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蘭若的意識漸漸恢複。


    她看見周圍一片漆黑。


    她伸手想要抓住什麽,卻無濟於事。


    突然,一陣猛烈的下墜感驟然襲來。


    強烈的失重感,讓她無法把握住平衡,再次失去了意識。


    片刻後,她恢複意識,睜開眼。


    這裏不再一片漆黑,但處處透著熟悉。


    這裏是……


    是她的病房。


    “小若兒,你看誰來啦?”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扶蘭若有些不可置信。


    她猛地轉過頭去,看著一個玩偶,以及扶著玩偶的,爬滿皺紋的,蒼老的手。


    扶蘭若不由自主地走近他,眼中似乎泛起了淚意。


    玩偶突然被移開,露出了玩偶身後,一張蒼老的臉。


    他的臉上滿是皺紋,眼下還有些微烏青,銀灰色的發絲遍布頭上。


    但他的臉上滿是笑意,充滿了對眼前之人的疼愛,“小若兒,看看爺爺給你帶什麽來了?”


    她走到那人身前,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嘴裏輕輕喚道:“爺爺……”


    下一瞬,她的手卻穿過了爺爺的身體。


    扶蘭若怔在原地,她看著自己的手發愣。


    身後傳來爺爺的聲音,“小若兒,別生爺爺的氣,爺爺昨天沒來看你,是去給你找小老虎啦。”


    隨即,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又響起,拉回了扶蘭若的思緒,“爺爺騙人!說好了來看我,怎麽今天才來!”


    扶蘭若轉過頭看去,發現躺在床上的,小小的自己。


    那是五歲的她。


    她看著幼小的自己,在爺爺麵前肆意撒嬌生氣。


    那時候,她心裏隻有爺爺失約,沒按時來看自己,心裏十分不滿。


    那時候什麽都不懂,看不到爺爺皺紋下的辛勞,看不到爺爺眼下疲憊的烏青,看不到爺爺滿是勞碌的白發。


    扶蘭若走到床前,看著爺爺耐心哄著年幼的自己。


    他分明已經很累了,眼中滿是疲憊,卻還是抽了時間來陪自己。


    扶蘭若伸出手,虛虛地撫在爺爺的皺紋上,心裏的空缺似乎填滿了。


    “爺爺,我回來了,我來看您了。”


    扶蘭若的手一頓,心裏突然有些疑惑。


    為什麽要說我回來了?


    我去哪兒了?


    為什麽我能看到小時候的自己?


    我什麽時候長大了?


    扶蘭若看著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自己,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


    她的腦海中正要浮現一些場景,卻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扶蘭若不由捂著頭,想要克製突如其來的疼痛。


    眼前的一切開始扭曲,爺爺似乎離她越來越遠,扶蘭若顧不得頭疼,朝著爺爺的方向跑去。


    但她的速度實在太慢了,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一般,根本無法追上越來越遠的爺爺。


    扶蘭若有些崩潰,自懂事以來從未哭過的她,第一次有了想哭的衝動。


    她不停跑著,想追上已經看不見的爺爺。


    不知不覺間,周圍又變成了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


    扶蘭若的身體似乎壓了千斤重一般,但她還是艱難地拖著身子,往前一步一步地挪。


    就算看不清方向,她也要過去找找,萬一爺爺就在那裏呢?


    她走啊走啊,不知走了多久。


    眼前突然有了一陣亮光,她有些歡喜地衝了過去。


    在接觸到那道光的瞬間,一陣強烈的失重感再次襲來。


    ……


    扶蘭若眼睫微顫。


    她用手擋住煩人的光,好繼續安睡。


    突然,她猛地睜眼起身,心口傳來一陣熟悉的痛意。


    扶蘭若捂著心髒,視線在四周環繞。


    周圍是熟悉的布局。


    她躺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眼前是巨大的落地窗。


    窗外一片綠茵,風景極佳。


    房間內的裝飾皆是暖色調,地上還細心地鋪著毛毯。


    扶蘭若走到一旁的鏡子前,她看著鏡子裏約莫十歲的自己,不知為何,心裏生出了一種自己怎麽突然變小了的感覺。


    就在她心裏疑惑時,門口傳來開門的聲音。


    “小若兒,爺爺來看你啦,今天有好點了嗎?”


    扶蘭若轉頭,看著爺爺從門口進來,手裏還提著什麽東西。


    她當即拋開腦中的思緒,開心地跑了過去,撲到爺爺懷裏,撒嬌道:“爺爺,你終於來了,若兒感覺好久沒見到你了。”


    爺爺自然地抱住她,嘴角掛著止不住的笑意,“小若兒,爺爺昨天才來過,就又想爺爺啦?那以後爺爺每天都來陪小若兒好嗎?”


    說著,他又板起臉唬人,“不過小若兒可不能跑跳,昨天才做了手術,要注意身體,知道嗎?”


    扶蘭若整個人埋在爺爺懷裏,眼角不自覺蔓延出淚意,“好!若兒就是感覺好久沒見爺爺了,我好想你。”


    爺爺放下東西,耐心地拍著扶蘭若的後背。


    “小若兒乖,爺爺向你道歉,是爺爺不好,竟然讓小若兒哭哭,爺爺以後一定多陪陪你,好嗎?”


