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溫聽著有點別扭,不願童仙羽這麽說實在是她的身份足夠低了,低到連府裏有資曆的奴仆都比她有體麵。


    童仙羽罵出來卻並不解氣,他隻好歎口氣,這才跟沈溫說正經事道:“今日找你來也沒什麽,你不知道,這國公府裏的頭等舞姬,是被皇宮點了名,定時進宮獻藝的。她們昨日與你唱跳了一番,突然就有了新的靈感,過幾天乃是長公主的生辰,皇上會在皇宮裏為姑母大肆籌備,她們也被點名必須獻藝的。於是一大早便央求了我,一定要再與你討教一番才行。你看你想不想再去一次?”


    沈溫為難的瞥了瞥小桃和月仙。


    童仙羽也看向兩個丫鬟,沒好氣的哼了哼道:“皇家下旨,這是天命,你們一個個的平民百姓,哪個敢違逆?如此說來我也不必問你,你還是隨我走一趟吧!”


    小桃和月仙又被嚇了一跳!


    眼皮子直跳!


    小身子縮的更低了。


    沈溫就這樣堂而皇之的又跟著童仙羽玩兒去了。


    教舞坊的小姑娘們很喜歡這位小公子。因為身世如浮萍,在這個府邸待舒服了,搞不好哪天在王公大臣麵前跳著跳著舞,就被挑回家去了,所以她們每天過的並不開心。但是這位小公子的歌舞,卻帶給她們一種獨立自我的風格,叫她們從那一刻有了自我的概念,使她們漂泊如浮根的心紮在土裏,仿佛有了主見一般,隻想認真的活一場。


    歌是新奇的舞是灑脫的曲子是朗朗上口的,而且小公子的點子是取之不盡的,風格詞曲層出不窮,叫人奇哉怪哉!


    就比如此時那新提拔上來的嫋嫋姑娘,擅長倒拿琵琶胡璿舞,嗓音卻不甜美,在小公子的調整下,她竟妝扮成天女模樣,在華麗的曲調襯托下改了小調掩蓋了缺點,叫人忽略了不足之處,還聽的朗朗上口看的心曠神怡的。


    一直沒有特點的萍萍姑娘,性子膽小行為怯懦跳出舞來沒有剛硬之氣,小公子給她特定了可愛的娃娃套服,加上妝容既有了純情又帶著嬌柔,叫男人看著欲罷不能,嗓音尖細的她頭一次唱出自我,將本來的自我和歌舞融合到了一起,這樣萍萍小姑娘也有了自信,仿佛成了快活的小精靈。


    其實沈溫更喜歡男兒裝扮,她在眾人麵前更願意表現更接近前世的自己,博學多才又親近和善。


    童仙羽也喜歡她現在的樣子,於是笑道:“姐姐你還是這樣的好,我看你這樣真心歡喜的狀態,哪怕給個公主當當也不會換。”


    沈溫愣了愣,她打開扇麵走合上,酷酷的道:“那是!”


    趁著眾姐妹三五成團的去各自琢磨自己的歌舞風格之時,沈溫湊到童仙羽耳邊小聲道:“我想偷溜出去玩兒,你有什麽辦法沒?給我找個容易出去的路線,咱倆出去快活怎麽樣?”


    童仙羽被她這樣一說,心裏就活泛起來,他想了想道:“這事兒得等等。容我找一找,等有眉目了我自有辦法通知你,咱們定個暗號,到時一起約定時間地點再出去。”


    沈溫隻好點點頭答應。


    不過她還不死心道:“今天不行嗎?咱倆找個借口先去各處尋一尋,萬一今日就能找到出路呢。”


    童仙羽搖頭道:“行不通的,你我還是男女有別,不能成雙成對的在各處溜達的,更何況……楚宴丘那個小人鬼精的很,明麵上放的是兩個蠢笨的丫鬟,暗地裏一定也放了暗線,也許是個武功高強的,也許會是府裏撒掃看門的任何一個。”


    沈溫聽了這話,也歇菜了。


    午飯他二人沒有在教舞坊吃,在小花園的花架下吃的,那兒有個圍棋小幾,兩張小凳子,看起來雅致安靜。


    沈溫看他兩手抓著雞腿吃,那汁水都流到手上了,不禁勸道:“能不這麽吃雞嗎?你吃點別的吧。”小狐狸一邊津津有味的啃著一邊滿口答應道:“嗯嗯!那下次我吃烤乳豬燉羊肉。”


    這話說的沈溫有片刻尷尬,她道:“不是這個,我是說能吃點素的嗎?”小狐狸奇怪的看她一眼,還是乖乖的點點頭,然後欣欣喜喜的抓起一塊雞翅膀塞到她手裏,熱情好客的催著她吃。


    沈溫隻好不再勸,張開嘴巴幹飯。


    飯快吃到結尾的時候,花架後麵有個小丫鬟鬼鬼祟祟的,結果被童仙羽的丫鬟堆雪逮住了,當時還有沈溫的丫鬟小桃,小桃認得她疑惑道:“你不是碎塵軒那位劉姨娘的丫鬟嗎?你好端端為什麽躲在這裏?”


