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在她不斷熬藥、改進藥方、熬藥、改進藥方的循環中消逝。


    晨曦的露水漸漸被太陽蒸發,消散在葉間,水汽也漸漸散去。


    終於,成功了。


    扶蘭若看著眼前堆放的八九碗藥,眼中滿是欣喜。


    原來問題並不是在熬藥的步驟上,而是器具。


    成功之後,她又根據自己的想法,再次進行改進。


    最終,通過小鼎製成了更為便攜的藥丸。


    她將藥劑和藥丸分別裝入玉瓶中,並加以編號。


    陽光透過樹葉間隙,道道光線斜射而下,在地上留下斑駁樹影。


    暖黃色的陽光好似格外偏愛她,為她雲水青的衣衫罩上了一層薄紗。


    她身旁是幾個爐子,身前擺著一張桌子,上麵還有幾隻碗,盛著一些東西。


    不遠處的躺椅上,一隻橘貓在懶懶地曬著太陽。


    分明是日常生活中再常見不過的畫麵,卻憑生了一種超凡脫俗的意境。


    她仿佛自成一界,被凡事所困,卻又與凡塵脫離開來。


    沈星瀾連夜與眾將士商討完畢,其間休息了一個時辰,便趕回瀾院。


    推開瀾院的門,便見這樣的畫麵。


    他靜靜站在門口,有些不想打破這樣的靜謐。


    這時,原本在房間裏的惠蘭出來,她驚訝出聲。


    “將軍,您回來了?”


    聽到聲音的扶蘭若將玉瓶分別放好,這才抬眸看向門口。


    她對沈星瀾點頭示意,“沈將軍。”


    對他的回來,扶蘭若早有預料,並不意外。


    門外沈星瀾點點頭,隨後跨步進入瀾院。


    這裏與之前有點不一樣了,更多了些生活氣息。


    他看著桃樹下的躺椅,那些製藥的東西,以及,扶蘭若。


    沈星瀾先是定定地看了一眼她,收到扶蘭若疑惑的眼神,這才移開視線。


    他看著眼前的爐子和藥罐,詢問道:“你身子不適?在熬藥?”


    扶蘭若搖頭,“隻是學醫之人在練手罷了。”


    看來她的確會醫術。


    沈星瀾抬眸,神色肅然,“昨日,你派人送來的信……可否屬實。”


    扶蘭若道:“自然,隻是事態比你們想象的更加嚴峻。”


    “沈將軍常在邊境戍守,想必對血吸蟲有些了解。”


    沈星瀾點點頭,他們曾經有好幾次作戰,因為不了解情況,吃了不少暗虧。


    尤其是血吸蟲,讓那幾次戰役傷亡慘重。


    對於將士而言,戰死疆場是榮耀,但死在戰前,卻是一種悲哀。


    扶蘭若見他神色略有沉痛,似乎是想起了什麽痛苦的回憶。


    她頓了一瞬,又繼續道:“既然你們對它有基本了解,想必對血吸蟲的生活習性也基本知曉。”


    “隻是,出現在京城中的血吸蟲有些不同,更加耐熱,也更凶殘。”


    隨後,她取出一隻幹淨的碗,從瓷瓶中倒出一隻血吸蟲。


    暗紅色,約有麥粒大小的蟲子在碗中蠕動。


    “這是昨日從一位老人家身上取出的血吸蟲,你仔細看它的腹部。”


    說著,扶蘭若用一根筷子撥開它,露出腹部。


    “普通的血吸蟲腹部皆是觸角,用於固定和移動,通常借用前部的吻進行吸血和放毒。”


    “但這隻不同,它沒有吻部,我猜測它是直接使用這數不清的觸角進行吸血放毒。”


    “這就意味著,血吸蟲的能力得到了增強,被感染的人體反應更加劇烈,從感染到死亡的時間大大縮短。”


    扶蘭若的話音一落,沈星瀾麵沉如水,狹長的鳳目中寒冰乍現。


    究竟是何人,竟然想出如此惡毒的法子。


    涇河兩岸的百姓少說也有十幾萬。


    所謂靠水吃水,他們平日的飲水皆是從此河中取用。


    還有不少以河為生的人家。


    此舉可謂是惡毒至極。


    他眸色漸黑,隱隱含著風暴,詢問扶蘭若可有辦法解決血吸蟲。


    她點點頭。


    “血吸蟲雖被改變了部分習性,但無法改變它最基本的屬性——不耐高溫。”


    “盡管血吸蟲可以生活在初夏的河水中,但它無法承受過高的溫度,比如燒的熱水。簡單來說,人觸摸熱水,有燙手的感覺,在這時的溫度下,血吸蟲就已無法生存。”


    “因此,在未解決源頭時,最好的預防方式便是不飲未加熱或未燒開的水。”


    沈星瀾追問道:“可有辦法解決源頭?”


