容派了手下三員大將,恐怕隨行的士兵也不會低於十五萬,說不定還有穆澹的錦囊妙計,關裕和第一批前去營救的常承周,恐怕已經凶多吉少!


    城樓下還在繼續,巫馬容似乎沒有立刻攻城的意思,一直派人叫陣挑釁,從一開始的一個人到現在的兩個人一起出陣,下麵那是愈發熱鬧。


    當然秦杳也不隻是在上頭看戲,她還有很重要的兩件事沒有做!


    “影六。”


    影二和影六是一直形影不離跟著秦杳的,原本是為了保護,但是秦杳用不著,總會給兩人派任務。


    “王妃。”影六出聲。


    “兩件事,第一,替我傳信茶烽,讓他查清楚巫馬容為何不顧人質交換的事情貿然出兵,我不信是因為呼延桀的原因;第二,我懷疑我安插在敵營的密探出了問題,你給我打探清楚。”


    “屬下明白。”


    不查清楚巫馬容出兵的原因秦杳寢食難安,穆察還在她手上,穆澹難道就真的一點都不在意?


    這一夜巫馬容沒有下令攻城,天亮的時候便鳴金收兵,十萬大軍又烏泱泱的打道回府。


    但秦杳不敢鬆懈,回到城樓下的短暫住所,她跟宋懷舟又商談了半日,隨後才困倦的闔上眼休息,但戰地裏哪能休息好呢?各地消息不斷傳來,她是一刻不敢耽擱,強打著精神又在地圖麵前站了小半個下午。


    秦暮停是當天晚上才知道秦杳又回了戰地,下麵的人直說急報,其餘的什麽也沒說,但秦暮停很清楚,若不是十萬火急,杳兒不會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離開。


    而且還讓恕伯隱瞞了消息,足見前線戰局緊張。


    “公子!”康滿再一次跟秦暮停爭辯起來,“小姐都說了這些事不讓您操心,而且你現在什麽都不知道,能做什麽呀!傅大夫臨走之前說了,在他回來之前你不能熬夜也不能操勞的。”


    康滿都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可是秦暮停理都不理他,康滿不幫自己,他就自己抬著沒有知覺的雙腿,一點一點的挪到輪椅上,此刻已經滿頭大汗,雙手也已經發抖了。


    “主兒!主子,您別折騰自己了,大小姐不會有事了,您這樣反而讓她擔心啊!”康滿知道,自己不幫忙的話,主子是無論如何坐不上輪椅的,但他心軟得很,見不得秦暮停無助的樣子。


    他一邊說,一邊不情不願的把秦暮停抱上了輪椅,雖然不滿,但動作還是極其小心,生怕把人給磕了碰了。


    秦暮停奸計得逞,在康滿看不到的地方隱晦的笑了笑,隨後安撫道:“放心吧,就一個時辰,我就問一問前線的情況。”


    此時的康滿真是後悔極了,當初就不該讓主子留人在軍營,一出了事,他鐵定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操心!


    “主子——”


    “舅舅!”康滿的話被一個稚嫩的聲音打斷了,隨後小團子被恕伯牽著跑了進來。


    屋子裏的兩人一頓,康滿今日去外麵給秦暮停買藥材去了,傍晚了才回來,隻知道府上來了客人,還未見過,此刻見到小團子,詫異的很。


    ——舅舅?


    大小姐的孩子?


    秦暮停也是一怔,然而就在他怔愣的時候,小團子已經跑到了他麵前,小小的肉嘟嘟的手已經拉起了他的手,嘴裏還自言自語道:“舅舅的病好些了嗎?柚柚給您暖暖手,舅舅的病就能快快好了。”


    說完還往秦暮停手上哈了一口熱氣,然後來回搓著他的手,別說,這手還真給暖熱了。


    “怎麽這個點過來了?”秦暮停好笑的看著小孩兒的動作,心情好了不少。


    小團子手上動作不停,抬起頭看著秦暮停認真道:“管家伯伯說娘親有急事出去了,父親說過,晨昏定省,娘親不在,舅舅是長輩,柚柚來給舅舅請晚安。”


    小團子觀察能力一流,見到秦暮停並不整齊的衣衫,以為他是要睡覺了,便自顧自的說了起來,“舅舅是要睡覺了嗎?娘親說過,生病的人要多多睡覺才能變好,舅舅也是這樣,柚柚給您寬衣。”


    小團子雖然不高,但秦暮停坐著,他踮踮腳也是能夠著他衣領的。


    饒是秦暮停也抵擋不了這樣一顆熾熱真誠的童心,他任由著小團子的動作,甚至還抬手配合他。


    康滿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他嘴巴都說幹了自家主子硬是一個字沒聽進去,這小屁孩兒一進來三句話就把人給說服了?


    他還不如一個小孩子?


    這讓他情何以堪啊!


    這是轉念一想,這不是好事嗎?


    思及此,康滿適時開口道:“小公子可不知道,你舅舅不是一個好病人,他脾氣大得很,生病了還不好好睡覺,大晚上非要坐起來。”


    “你是誰?”小團子疑惑的看著身後的康滿,嘟囔著瞪著他,“我不許你說舅舅的壞話!”


    “我......”康滿尷尬,這......


    小團子一碗水端平,轉頭嚴肅的看著秦暮停,一本正經的說道:“舅舅要乖,生病了不能頑皮。”他一邊說,一邊學著大人的模樣,伸手摸了摸秦暮停的臉以示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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