    扶蘭若點頭,聲音悶悶地,“那我們拉鉤!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變了就是豬八戒!”


    爺爺笑意不斷,抱著寶貝孫女高興不已,“好好好,為了以後不做豬八戒,爺爺一定每天都來看我們小若兒。”


    扶蘭若這才破涕為笑,親親熱熱地抱著爺爺。


    祖孫二人度過溫馨的早晨,又一起吃了午飯,爺爺才有事不得不離開。


    下午時,扶蘭若一個人坐在房間的地毯上,看著一地的積木和玩具,心裏毫無波動。


    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她分明記得,自己好像好久沒見爺爺了,為什麽爺爺說昨天才見過。


    一道亮光從腦中閃過,扶蘭若正要抓住,卻眼前一黑。


    待她再次睜開眼時,爺爺坐在她的床前,還端著一碗粥,笑眯眯道:“小若兒醒啦?一定餓了吧?快來喝粥吧,爺爺喂你。”


    扶蘭若將腦中的異動甩開,高高興興地盯著爺爺,開心地喝著粥,享受著和爺爺久違的相處。


    等等,久違?


    為何我要用久違兩個字,剛剛爺爺不是才和我一起嗎?


    一陣熟悉的眩暈襲來。


    扶蘭若再次醒來後,眼前是一片綠茵。


    她正坐在定製的秋千上,輕輕搖晃著。


    “小若兒害怕嗎?要不要爺爺再輕點推?”


    扶蘭若轉過頭,看著身後笑得慈祥的爺爺,眼眸一動,微微笑道:“我才不怕!爺爺隨便推。”


    話音一落,背後的推力微微重了一點點,扶蘭若感受著微風,心裏卻生出了一個想法。


    就在她要想清楚的瞬間,那股熟悉的失重感再次襲來。


    扶蘭若睜開眼,發現自己回到了病房裏。


    她看著坐在陽台上的爺爺,歡快地走了過去。


    她坐在爺爺身旁,把腦袋靠在爺爺肩上,一同賞月。


    “小若兒醒了?今天中秋節,吃個月餅吧。”


    說著,爺爺遞給扶蘭若一個月餅。


    她咬下一口,靜靜看著天上潑灑清輝的圓月,“爺爺,你總是帶著我看天上的月亮,可是月亮有什麽好看的呢?”


    爺爺輕輕撫著她的頭,一邊笑道:“你瞧這圓月,光輝燦爛,卻又不灼目傷人,自有一派寫意風流。”


    “自古以來,月亮就有各種上好的寓意。而在中秋祭月賞月,可祈求家人平安健康、闔家團圓。”


    “希望月神大人保佑我們小若兒盡快好起來,免遭疼痛困擾,然後健健康康地生活下去。”


    扶蘭若壓下胸口驟然翻湧的痛意,掩飾般地咬下一口月餅,笑了起來,“爺爺還信這個啊,那我也請求月神大人保佑爺爺,讓我們一起健健康康地生活。”


    爺爺似乎也察覺到什麽,看著扶蘭若蒼白的小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笑,心裏十分難受。


    小若兒小時候,和大多數小孩子一樣,都性格外顯。


    高興時就笑,難過時就哭,生氣時就撅著嘴等人哄。


    似乎從那次發病後,她就變了,隻知道笑。


    為了不讓他擔心,小若兒就算心口再疼,手術再痛,她都不再哭泣,不再有多餘的情緒。


    她也不再需要同齡的小夥伴。


    這麽多年,像是已經習慣了自己一個人生活在這病房中,她的小臉上總是掛著笑意。


    爺爺心疼地抱著扶蘭若,“小若兒,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但你要答應爺爺,要開心的時候才笑,不要因為怕爺爺擔心,而勉強自己去笑好嗎?”


    扶蘭若仍舊笑著,她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輕聲道:“爺爺,我真的好想你,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就好了。”


    “明月如舊,可明月何時能照我還啊。”


    話音一落,一切如同破碎的鏡子一般,所有的畫麵碎成碎片。


    下一瞬,碎片重新組合起來,扶蘭若眼前出現了新的一幕。


    夜幕低垂,天上明月高掛,點點星芒環繞。


    爺爺坐在她的病床前,靜靜看著天空中的明月。


    爺爺似乎又老了,滿頭灰白的發絲徹底成了銀絲,臉上的皺紋也透著蒼老黯淡的氣息。


    他牽著她的手,轉頭看著她毫無聲息地躺在病床上。


    爺爺嘴角掛著難看的笑,嘴裏輕聲說著話,“小若兒,又到中秋啦,別貪睡了,快醒來吃月餅咯。”


    扶蘭若眼眶發熱,眼中似有淚珠滾落。


    那淚珠打在爺爺的手背上,濺開燙意。


    扶蘭若想要伸手拉住爺爺,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眼前一幕,漸漸褪色消散。


    偌大的空間再次成了一片漆黑,空餘她一人,成了這片空間唯一的光亮。


    她獨自蜷縮在角落,輕輕抱住自己,仿佛在慢慢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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