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艘蒼山船並駕齊驅從遠處疾馳而來,韓林趴在船頭麵色有些慘白,他本身就十分畏水,蒼山船啟程不久,他就開始吐,吐到胃裏都已經沒有了東西,仍不斷地反著酸水,這一趟可將他折騰的不輕。


    然而,眼前的場景讓他根本顧不得身上的難受,熊熊烈火在海麵上燃燒著,火舌當中黑煙直衝天際。


    兩艘緊緊挨著的船已經在烈火當中燒得龍骨畢露,韓林搭著涼棚,眯著眼眺望了一下,心中一驚,臉色瞬間就難看了起來。


    很明顯的,其中一艘就是水營的海滄船,附近方圓數裏的海麵上漂浮著的全都是碎裂的船片與雜物,幾具屍首甚至已經隨著海浪潮汐漂到了他們這兩艘船的跟前。


    另有一艘蒼山船在這兩艘照著火的船老遠的地方停駐,這艘蒼山船的附近,還有幾艘小船在附近劃著,船上密集的人影閃動,看起來正在打撈落水者。


    這幅場景讓韓林心中焦急不已。為了吸引海寇來攻,水營的海滄船先行,一個時辰以後,另兩艘蒼山船才緩緩從碼頭駛離。


    按照先前的設想,憑借著高大的海滄船,海寇的那些小船輕易近不得身,一個時辰足夠他們支援了。


    但很明顯事態並沒有按照他們預想的方向發展,以當前的情況來看,這海閻王竟然糾集了麾下的海盜頭目,幾乎是傾巢而來。


    獨木難支的海滄船似乎遭到了圍攻,戰況看起來異常慘烈。


    “將炮給老子架起來!”


    韓林一邊吩咐著炮手扯去船首兩門佛郎機的蒙布,一邊又對著站在另外一艘船上的金士麟喊道:“之定兄,你船轉舵去上風口,我在下風口,將這艘船給圍起來。”


    樂亭營操守金士麟先是點了點頭,也對著韓林扯著嗓子喊道:“上風口更主動一些,你去,我守住下風口。”


    韓林知道金士麟這是為了他好,他也沒時間跟他掰扯這個,剛要吩咐舵手轉舵,但這艘海滄船的船總忽然指著遠處的蒼山船對著韓林說道:“大人莫急,對麵那船的望鬥似乎正在打著旗號。”


    韓林也看到了,但是由於隔著太遠,根本看不清對方在比劃著什麽。


    其實大明水師的編製應該是大約五艘船組成一幫或稱為一哨由哨官進行統領,以箭頭形陣列排布,兩哨為一營,一支艦隊通常由三到五個營組成,小艦隊則組左右營以及中軍,大艦隊則在這基礎上再加前營和後營。


    而為了辨別敵我,船身兩處都應該寫明哨官的姓氏例如,劉左福一號,這裏的劉左福並非哨官的名字,劉是哨官的姓氏,左代表左營,福代表福船,一號代表的是該哨的旗艦。


    但韓林目前根本就沒有那麽大體量的船隻,因此水營的配置仍按照營例,也沒有在船身旁做標注,況且對麵這艘蒼山船也並非他水營的序列,因此難以分辨敵我。


    又過了一會,船離的近了一些,本船望鬥裏麵回複:“對麵打的是咱們樂亭水營的旗號!”


    聞言韓林揪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對著金士麟哈哈大笑喊道:“看來徐三哥是勝了!”


    金士麟回道:“休要急躁,等看情形時候再做打算。”


    現在敵我情況仍不明朗,與韓林相比,金士麟顯得倒是十分謹慎。


    韓林點了點頭。兩船依舊按照上下風口對那艘蒼山船圍了過去。


    等到韓林都可以目視對方的旗號以後,三船全部都鬆了一口氣,整個海麵上瞬間爆發出了一片歡呼聲。


    韓林和金士麟雙雙登上了那艘蒼山船。


    “屬下見過守備、操守二位大人。”水營把總徐如華和董鶴也趕忙前來見禮。


    “都是自家兄弟,二位無須多禮。”


    見到徐如華胸口裹著的棉布上麵滲出來的血跡,韓林趕忙問道:“徐三哥受傷了?”


    “都是刀口上舔血的營生,這點小傷不礙事。”徐如華笑著說道。


    韓林不敢大意,趕忙上前檢查起徐如華的傷勢來,在看到徐如華沒有性命之憂以後,韓林和金士麟雙雙鬆了一口氣,金士麟嘴裏道:“徐把總、董副把,辛苦了。”


    “屬下力薄,全仰大人之威,和水營的弟兄們拚命。”


    董鶴謙虛說道。


    “我部損傷如何?”韓林出聲問道。


    徐如華和董鶴對視了一眼,臉色有些黯然,董鶴回稟道:“海滄船全員合計五十三員,死了四個,重傷了八個,還有一半輕傷,另外海滄船大火難以撲滅,不得已之下,我二人才帶著人轉到了這艘蒼山船上。”


    “是屬下無能,叫弟兄們折損頗多,還請大人懲處。”


    徐如華躬身一揖。


    “徐三哥這是說的哪裏的話?!”


    韓林一擺手:“這根本怪不得你們,誰也沒能料想到這海閻王竟然會孤注一擲,傾巢而來,若說有過錯,當屬我和之定兄的準備不足,馳援也未能及時,非你二人之過也。”


    接著徐如華又向韓林和金士麟二人講述了更詳細的戰況。


    “此戰,我樂亭水營以一船先敵敵寇十九,焚海寇蒼山炮船一艘、炸、撞、焚小船八艘、俘蒼山船一艘、開浪船五艘、其他小船七艘,餘船不見蹤影。”


    “海寇被炸、燒、淹死不知其數、接舷跳幫陣斬海寇二十一,俘賊寇大頭目海閻王一人,小頭目七人,海寇一百一十七人。自小頭目烏侉子以下投誠海寇二十五人。”


    韓林和金士麟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些許震驚。


    韓林苦笑著對徐如華和董鶴二人說道:“與這樣的戰果相比,你們兩個這個請罪,反而倒像是在炫耀。”


    “屬下不敢。”徐如華和董鶴兩個人臉上掛著淺笑,嘴裏謙虛道。


    “那個海閻王在哪兒?”韓林繼續問道。


    “就在艉樓裏押著,還有那些小頭目一起,哦對了,投誠的烏侉子也在那裏。”


    “帶我們過去看看。”


    蒼山船一下子站了這麽多人顯得十分擁擠,韓林一邊向著圍著的水營戰兵們道著辛苦,一邊表示一定會按照徐如華許下的賞格在戰後對各人進行犒賞,讓水營的戰兵們紛紛歡呼。


    好不容易來到了艉樓,地方才寬敞了一些,董鶴指著其中一個臉上有著刀疤眼神凶惡陰戾的大漢說道:“這人就是海閻王。”


    在韓林打量著海閻王的同時,海閻王也在打量著韓林,見到來人是個少年人,表情十分不屑,,撇著嘴搶先開了口:“今日栽到你這個黃毛小子手裏,算老子倒黴,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想以退為進?那我便成全你。”


    韓林聽到後忽然笑了,向身後說道:“來人,將海閻王還有這幾個賊寇的頭目都推出去砍了,首級懸在桅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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