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州城頭炮聲隆隆,喊殺震天,錦州城內同樣風聲鶴唳,凶險異常。


    毗鄰磨盤坊的牛馬街外一處水井旁,哭聲陣陣,兩個老婦正癱坐在地,雙手捶著腿,放聲慟哭,她們麵前,兩個少婦正在地上躺著,木桶木瓢傾翻,一片濡濕浸透了衣衫。


    這兩個婦人的麵容上一片青紫,嘴角的涎水和白沫吐露,看樣子已經氣絕。周圍圍了一圈人,正竊竊而私。


    奉趙率教和韓林之令於內城職戍治安的侯世威和郭騾兒,此時也匆匆趕到,看了看地上的情形以後,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的臉上看到了一片鐵青。


    “投毒!”


    侯世威牙關咬緊:“沒想到細作竟然使了這般下作的手段!”


    那兩個老夫哭泣之餘,指著衙役環伺的兩個人痛聲罵道:“好你們個不中用的!城頭上拚死拚活,你們連城內都守不住!”


    看著大放厥詞的兩個婦人,郭騾兒臉上一陣紅白,他將太多的人力用在了追捕細作的身上,卻一時不查,被細作鑽了空子,於水源當中投毒,這個過錯是逃脫不掉的。


    而且城外的韃賊迫近已經讓城內人心惶惶,如今城中又出現了這種事,百姓們很有可能離心離德,更加渙散。


    對於陣仗之事郭騾兒並不擅長,他也明白韓林對他的職責劃分的含義,但此次他被韃子細作耍地團團轉,全盤落入了下風,他心中十分惱火。


    傳過來的消息說戰兵們高歌猛進,將韃賊打的抱頭鼠竄,人人都有一份功勞在身,但他這裏可是一場大敗。


    兩兩相比,戰後他有何顏麵站在韓林和一眾隊官麵前?


    而在韓林心中的地位也將進一步降低。


    郭騾兒可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之輩,他想了想,在兩個婦人和圍觀人群的謾罵指責下,背過去的手悄悄做了兩個手勢。


    跟在身後的潘野立馬會意,無聲無息當中,對著一眾潑皮耳語吩咐。


    隻顧對著兩個人破口大罵的人群,根本沒有發現,已經有潑皮驅散了聽到聲音接近的人,另有一些人已經將他們隱隱圍住。


    “統統拿下!”


    眼見青皮們已經似乎不經意地站定,郭騾兒大喝了一聲。


    “你們要作甚!天殺的!要殺人滅口嘛?!”


    圍觀的人群一下子慌亂了起來,不斷地推搡著擒拿他們的潑皮,但奈何得了吩咐的潑皮們可是無所顧忌,被推搡捶打的痛了,開始紛紛還手,百姓們哪裏是他們的對手,隻片刻就開始求饒。


    “把嘴堵上!把嘴堵上!”


    潘野手裏持著一根白梃,剛對著一個比較壯碩的青壯腿彎處一擊,聽著百姓們的哭鬧聲立馬說道。


    潑皮們立馬從懷中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爛布頭,抹布、甚至還有裹腳布塞進了百姓的嘴裏,防止他們發出聲音。


    “這……這……”


    侯世威和他帶領的三班衙役們沒有動,看著郭騾兒和潑皮們的舉動大驚失色,百姓正值憤恨當中,不僅不做安撫,還要將其毆打擒拿,若致民變,這可是殺頭的罪過!


    “郭……郭隊官……”


    呆立當中,侯世威看著麵色冰寒的郭騾兒,一時間竟竟然口吃了起來。


    郭騾兒揮手一立,打斷了侯世威的言語,冷聲說道:“非常時期,要用雷霆之策,此事看似隻死了兩個民婦,但若通過眾人之口傳揚出去,勢必會讓民眾嘩然。”


    郭騾兒咬著牙,手指著已經被按倒在地的百姓們說道:“這些人,不能放!全部押到軍獄去,若有人敢聚眾叫冤,一並逮拿,隻要不傷了其人性命就好!”


    看著仍站在原地猶豫不決的侯世威,郭騾兒長歎了一聲,對著他說道:“侯大人勿要驚慌,戰後旦有問責,郭某一力承擔!”


    言罷,他又對著侯世威一拱手:“還請侯大人以大計為要,遣人在城中各處水源值守,以防細作再行投毒之事,每半日便以銀針試毒。”


    看著郭騾兒臉上的決然之意,侯世威甚至不知道,如果稍加阻攔他會不會也被郭騾兒一並逮了。


    他“嘿”了一聲,跺了跺腳,對著衙役們加緊吩咐了起來。


    ……


    離此處不遠的磨盤坊內,剛剛在井中投了毒,悄悄潛回院中的李玉山等人,正在屋中盤算下一步的動作,砰砰砰一陣拍打房門的聲音讓幾個人心中一驚。


    “誰啊?!”


    “李三哥,是我!”


    院門後傳來了同住此院的販婦李嫂的聲音。


    李玉山與另外兩個人相互看了看,微微地點了點頭。


    那兩個韃子細作,便一左一右躡手躡腳地躲到了房門後麵。


    攮子已經握在了手中。


    李玉山伸手拉開了房門,就見李嫂站在門外,手裏還拎著一個木桶,裏麵裝滿了清澈的淨水。


    “李三哥,俺方才去打水,就看見一大群衙役和青皮將井給圍上了,還不教俺們近前,俺尋摸著估計是有人投了毒,好在家中的缸內還有一些,俺估計你們方來此地,用水不便,這才趕忙舀了一桶水拎來。”


    李玉山連忙伸手接過木桶,對著李嫂十分感動得說道:“李嫂您費心了,都這節骨眼了,還想著俺們。”


    李嫂似乎十分熱心,臉上浮現出一絲熱絡地笑容:“嗨!都是鄰裏鄰居的,相互幫襯不是應當?更何況你我還是本家!”


    接著她往地上啐了一口,嘴裏罵道:“天殺的韃子細作,怎地這般喪盡天良!往淨水裏投毒,莫叫老娘撞見,撞見了看老娘我不撓死他!”


    李玉山臉上沒有一絲不自然的表情,反而是跟著附和:“可不咋地!這幫細作真是應該天打雷劈!”


    看見眼前的人應和自己,李嫂似乎十分高興,對著李玉山說道:“李三哥,你們方從外地來,有什麽事你就招呼,能幫的俺們盡量幫。”


    李玉山臉上顯露出了一絲感動,對著她深深地作了一揖道:“李嫂您心善,等退了賊,咱們一定要好好報答您。”


    李嫂連連擺手,嘴中說著“不叫事”,然後返回了自己的屋中。


    關上了門,那兩個左右隱藏著的韃子細作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收回了手中的攮子,其中一個人嘴中罵道:“這老梆子怎地如此自來熟?”


    此時的李玉山臉上已經恢複了那副陰冷的表情,微一撇嘴:“愚婦人而已,興許咱們還能拿她打掩護。”


    接著,他又問道:“方才說到哪兒了?”


    另外一個人接話:“主子,剛說等夜間時,咱們分開出去放火。”


    “哦對,人老了,就這是記性不好,就按照剛才說的,都小心仔細些,他們再封鎖消息,可這三把火放出去,城內人人皆知,能堵了別人的嘴,還能蒙上全城人的眼睛不成?!”


    李玉山冷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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