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顆大顆的眼淚,滴落在扶蘭若的身上。


    扶蘭若恢複了些許意識。


    她看著哭得難過的沈冉冉,微微伸手給她擦了擦眼淚,虛弱道:“阿芙別哭,哭起來就不好看了。”


    沈冉冉看她醒了,哭得更大聲了,“嗚嗚嗚,師姐,你痛不痛啊?”


    扶蘭若如同往常一般,嘴角彎彎,帶著笑意,“師姐不痛,不過阿芙再哭的話,眼淚掉進師姐傷口,那就可疼了。”


    沈冉冉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淚,吸了吸鼻子:“阿芙不哭,沒有眼淚會傷著傷口。”


    沈嘉慕有些看不下去,他蹲在了扶蘭若麵前,眼裏滿是要滲出來的憐惜,“不想笑就別笑了。”


    扶蘭若一怔,臉上仍舊掛著笑意。


    她包容地看了沈嘉慕一眼,輕輕道:“習慣了。”


    簡單的三個字,卻讓沈嘉慕心裏一痛。


    他看著扶蘭若一身的傷,不知道她如何還笑得出來,不知道她究竟經曆過多少苦,才能在各種情況下都笑著。


    他不知道,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沈嘉年有些責怪沈嘉慕,他皺眉道:“嘉慕,你怎麽回事?扶小姐還受著傷呢,你說些難聽的話幹什麽。”


    然後,他運轉渾厚的內力,替扶蘭若梳理紊亂的經脈。


    修聞和修衡師兄弟的打鬥還在繼續。


    要說是打鬥,不如說是單方麵的毆打。


    修衡這些年醉心醫術,把幾乎所有的時間,都投入到研究如何治愈先天性心疾中,對於武功倒是疏忽了不少。


    但修聞不同,他的天分和天賦都比修衡高,在研究醫術時,也十分注重武力的提升。


    自從察覺到修衡的小心思後,他不得不做好兩手準備,就怕修衡哪天趁他不注意,對小卿下手。


    但他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


    差一點啊,就差一點,小卿就真的沒命了。


    倘若真的如此,他不知自己會做出什麽事。


    修聞下手越來越狠,後來幹脆扔掉手中的劍,一拳一拳不停地落在修衡身上。


    扶蘭若見師父還沒有停下來的跡象,擔心他陷入魔障。


    於是她的手輕輕撫在沈嘉年為她輸送內力的手上,示意他停止。


    沈嘉年先是心猿意馬,而後自覺地收回內力,乖巧起身讓開。


    扶蘭若鬆開手,撐著沈冉冉起身,喚道:“師父。”


    眼眸猩紅的修聞,聽到寶貝徒弟的呼喚,馬上停下揍人的拳頭。


    他趕忙回身,走到扶蘭若麵前。


    看著一身血的扶蘭若,修聞眼中既傷心又自責。


    他想要上前抱住扶蘭若,卻又不敢,直直地僵在原地。


    扶蘭若笑了笑,鬆開扶著她的沈冉冉,踉蹌著,像是小時候剛學步的樣子,走向修聞。


    修聞扶著即將摔倒的扶蘭若,眼中的自責就要溢出。


    扶蘭若卻隻是溫柔地笑了笑,“師父,不要因為不值得的人陷入魔障,我還等著你履行承諾呢。”


    修聞眼眶泛紅,隱隱有淚意蕩漾。


    他重重點頭。


    見師父點頭清醒後,扶蘭若再也支撐不住,徹底暈了過去。


    她這一暈不要緊,直接嚇得在場之人心中一跳,紛紛上前就要抱住她,卻被修聞狠狠地瞪了一眼。


    他先是給扶蘭若把了脈,發現她這是心力交瘁,又身中多重迷藥,再加上嚴重的失血所致。


    剛剛醒來,不過是扶蘭若心裏撐著,想要拉他出迷障,不讓他產生心魔之舉罷了。


    修聞沉默下來,不理會圍著他的沈家兄妹,抱起扶蘭若就離開了。


    沈嘉年和沈嘉慕自然想要追上去,但他們知道,或許扶小姐的師父不是很待見他們,也不敢貿然跟上去。


    他們打算等冉冉去的時候,再悄悄跟上。


    對,冉冉。


    他們這才想起冉冉,轉頭看向她,發現沈冉冉有些不對勁。


    沈冉冉盯著腫成豬頭的修衡。


    修聞下了死手,雖然沒有取走修衡的性命,但已經廢了他一身功力。


    而後拳拳到肉,沒有絲毫放水。


    可以說,修衡身上全是傷,沒一處好地兒。


    若不是扶蘭若最後喚了修聞一聲,恐怕現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一具屍體了。


    沈冉冉盯著修衡看了許久,最後還是走到了他跟前。


    她隻是蹲在他麵前,看著他奄奄一息,似乎沒打算出手救治。


    片刻後,沈冉冉看著修衡失神的眼眸,一字一句問道:“師父,我還記得你說過一句話——為醫者,治病救人為良策,其間需時時自省,時刻謹記:邪念勿起,勿陷旁人苦,勿毀他人路。”


