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疼痛感讓這女真兵渾身抖得如篩篩子一樣,臉部的肌肉也不由自主地抽搐著,他嗬地張大了嘴,隻發出了半截慘叫,口鼻當中就溢滿了血水。


    韓林雙手握著刀站在這個女真兵的背後,被鮮血濺了個滿頭滿臉,黏膩的血液和嗆鼻的血腥味讓韓林的胃裏翻江倒海,差點就吐了出來。


    力量隨著噴湧而出的血液漸漸流失,高個女真兵又張著嘴嗬嗬了兩聲,就被韓林從背後抽刀踹倒,不巧正好摔在了賈天壽的麵前。


    那雙漸漸失神的眼睛死死地瞪著賈天壽,驚起他一陣尖叫。隨後賈天壽覺得自己下身一熱,竟然尿了出來。


    韓林看著手中仍在滴著鮮血的腰刀,想,原來殺人,是這種感覺。


    好在楊善那一腳正好將矮個女真兵的腰刀踢到了韓林的身邊。


    其實,看到場中幾個人搏命廝殺,韓林的心中也是暗暗焦急。


    雖然和幾個人存在誤會,不過好歹幾個人也並沒有真的殺了他。


    但萬一高勇幾個死在了此處,麵對凶殘的韃子,韓林自忖肯定是活不了了。


    眼見飛到身邊的刀,韓林大喜,心中有了計較。


    多虧楊善並沒有將他綁得太死,給了他雙手很大的活動空間。


    不過即便如此,韓林還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用雙腳將刀鋒豎起,截斷了捆住雙手的麻繩。


    此時,正值高勇三人和那個矮個女真兵在地上扭打,陳守印拿著木板對著那高個的女真兵當頭猛劈。場中的幾個人誰也沒發現他。


    韓林這才偷偷地繞到了側翼,從背後偷襲,一擊將那個高個女真兵殺死。


    就在韓林發愣之際,韓總旗從背後跑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溫和地笑了笑。


    後麵跟著的楊善也偷偷地衝他豎了豎拇指。


    而高勇更是哈哈大笑,用拳頭重重地擂在了韓林的胸口,大聲道:“好小子,好樣的!”


    瞬間兩個人都疼得齜牙咧嘴,韓林沒想到高勇的手勁這麽大,打在身上這麽疼。


    而高勇則是忘了自己手上深可及骨的傷勢。


    韓林看了看躺在不遠處的陳守印,十分惋惜地說:“可惜,還是沒能救下人來……”


    他這一說,高勇猛然想起己方死了一個人。


    高勇一下子就衝到賈天壽的麵前,蒲扇大的巴掌“啪”地一聲打在了賈天壽的臉上,讓賈天壽的臉瞬間腫起老高。


    高勇又從賈天壽的手裏捏下短刃,貼著臉狠狠地插在了賈天壽的腦袋旁。


    “你個孬種狗才!”


    高勇也不顧手上的傷了,揪著賈天壽的衣領,巴掌就劈頭蓋臉地掄了下去,沒幾下,就把賈天壽打得口鼻竄血,哀聲求饒。


    楊善吐了一口痰,抱著肩膀作壁上觀。


    他打心眼裏瞧不上賈天壽這一號,被女真韃子嚇尿了不說,還將救他的隊友害死。


    要不是韓林及時趕到,恐怕連徐如華也是凶多吉少。


    而徐如華則對周遭的一切置若罔聞,坐在地上抱著陳守印的屍身低聲痛哭。


    他和陳守印本是一個屯堡的鄉黨,在軍中也同屬一伍。


    此前,無論遇到什麽事兩人向來是同進共退,互相幫扶,幾年下來早已和親兄弟別無二致。


    而今夜陳守印在此喪命,今後連個能說家鄉話的人都沒有了。


    想到這裏,他更是放聲大哭。


    隻有韓總旗歎了一口氣,怕高勇真的將賈天壽活活打死,上前拉開了高勇。


    高勇仍舊覺得不解氣,即便在韓總旗拉他的時候,還不斷用腳往賈天壽的身上招呼。


    高勇推開了拉他的韓總旗,聽到徐如華的哭聲,心裏也十分不好受。


    雖說這陳守印之前跟他頂牛,但後麵也是一起來殺韃子,沒想到卻死了。


    高勇嘴上卻不耐煩地道:“別號喪了!等一會把韃子號喪過來,你也要跟懷裏的那個死人一樣。”


    徐如華本就十分痛苦,聽到高勇這麽說,火氣瞬間就頂上了腦門。


    他放下陳守印,從地上一下子就躥了起來,瞪圓了雙眼就要和高勇拚命。


    高勇自知理虧,看到徐如華撲了過來,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但又覺得丟了麵子,又將退了的那一步邁了回去。


    一直充當老好人的韓總旗眼見兩個人要打起來,又適時地插在了兩人的中間,再次當起了和事老:“兩位兄弟!兩位兄弟!都是過了命的交情,都消消火,都消消火!”


