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挺直背脊,一一掃過眾人的目光。


    有鄙夷有輕蔑,有歎息有理解,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冷冷的,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本姑娘就是攬月樓的人,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不偷不搶,靠本事吃飯。怎麽,這樣就礙了你們的眼了。”


    寧夏鏗鏘有力的話語震懾了不少人,有人鼓起掌來。


    “好,姑娘說的真好。”


    “放屁,若是沒有你們這些煙花女子勾搭,我丈夫怎麽會不要我。”


    剛才那位出聲幫腔的婦人,指著她的鼻子罵。


    “婆婆,姐姐是好人。”小男童忍不住出聲來。


    “對,如煙姑娘不是一般賣身的姑娘,她現在隻賣藝。”小小激動的仗義執言。


    “管她是什麽姑娘,反正在那種地方,都是勾引人的。”


    “這位婆婆,我理解你的心酸,被男人背叛真的不好過。就算我們攬月樓如今全部姑娘都隻賣藝不賣身,整改過來了。我知道還有許許多多的妓院青樓,無數的煙花女子讓你們痛恨難過。


    但你好好想想,你們諸位自己好好想想。真的都是女子的錯嗎,她們有多少人是自願去的,有多少人是被逼無奈的。


    再,不都是男子好色成性,才有這樣的利益需求,才會有人去做這種生意?


    哼,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憑什麽一味地指責是女子的過錯。女子賣身縱然有錯,男子花天酒地更有錯!”


    “你,你這是為自己辯解,男人找女人是天經地義的事。”一個吊兒郎當的年輕男子不服氣,出聲反駁她。


    “好,你出來!什麽叫做天經地義!是你爹告訴你的,是你爺爺告訴你的?還是你精蟲上腦的下半身告訴你的。”


    寧夏轉身看著他,一步步走過去,他害怕的一步步後退。


    “我,我說不過你。”這女子的氣場太強大,他實在是無言以對。


    “那本姑娘告訴你,沒有什麽是天經地義的事。男子天生力氣比女子大,是幹活賺錢的主力軍,這沒錯。


    是你們男子最大的優點,但若以此欺負女子的話,就是不對了。你可以回去問問你娘,假如可以對換,她願不願意休了你爹。”


    “這……”年輕男子被懟的啞口無言。


    寧夏不再理他,轉身過來,麵對那位罵她的婦人。


    “本姑娘想忠告婆婆幾句,你丈夫想去找妓女這件事。你有錯,管不住他,應該反省自己。他有錯,好色的本性,該打就打。勾搭的妓女有錯,為了賺錢生存。”


    “小小,我們走。”寧夏不再看任何人,轉身離去,留下一堆愣住的眾人。


    “姑娘,你說的太好了,連婢子都呆住了。”小小忍不住真心誇讚寧夏。


    “我說的都是實話而已,本來就是這樣。”寧夏沒有得意洋洋,反而是皺著眉頭。


    現代華夏社會都如此,更何況是這種封建社會。現代雖有一部分女性獨立自強起來,還是需麵對更多。


    更有許多人仗著男子的身份,從骨子裏是瞧不起女性的。她遇到的就不少,她父親亦多少也是如此觀點。


    悲哀,是思想的悲哀,還是利益的悲哀,她不知道。


    “唉。”寧夏重重的歎了口氣,眉頭擰得更深了。


    “姑娘,你為何歎氣。”小小感受到寧夏沉重的心情,興奮的臉龐一下子冷了下來。


    寧夏轉頭對她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沒事,你不懂。”


    “小小是不懂,隻希望姑娘能開心。姑娘別笑了,比哭更難看。”


    “好,走吧。”寧夏吐出一口濁氣,不再想這種糟心的事。


    一雙深不可測的鳳眼,冷冷的皺著眉,看著剛才的那一幕。


    他不得不承認,女子的氣質卓爾不群,明明是低賤的身份,卻給人一種高貴不高傲的感覺。


    而他練武之人,耳力甚好,又離得近。


    就在她們頭頂的二樓包廂裏,她的最後一聲歎息,久久的縈繞在他的心頭上。


    為什麽她會歎氣?為何歎氣?為自己?為她人?


    他一向有七竅玲瓏心,此時卻不懂,猜不透她的心思。


    “如煙姑娘人美心善大方,清高不清傲,實在難得,可惜了這樣一個出身。”宮岩感慨道,不然與郡王倒是一對璧人,比洛府小姐強多了。


    “宮岩,你跟著那小男童去,不必現身。隻保護他的錢財不被人擄去就可以。”


    他這樣,也算不辜負了她的心思吧。


    “是,屬下這就去。”


    寧夏讓小二找了一個包廂,“點吧,想吃什麽,我請你。”


