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漆紅色的宮門在眼前緩緩地層層敞開,伴隨著老舊如曆代帝王的車轍駛過殘留的塵埃,與鏽蝕的金屬聲響。明黃色的龍輦自宮門內駛出,後麵則是浩浩蕩蕩的禦林軍隊伍。車馬所過之處揚起漫天的塵土。出行的號角在低沉地長鳴著,隻是隨著距離的越來越遠,聲音漸漸模糊不清了。


    憐景望著馬車後麵漸漸淡出視線的皇宮,頓時心生萬千感慨。這許是最後一次仔細瞧著這皇宮了,這帝王的宮殿之中,太多的壓抑與明爭暗鬥亦將隨之遠離。它們會繼續留在這座華麗的囚牢裏,等待下一個自以為榮譽不已的愚蠢之人走進去。人便總是這般後知後覺的動物,不到傷鱗遍體,決然是誰都不肯相信的。


    “茶!”皇帝的聲音喚回她的注意力。


    憐景忙放下簾子,雙手將溫熱的茶呈到皇帝麵前。作為皇帝的貼身女官,她被特許守在皇帝的龍輦之內,以便隨時伺候著。


    皇帝接過茶,淺呷了一口,然後從書中抬起頭瞧著她。(.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終於可以如願以償地回到你心心念念的圖爾瞧瞧了,你可開心?”


    “托皇上的福,奴婢感激不盡!”憐景低下頭,神情恭順異常。這突如其來的恭順卻讓皇帝不覺微微皺了皺眉。


    “這次圍獵,大概會持續十幾日,你須用這十幾日的時間將你對圖爾的不舍,依戀,全部留在草原上,爾後,不許再提!”皇帝的聲音清晰而有力,語氣中暗含一種刻意的堅定。憐景從未想過他竟會提出如此無理的要求,頓時驚訝地連規矩都忘了,隻抬起頭愣愣地瞧著他。


    “這是聖旨嗎?”良久,憐景開口問道。


    “你大可以將它看作聖旨!”並不肯定的回答。


    憐景冷笑:“那麽奴婢領旨!”


    縱是皇帝未曾開口如是說,亦是同樣的結果。她確是不得不將全部的不舍和依戀留在這草原上了。因為當她完成了她的使命,她便會離開。不隻是離開草原,離開蒼都,而是離開這不具存在意義的人世。她將再也不必壓抑自己,小心翼翼地在宮中委曲求全。那時便也隻是為了靠近皇帝,覓得一個機會。而今,機會已得,再不會有任何事可以讓她低頭。季氏一族的頭,將繼續高高昂起!


    當憐景邁下馬車的時候,險些落下淚來。眼前那熟悉的畫麵,讓她的心刹那間潮濕起來。她看見草原上潔白的羊群,宛若天邊柔軟的雲團;她看見草原上湛藍的天,竟是靛青的染料暈染開來的色彩;牧羊人洪亮的歌喉唱出一支支熟悉的牧歌,還有頭頂盤旋飛過的蒼鷹……她閉上眼睛,用力呼吸。是了,這是草原的風,草原的空氣――這是家的味道。


    魏九功將皇帝扶下馬車,剛欲高呼“起駕”,卻被皇帝製止了。他順著皇帝的目光望過去,隻瞧見憐景麵對著廣闊的草原用力張開雙臂的背影。因了是在宮外,便也沒那麽多的規矩,她並未盤髻,皇帝亦不予理會隨了她去。此刻微風拂過,那瘦削的肩頭上,墨色長發與隨風翻飛的衣袂相映襯著,她的全身散發著一種淡淡的光芒,與明亮的陽光相映生輝,柔和而華麗。


    皇帝望著她的背影忽然喃喃道:“難道她竟當真隻能屬於這裏?”


    魏九功聞言轉過頭,隻見皇帝的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困惑的神情。片刻,皇帝再次開口道:“縱是如此,朕亦不許!”語罷,便拂袖而去。魏九功忙跟在皇帝身後朗聲道:“起駕――”


    大帳之內隨行的王公貴族立在兩側,帳內氣氛稍顯凝重了些。皇帝坐在帳中書案前兀自觀賞著手中的黑漆牙雕梅花筆筒。良久方才開了口,隻道:“關於明日的圍獵,眾位愛卿可有什麽好的想法?”


    “啟稟皇上,臣以為此次圍獵應仍以競賽方式展開。”七王爺上前一步朗聲道。


    聞言,皇帝點頭,七王爺見狀便繼續道:“明日圍獵的參賽者,可分為兩隊,每人配上十支箭,一張弓,一匹快馬。皇上可以在圍場中央設一處高台,台上放置一彩球,以一個時辰為限,參賽者需獵足十隻羚羊,十隻鹿,十隻鷹,爾後行至高台奪取台上彩球返回起點,方算最終取勝!”


    皇帝點了點頭:“嗯,規則可行,不過,身為天朝的臣子,區區三十隻獵物怎能決出勝負來。依朕看,便定為二十隻羚羊,二十隻鹿,十隻鷹。眾位愛卿以為如何?”見眾人皆表示讚同,皇帝便高聲道:“好,那便依著七王爺說的辦!隻是這高台上所置之物,朕自有定奪,隻有最終得勝者歸來,方可摘得一觀。”


    “皇上英明!”在眾人的應和聲中,憐景退出了皇帳,待悄悄地退回了自己的帳內,方才張開緊握的拳,掌心裏那顆亮紅色的藥丸在昏黃的燈光中透著一股子邪氣。憐景複又握緊拳頭,隻在心裏道:就是它了,明日亥時一過,一切就都會結束了。她退至榻上,緩緩地躺下來,閉上眼睛。心裏卻似是被人扔進了一塊巨石,洶湧著莫名的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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