    劉姨娘?


    沈溫對這女人倒不陌生,聽她們這麽講起此人,她腦子裏立刻呈現此人的影像,沉靜美麗一派大家閨秀的氣派,在這府裏做個低等的妾算是屈才了。


    那小丫鬟碎心解釋道:“我沒有躲在這裏,是剛才走岔了路一時走迷糊了而已,小桃姑娘別誤會我並無壞心。”


    堆雪看她猥瑣的樣子沒好氣的道;“既然是迷了路,那就快走吧,我家翁主正用飯,你不要打擾。”


    碎心嘴裏敷衍著“好好“二字腳步卻沒離開,小桃也看她有心思,不禁上前推搡驅趕,她可在二公子麵前打了保證的,不能叫沈姑娘接觸大公子院裏的人,哪怕是貓兒狗兒都不行。


    碎心被推的很委屈,她拉長著脖子去瞧沈溫,看見沈溫看過來,她連忙道:“沈姑娘!沈姑娘我是碎心啊!你從前跟我們姨娘可是好的像一個人呢!沈姑娘你快給我說說情吧,我有事跟你說,你就見我一麵吧!”


    小桃一聽這個便惱了,身子調過來擋住碎心的視線,大聲嗬斥道:“誰跟你家姨娘見過麵,你再說一遍,敢不敢將這話去跟我家二公子說?看看二公子不敲碎你的骨頭,你還不滾,等著姑奶奶的窩心腳嗎?”說著趁勢就要踹她。


    碎心這才明白她言語有誤,一時真不敢辯駁了。可是她還是急急的看向沈溫,直到被拉遠了快要看不到沈溫了才叫嚷道:“沈姑娘大發慈悲吧,我家姑娘舊病複發了,想臨死前見一見你!”


    小桃終於明白她的意圖,這還了得,她情急之下照著她嘴巴就甩了一巴掌,結果將她摑倒在地。堆雪和小桃也不心疼,連拉帶拖的把她弄走了。


    不多時兩個丫鬟回來了,堆雪氣呼呼的到:“真是沒眼力的奴才,憑白的擾了主子們的興致。”


    小桃也道:“也不看看她如今的處境,還以為是從前得寵的時候。”


    童仙羽也不悅道:“且不說從前不從前的,以她那尷尬的處境,不好好在自己院子避禍,還派丫頭出來四處蹦噠,實在是不該。”


    他歎口氣看向沈溫道:“姐姐你還不知道呢吧?上次你被擄走的事,她本是知曉內幕的,卻不及時告發出來,卻等到事出了之後,又去姬子寅那裏挑主母的錯,也不知是誰將這事前前後後的散播清楚了,她在姬子寅那裏失去了信任,也被劉氏這個主母厭棄,最近聽說她的身子生病,看來是真的了。不過……她為何偏偏叫丫鬟來跟你說?說不好又有了什麽壞主意來借著你複寵呢,姐姐你快回去歇著吧,咱們千萬不能上這個當。”


    小桃一直點頭道:“是呢姑娘,咱們回吧,月仙已經先一步吩咐石榴和葡萄給您打理床鋪,您回去就好好的睡個午休吧。”


    沈溫便跟童仙羽告別各自回去了。


    拐過教舞坊主仆二人向北走,沈溫依稀記得大公子的院子在教舞坊西南方向,他院子後邊有片竹林圍成的小型練武場,隻要穿過練武場沿著小道往西拐過去,有間種有合歡樹的院子就是碎塵軒了。


    沈溫看著小桃懵頭領路,倆人的距離漸漸拉開,她便悄悄的閃身離開。


    碎塵軒裏。


    被打了的碎心此時跪在劉婉月的床前哭訴道:“姑娘我看這事行不通了,如今那沈姨娘不僅有二公子派人看著,還有童翁主保護著,您看我臉上這巴掌印,就是他們的丫鬟打的,她們下手狠著呢!這次她能出來全賴二公子沒在府上,晚上二公子就回來了,那沈姨娘還不知會不會被罰,若被罰禁足了,那您這麽熬著,怕是不會好了。”


    劉姨娘歎口氣,撐著身子起來問碎心道:“那你瞧著沈姨娘是不是像人們所傳的那樣,真的是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


    碎心擦擦淚水道:“我隻遠遠的見著了,不過確實跟以前不一樣了。這會兒看著倒有幾分像大公子的秉性了,不是個任人左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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