    扶蘭若見此,答道:“法子自然也有,隻是你們可想借此揪出幕後之人?”


    沈星瀾有些詫異,她怎會如此問,難道這件事真的和她有關?


    但如果真是如此,為何又要主動暴露。


    見沈星瀾沉默,雖然他臉上看不出神色變化,但扶蘭若敏銳地知曉他在想什麽。


    “你在懷疑我與此事有關?”


    沒想到她如此直白,一向沉穩的沈星瀾難得有些尷尬,他正色道:“此事事關重大,而且普通人根本不知道血吸蟲是什麽東西,你為何如此清楚?”


    沈星瀾未掩飾自己的猜忌,反而直言詢問。


    這並未讓扶蘭若感到冒犯,反倒是讓她對沈星瀾的看法好上了幾分。


    身為將領,自然要對一切持有懷疑的態度,因為他要對手下的將士和百姓負責。


    尤其是,她發現血吸蟲的時間的確有些湊巧了。


    但麵對沈星瀾的猜忌,扶蘭若處之泰然。


    “不過是曾經見過,也救治過這樣的患者罷了,對其自然十分熟悉。”


    沈星瀾麵露訝然,顯然對她的話有所懷疑。


    扶蘭若年紀尚小,左右不過十八十九,她的醫術就如此高超了嗎?


    既如此,無論是在江湖還是朝廷,都沒有她絲毫名氣?


    想到這裏,沈星瀾不由多想了幾分。


    扶蘭若就像是突然冒出來的一樣,根本沒有人認識她。


    扶家說,扶蘭若自小就被送出府,在外長大。


    其間從未有人見過她,就更沒有人知道她長什麽樣了。


    那麽,要找人冒名頂替扶蘭若,也不是什麽難事。


    從這個角度展開,眼前這個女子是否是扶蘭若還有待商榷。


    她的嫌疑不小。


    隻是她的行為略有矛盾。


    如果真的是別有用心之人,為何又要冒著風險揭露此事?


    這一切迷霧重重,沈星瀾心中思緒萬千。


    這一幕被一旁躺在椅子上的柒柒看見,它不爽極了。


    它伸了個懶腰,然後踱著步子走向扶蘭若。


    它原本想踩著沈星瀾腦袋跳進扶蘭若的懷裏。


    但又想到劇情中對沈星瀾的武力值描述,還是從心地從他身邊路過。


    隻是路過時,它泄憤般地用後腳踩了一腳沈星瀾,然後飛快地竄向扶蘭若。


    【若若,你別管這件事了吧,你好心想要提醒他,結果他就這樣懷疑你。】


    扶蘭若抱著柒柒,伸手給它順毛。


    「柒柒別擔心,我也不想多管閑事,但更不想看到普通百姓因為某些人的鬥爭而失去性命。」


    再次聽到心聲的沈星瀾更為驚訝,他盯著柒柒。


    難道之前那不知名的聲音是這隻貓,它是貓妖?


    難道扶蘭若不害怕,竟然還和它如此親近。


    與妖孽相處甚好,其心實在難測。


    他心中對扶蘭若的猜疑又重了幾分。


    柒柒被他看得發毛,往扶蘭若懷裏縮了縮,又開始告狀。


    【若若,要我說你就別管他們了,你看,他還盯著我。嗚嗚嗚,我好害怕,他會不會虐待貓貓啊。】


    扶蘭若抬頭,見沈星瀾有些尷尬地移開視線,心中也有些懷疑。


    「會這樣嗎?」


    【會的會的,我之前在論壇裏看到過,有的虐貓狂看起來人模狗樣的,實際上不是什麽好東西。若若,他不會打貓貓吧?柒柒好害怕。】


    扶蘭若的視線在沈星瀾身上上下掃視,突然覺得柒柒說得似乎有些道理。


    知人知麵不知心,尤其是她和沈星瀾又不熟,更不知道他平日是怎樣一個人。


    於是乎,扶蘭若將柒柒交給惠蘭,讓惠蘭將它帶到房間裏去,離沈星瀾遠點。


    心中還打算日後讓柒柒遠離沈星瀾。


    聽完全程的沈星瀾嘴角一抽。


    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也有些無語。


    他實在沒想到,一隻貓妖,竟然也有如此多的心思。


    麵對扶蘭若有些警惕的視線,他有心想解釋,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知道他們對話的。


    他張了張嘴,幹脆三緘其口。


    二人陷入突如其來的沉默。


    沈星瀾沉默片刻後,還是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說曾經見過血吸蟲,也救治過感染之人,難道你在邊關生活過?”


    扶蘭若搖頭,“非也,你知道在哪裏可以接觸到最多的疑難雜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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