    高勇趁勢脫了身,但看到韓總旗又撇了撇嘴嘲諷道:“徐如華好歹是敢拚命的漢子,我不與他計較,但這賈天壽不愧是你韓總旗的屬下,生死關頭竟然做起了烏龜。”


    韓總旗聞言臉色一滯,但馬上就換上了一副笑臉,討好地說道:“是是是,高兄弟勇武,莫要跟我們一般見識。”


    徐如華冷哼了一聲,舍了高勇又回到陳守印的屍體旁,用手將他仍瞪著的雙眼合上。


    剛才他隻是被高勇激起了火氣,徐如華其實心裏明白自己根本不是高勇的對手,更何況旁邊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楊善。


    真要打起來,他絕對討不到什麽好處。但心中的悲痛與怒火泄無可泄。


    徐如華想了想,徑自來到了還在地上呻吟的賈天壽旁邊,對著他的麵門就是一腳。


    這一腳相當狠辣,直接將賈天壽的一顆門牙踢斷,讓賈天壽又是一聲慘叫,也讓韓林看得咂舌不已,心中一陣痛快。


    高勇見狀拍手叫道:“踢得好!”


    他忽地感覺一疼,低頭看了看滿手的鮮血,抓了一把雪在手上搓了搓,又在衣服上抹了抹,轉過頭對韓林問道:“小子,你究竟是誰?”


    “呃……”


    韓林知道這高勇在盤他的道,如果回答得不好,被他找出什麽破綻,沒準就要出大問題。


    想了想,韓林還是如實答道:“小弟姓韓名林,是浙江寧波府人士,家母早喪,家父在覺華島上開了一家糧店。小弟早前應舉未中,且遼東苦寒,家父老邁,此次隨船運糧,也來接手島上的糧店生意。”


    隨後他又將糧店掌櫃貪墨銀子,還要殺他以及後續在莊子裏的事也一一說了。


    眾人聽了是又動容又唏噓。


    高勇更是罵道:“這群狗娘養的蒙虜,仗了韃子的勢,年年都來打秋風。比那女真韃子也差不到哪裏去,等什麽時候咱大明緩過氣來,這賬要一筆一筆地清算!”


    韓林在心底暗自搖了搖頭,這大明怕是緩不過氣來了。


    經過短暫的敘述以後,眾人都對韓林有了大概的了解,又因為他手刃韃子,為金士麒刻碑等事,對他的印象都極好。


    高勇想了想,指了指自己:“在下高勇,忝為右屯參將周守廉大人麾下隊官。”


    晚明邊軍的編製大概按照營、部、司、隊、伍為劃分,五人為一伍,設伍長,十伍為一隊,設隊官,五隊為一司,設把總,四司為一部,設千總,而三部就是一營了,因此一個營的兵力大概在三千上下。


    當然,前提是在不吃空餉的情況下。


    此外,每個營的任務也不盡相同,例如正兵(後改為總兵標兵)營由總兵直轄,主要任務是護衛總兵,隨警策應等;


    奇兵營由副總兵直轄,主要是待報赴援,設伏防守,長年防守等;


    援兵營則由參將統領,主要職責是護守本路、各路配合、支援他鎮等工作;


    遊兵營則是機動部隊,由遊擊將軍統領,沒有固定的防區。


    這隻是募兵編製,衛所兵的職責則是屯田、練兵、防守等等,而且編製也和募兵的不同。


    高勇又指了指楊善道:“這是我隊的伍長,楊善。”


    楊善似乎不善言辭,撓了撓頭對韓林咧嘴笑了笑。


    隨後,高勇一指韓總旗,還未等他說話,韓總旗便連連擺手笑道:“無名小卒,無名小卒。韓某隻是一個衛所的小小總旗,比不得高兄弟他們風光,韓兄弟要是不嫌棄,你我本家,你喊我一聲韓大哥就好。”


    韓林看韓總旗有意拉近距離,也不推辭,拱了拱手笑著叫道:“韓大哥!”


    而高勇聞言撇了撇嘴,也就真個兒沒介紹下去。


    隨後,韓總旗又把自己的兩個下屬徐如華和賈天壽、連帶已經死去了的陳守印都給韓林介紹了一番。


    不過他們都是水軍,也沒什麽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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