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禮不必多禮,我早就看不慣高以菱了。”這是實話,敬安公主毫不避諱的說了出來,完全把身後的高以菱無視了,甚至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


    秦杳沒接話,依舊感謝道:“無論如何,今日多謝公主替在下解圍,他日若有需要,在下絕不推辭。”


    她秦杳睚眥必報,同時也有恩必報。


    “秦將軍不必這樣。”敬安公主被秦杳感激的話說得不好意思,笑了笑道:“我知道,即使今日我不站出來,秦將軍依舊有法子讓高以菱認錯,所以秦將軍真的不必如此。”


    敬安公主的話秦杳不否認,她方才一直沒有開口說話,不是她真的拿高以菱沒有辦法,隻是在等時機而已。


    她方才給柚柚脫衣服的時候就發現了,柚柚的屁股上有一個紅紅的腳印,不大,很明顯就是小孩子留下的,而且柚柚身上穿的衣服被扯破了一些,高以菱或許是沒有注意到,她侄子腳腕處,還帶著幾縷柚柚衣服的絲線。


    證據在此,是無論如何抵賴不得的。


    隻是她還沒有把證據亮出來,敬安公主就站出來了,倒免了她和高以菱一番口舌之爭。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秦杳和敬安公主沒說上幾句話,秦杳心裏很清楚,今日這事已經不單純是她和高以菱之間的糾葛了。


    “別以為哭兩聲今日這事就過去了,你必須道歉,否則回宮我就告訴皇兄,把你今日的所作所為一五一十的告訴皇兄,加上你平日裏在城裏作威作福,被你欺負的人可不少,到時候我把人往皇兄麵前一帶,我看你這門婚事還保不保得住!”


    “說不定到時候你爹也會受到牽連,至於你那姐姐姐夫會不會受牽連那可就難說了。”


    “本公主聽說,你那個胞姐從小就看不上你,我看這回你在她麵前怎麽抬得起頭來,哼!”


    敬安的話徹底擊潰了高以菱,原本隻是抽抽嗒嗒的聲音,現在越發明顯大聲了。


    “公主,你,你怎麽能這樣,我和二殿下的——”


    “二皇子到!”


    高以菱話音未落,亭子外又一次傳來了聲音,粗獷的聲音彰顯著來人身份的貴重。


    周圍又整齊的跪倒了一片,個個嘴裏高呼‘端王殿下’。


    秦杳是見過二皇子的,那日宮宴,她有過匆匆一瞥,沒留下什麽印象,隻隱約覺得這人看她的眼神不是很友善。


    而此刻再次見到,秦杳依舊是這樣的感覺,但表麵上他偽裝得很好,臉上帶著和煦的微笑,平易近人的讓眾人起身。


    秦杳跟著起身,她知道二皇子的眼神在她身上掃過,她不在意,因此此刻她已經被高以菱惡心到了。


    二皇子一出現,方才還哭得委屈的高以菱,立馬哭得梨花帶雨,整個往身邊的二皇子身上靠,挽著二皇子的胳膊,哭得那叫一個惹人憐。


    二皇子也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做戲,見著高以菱的模樣,立馬把人抱在懷裏,擔憂的問道:“怎麽了?怎麽哭了,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被問到的高以菱反倒是不說話了,趴在男人懷裏哭得更厲害了,還一個勁兒的搖頭,那委屈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真是她受了天大的欺負呢!


    這可把二皇子心疼壞了,抱著人小心翼翼的安慰,一隻手安撫的拍著高以菱的後背,好不憐愛。


    “沒事了沒事了, 本王給你做主,有什麽委屈盡管說出來。”


    麵對二皇子的安慰,高以菱依舊不說話,依偎在二皇子懷裏繼續哭,隻是沒有人注意到她嘴角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笑容。


    兩人一個問一個哭,看似什麽都沒說,但實際上比千言萬語還有用。


    “不要怕,今日不管是誰欺負了你,本王都給你做主,你是本王的王妃,父皇兒的兒媳,斷沒有讓人欺負的道理。”


    二皇子這話與其說是說給高以菱聽的,不如說是給周圍人聽的,他聲音裏有明顯的動怒,足夠威懾周圍的人,當然秦杳和敬安公主除外。


    似乎是覺得時機夠了,高以菱又一聲哭泣,隨即嬌滴滴的喚了一聲:“殿下......”


    “有殿下這句話,菱兒就沒有委屈了。”


    高以菱用自己哭得紅彤彤的眼睛望著二皇子,秦杳看得都不得不感歎一句,的確是生了一副好模樣,哪個男人看了不心疼?