    “這是我入門時,你教我的。可是,師父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你因為私欲,想要殺了師姐嗎?那可是你看著長大的孩子,你也下得去手?”


    “師父,你現在重傷,就快死了。雖然我不想救你,但你教育了我十年,這恩情我得還。”


    “我會救你,但此間事了,以此救治之恩還你十年教育之恩,此後我便不再是你的徒弟,我們一刀兩斷。”


    沈冉冉好像一瞬間長大了一樣,成熟了很多。


    她扶起修衡,將他放在小榻上。


    她就要開始收拾整理密室,卻發現密室的地麵上全是血。


    沈冉冉眼中的淚水止不住地流。


    她不敢想,這麽多血,師姐該有多疼啊。


    可師姐還笑著安慰自己,說她不疼。


    師姐是騙子,就喜歡騙她。


    師姐從小就吃苦受疼,卻總是笑著說不疼。


    怎麽會不疼呢,那多疼啊。


    沈冉冉再也堅持不下去,蹲下身,緊緊抱著自己的大腿,悶聲哭著。


    剛開始沒有聲音,漸漸地有了一點細細的哭聲,到後麵變成了嚎啕大哭。


    沈冉冉足足哭了一刻鍾,才漸漸收了動作。


    她站起身,頂著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睛,走到杜丹秋麵前。


    沈冉冉麵無表情道:“二哥三哥,麻煩你們帶上他,跟著我去前峰的藥廬。”


    這裏遍地都是血,沈冉冉不敢再多看一眼。


    她背上杜丹秋後,在前麵帶路。


    回到前峰的藥廬中,杜丹秋和修衡分別躺在小榻上。


    沈冉冉去抓藥熬藥。


    她隻打算給修衡治外傷。


    至於內傷,她醫術不精,不堪完成這等治療,鼎鼎大名的神醫,自然會自己治。


    沈嘉年和沈嘉慕在一旁看著沈冉冉板著臉熬藥,麵麵相覷,但又不敢開口。


    二人進行眼神交流。


    沈嘉年:這怎麽辦?冉冉好像有些不對勁。


    沈嘉慕:還不是那老頭兒,要我說冉冉就不該管他,讓他去死。


    沈嘉年:雖然我也覺得你說得對,但他畢竟教導了冉冉十年,就當還恩情了。


    沈嘉慕:管他的,如果是我,我才不管他。這樣的人,憑借一己私欲,就隨意掠奪他人性命,不該死嗎?


    沈嘉年心裏其實也是這麽想的。


    他們進密室時,看到衣衫淩亂,渾身浴血的扶小姐,他的心像是被一隻大手死死攥住一樣的疼。


    後來又聽見扶小姐師父說,對她下手的是她的師叔,他還想活生生地挖出她的心。


    當時他氣炸了,衝上去就對著修衡揍了好幾拳,踹了好幾腳。


    本來想動刀的,但顧及扶小姐師父可能要親自動手,才沒有把他打死。


    想到這兒,他用眼神詢問沈嘉慕:我想去看看扶小姐,不知道她怎麽樣了。


    沈嘉慕眼中閃過渾身是血的扶蘭若,也點點頭:我也想去看看,但是她的師父可能不是很想看到我們。


    他們對視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看了眼修衡。


    心中呸了一聲,然後又轉頭看向了忙碌的沈冉冉。


    或許是他們的目光太灼熱,沈冉冉頭也不回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麽,淡淡道:“我盡快救他,然後我就可以以普通人的身份去見師叔……鬼醫,到時候你們可以跟著。”


    沈嘉年眼中閃過亮光,追問道:“需要多久啊?”


    沈冉冉沒有停下,繼續忙著,“最快七天,最慢一月。”


    沈嘉年和沈嘉慕點點頭,心裏卻在想怎麽要這麽久啊,紛紛思索著怎麽再縮短點時間。


    他們實在不想把時間浪費在修衡這種渣滓身上。


    沈嘉慕餘光掃到杜丹秋,眼眸亮起。


    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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