    “好,那婢子不客氣了。”小小開心的點了一堆。


    突然,窗外傳來一陣敲鑼打鼓聲。寧夏從開著的窗戶望出去,隻見一個相貌堂堂的年輕公子站在人群之中,對著圍觀的老百姓抱拳作揖。


    “各位父老鄉親,本人吳昊旭來自湘城。被爹爹趕出家門,要來長安曆練。不料身上全部的銀錢,被賊人偷走。在下特向各位好心的父老鄉親借點錢,想在長安做點小生意。”


    “借錢?我們怎麽相信你,不會借了就卷跑了。”一位路人問道。


    “不會,這位大爺,我們吳家在湘城家大業大。不會為了誆你們這一點小錢,而毀了湘城吳家的信譽。”吳昊旭連忙開口辯解。


    “湘城吳家?不認識,誰知道你是不是編出來的?”一位大娘質疑道,無怪她,一直生活在長安裏,怎麽會知道外麵的世家。


    “你要借錢,怎麽不去好運錢莊辦理貸款。”一人問道。


    “可恨的賊人,連身份牌都偷走了,在下現在沒有辦法證明身份。好運錢莊也是要身份證明才貸款給人,請相信在下,在下句句實話。”吳昊旭滿臉著急。


    “騙子都會這樣說。”再一位否認道。


    “隻要你們借錢了,在下賺錢了,一定再加一成的銀錢還給你們。”吳昊旭擦掉汗水,開口承諾道。


    “我們不信,我們不借,大家別借他。”


    “可看他的穿著說不定真有那麽回事,況且還有一成的收獲。十兩銀子,不就可以賺一兩銀子,比好運錢莊的利息高多了。”


    一人禁不住高利誘惑,開始動起腦筋。


    “天上能有這等掉餡餅的好事,反正我不借,愛借你去借。聽說好運錢莊已經幫官府破了好幾起高利放貸的案件,你還不怕。”那人鄙視好心的看著另一人。


    寧夏蒙著麵紗,走到窗戶邊上。“本姑娘借你一千兩,夠嗎?”


    眾人愣愣的看著聲音來源處,吳昊旭驚訝的望著窗戶邊的白衣女子,看不清麵容,卻被她淡若水仙的氣質吸引住了。


    一時間愣在原地,直到他的小廝,扯了一下他的衣角,吳昊旭才回神過來。抱拳作揖,“好,多謝姑娘。”


    “上來吧。”寧夏微微一笑,邀請他。


    “好,在下這就來。”吳昊旭點頭,帶著小廝進了酒樓。


    主角走了,沒有熱鬧看了,眾人都散了。


    “抱歉,姑娘,在下剛才一時看呆了,失禮了。”吳昊旭臉上閃過一抹紅。


    “無妨,吳公子,都請坐吧。你看看喜歡吃什麽,讓小二來加菜。”


    寧夏的聲音很好聽,有著玉珠撞擊瓷盤的清脆感。


    “不用了,這些就夠了。”吳昊旭一屁股直接坐上了。


    “我們邊吃邊聊。”寧夏摘下麵紗。


    吳昊旭一看,再次驚呆了,連帶著小廝一起呆住了。


    “你們看什麽,趕快吃飯。”小小吼了一聲。


    “是是。”兩人捧起飯碗低頭扒飯。


    “不要隻吃飯啊,點了這麽多菜,不吃浪費是可恥的。自己不動手,是不是要本姑娘給你們夾菜啊。”寧夏笑笑。


    “好好,多謝姑娘,不用不用,我們自己來。”


    “那就不要客氣了,我叫如煙,這是我的婢子,小小。”


    “在下吳昊旭,他是家勝。”


    “吳公子的遭遇,本姑娘很是同情。隻是本姑娘好奇的是吳公子有什麽本事?可否說來聽聽?”


    “如煙姑娘想知道什麽?”


    “假如你現在是這個酒樓的老板,有人來鬧事怎麽辦?”寧夏思緒一轉,隨口一問。


    “這個要根據不同人不同處理方法了。是地痞無賴的,肯定不容姑息,不僅要叫他們賠償,還可通過官府來挾製他們。


    是普通老百姓,就得具體看事大事小,是否由他人指使,依情處理。


    是江湖人士,可以好言相勸,並讓他們賠償損失。


    是官府中人,隻能自認倒黴了。”


    “為什麽要自認倒黴,難道他們可以為非作歹?”寧夏不悅皺眉道。


    吳昊旭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低聲道。“如煙姑娘,你沒經商過不知道。士農工商,商人曆來被人看不起。更別談和官府鬥了,平時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當然那個冷氏家族完全是打破慣例,在下以他們為奮鬥目標。”


    寧夏笑笑,她一手創立的冷氏被人喜歡學習,她很欣慰。不想再談這個話題,換了一個。“吳公子家裏是經營什麽生意的。”


    “主要是糧食,兼有幾家別的。”


    “你覺得一個主子應該怎麽對待下人。”


    這個問題一出,家勝和小小臉色有所變化。至少在這裏,他們都是屬於下人一類的。


    “在下的觀點是,衷心的要獎勵,存有二心的一定要嚴懲不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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