    果然,一聽高以菱這樣說,二皇子更不可善罷甘休了,更加生氣的說道:“菱兒不可說這樣的話,你就是太善良了,才會被人欺負了去。”


    “殿下......都是菱兒不好,菱兒和秦將軍鬧著玩兒的——”高以菱的聲音戛然而止,臉上驚恐的表情恰到好處,然後還欲蓋彌彰的解釋說:“不是秦將軍的錯,是菱兒有錯在先。”


    這下二皇子還有什麽不明白,雖然高以菱短短幾個字,可是已經足夠他腦補出一出霸淩弱小的戲碼。


    見高以菱一副維護別人的模樣,二皇子一邊覺得懷裏的女子竟是這般善良,一邊又覺得欺負高以菱的人可恨,抬眼對著高以菱的丫鬟說:“你來說,把你家小姐今日受的委屈原原本本的說出來!”


    說完還轉頭狠狠的瞪了一眼正看戲的秦杳,仿佛秦杳犯了天條一般。


    秦杳甚至想給高以菱鼓掌,這精妙絕倫的演技和對男人的把控能力,樓子裏的小姐怕都自愧不如!


    她倒是不怕二皇子找她麻煩,她雖沒有什麽本事,但這端王殿下可不是個省心的,這幾日她細細了解過京城的各派勢力,這二皇子的母妃是當朝貴妃,外家勢力盤根錯節且財力殷實,當下朝中正在議儲,眼前這位可是熱門人選,朝堂上呼聲一片。


    但聰明人都知道,皇上多疑,現在不是蹦躂的時候,更不敢把這件事鬧到皇上麵前。


    秦杳心裏平靜,她身邊的敬安公主可就不那麽爽快了,她現在非常非常惡心高以菱,甚至想上去給她兩嘴巴子!


    “怎麽會有這麽惡心的人,說她矯揉造作都輕了!”敬安公主小聲又氣憤的吐槽道。


    秦杳聞言,笑笑道:“公主早知她是這樣的人又何必動怒,不值得。”


    敬安公主其實比秦杳還要長一歲,但是從小被太後嬌慣著長大,還保留著一些小女兒的幼態,她鼓著臉,氣憤不已,“你就不生氣嗎?你聽聽那丫鬟說什麽?發生爭執?她說是你非要逼著她家小姐道歉,閉口不提高以菱囂張跋扈和那小屁孩兒的罪行,真會顛倒黑白!”


    “簡直氣死人了!”


    敬安公主氣得直跺腳,雙手緊緊的握拳,那樣子又可愛又好笑。


    秦杳笑了,搖搖頭安撫敬安公主,“男人的眼睛和耳朵隻會看見和聽見他們自己想看見的和想聽見的,即便那丫鬟說了,今日不管是為了麵子還在什麽,二皇子都會選擇相信高以菱。”


    “本公主還在這裏呢,他就不怕我去告狀?周圍還有那麽多眼睛呢!”


    “公主殿下,你還沒明白嗎?今日這事既然二皇子出麵了,那最多隻能到二皇子這裏了,若是你把這事鬧到了皇上麵前,就是在蓄意破壞二皇子和宰相府的聯姻,這婚可是皇上親賜的。”


    這下敬安公主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若是把這件事說給了皇兄,那就是對皇兄的質疑!


    沒有皇帝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敬安公主安靜了下來,看著秦杳的臉色多了一些了然,但眸子裏卻有些晦暗不明。


    秦杳沒有再說下去,準確來說是此刻兩人沒有了說話的機會,因為二皇子的怒火已經燒到她們身上了。


    隻見二皇子把高以菱攬在懷裏,隨即用一種嫌棄的語氣對秦杳說:“本王以為,秦將軍雖為女子,但能被父皇信賴,邊關百姓愛戴,可統領幾十萬大軍,叱吒疆場,該是威風颯颯,心懷大氣,沒想到秦將軍竟然和後宅女子一般,斤斤計較,目光狹隘,更甚者當眾欺負一個柔弱的女子!”


    “秦將軍當真是無所顧忌,仗著父皇的信任就這般在京城胡作非為,甚至還蒙蔽公主殿下,你這般行事,就不怕父皇降罪於你?”


    “今日是本王碰上了,不知道在本王看不見的地方,在父皇看不見的蒼北,還有多少無辜的百姓活在你的卑劣之下!秦老將軍一生光明磊落,心懷天下,剛正不阿,卻不曾想作為秦老將軍的後輩,你竟沒有學到絲毫,甚至還敗壞將軍府門風,本王都替老將軍心痛!”


    二皇子長了一張好嘴,一番話不僅給秦杳定了罪,還罵了秦杳家風不正,不配為人,該說不說,果然是皇宮裏出來的人,的確不簡單。


    秦杳其實是不生氣的,就連高以菱明目張膽的譏笑她都不在意,但是二皇子最後的一番話卻觸到了秦杳的雷區!


    敬安公主站在秦杳身邊,一開始心裏還感慨秦杳不愧是統禦一方的將軍,這臨危不亂的氣場簡直了,可是下一刻,二皇子一提到秦老將軍,秦杳渾身的氣勢完全就變了,甚至有一瞬間,她感覺到了她身上那種絕殺的氣勢。


    但轉瞬即逝,被竭力的隱藏去了。


    秦杳沒有立刻開口,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二皇子,嘴角上揚的弧度讓人琢磨不透。


    閆宿以為秦杳是怕了,不敢開口,他心中大定,他身邊的人,甚至他的父皇都說,不要小瞧秦家的任何一個人,即便現在撐起秦家的是一個女人,他雖不服,但是看著蒼北傳回來的那些捷報和秦杳的治理戰績,他也不得不服。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看不上秦杳,宮宴上第一次見麵,他就對秦杳充滿了敵意,隻是沒有過多的接觸。


    今日一見,不過如此!


    “秦——”


    “端王殿下!”秦杳的聲音不覺有些威嚴,有一種攝人心魄的感覺,“在下被家父教育得很好,不需要別人來置喙,秦家如何,在下如何,都用不著殿下來操心。”


    “殿下說秦杳像一個後宅女子,請問殿下,後宅女子如何?目光短淺?殿下就目光長遠了嗎?是能看見國家未來還是能預判生死?”


    “另外,我奉勸殿下,自己沒有統兵禦帥的本事,就不要道聽途說去妄議他人,蒼北幾十個城池不是殿下在鎮守,跟敵人殊死搏鬥也不是殿下衝在最前麵,蒼北夏季的暴風,冬季的暴雪,敵人的襲擾都不是殿下在處理,在下不知道端王您是站在什麽樣的立場說出那些質疑的話?”


    “端王殿下時至今日,到了皇上賜婚的年紀,有真正的打過一場,見過一場血腥嗎?”


    “最後,今日事實如何,端王殿下稍作打聽便一清二楚,如果端王殿下覺得秦杳今日之言冒犯了,或者對今日之事存疑,在下奉陪到底,即刻進宮述明皇上,皇上若是降罪,秦杳無話可說!”


    “你——”秦杳一番話不僅把周圍人說愣住了,就連二皇子都怔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有點不可思議,一時氣結,他不敢相信秦杳敢公然跟他叫板,還這樣不留餘地。


    周圍人更是驚愕不已,看著秦杳的眼神變得不可捉摸,似乎是同情又似乎是佩服。


    “秦杳,本王敬你是父皇寵愛的臣子,所以今日——”


    二皇子還想再說什麽,可是秦杳已經不想聽下去了,她的耐心已經告罄,她抬手打斷了二皇子的話,淡然道:“在下還有軍務在身,就不打擾二皇子雅興了,先行告辭!”


    說完秦杳轉身就要離開亭子。


    “秦杳!你敢——”


    “端王殿下,這般大呼小叫似乎有失身份?”突兀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的聲音來自秦杳麵前,有些熟悉。


    眾人再一次齊刷刷的看向聲音的來源,來人意料之外又好似情理之中。


    “溫照凜?”端王小聲嘀咕,有點不敢相信來人竟然是他。


    而且方才對方眼睛裏一瞬間浮現的威脅是什麽?難道是錯覺?


    這下好了,周圍人又紛紛議論起了廣平王,秦杳今日的耳朵就一直沒有停過。


    循著眾人的眼神,溫照凜已然走近,並且自然而然的站在了秦杳身邊,還低頭小聲關切的問道:“沒事吧?”


    秦杳心裏嘀咕,反應也變得遲緩了不少,機械似的愣愣點頭,隨即又搖頭,整個人已經完全不在狀態。


    隻不過她驚訝的不是溫照凜的出現,而是溫照凜突然的出現。


    她一向警覺,對人的腳步聲靈敏,先前二皇子來時,她就已經感覺到,但是溫照凜,確實沒有任何聲音,就好像這個人是憑空出現的一樣!


    秦杳疑惑的看著溫照凜,心想這人究竟還藏著什麽?


    感受到秦杳的目光,溫照凜衝她和煦一笑,隨即抬頭對上了二皇子探究和怨懟的眼神,而他自己,當然也分毫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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