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寧雨嘴動了動,沒吐出字,然後把視線從我身上轉移出去。那麽幾秒間,她臉上突然紅了起來。這不是氣色好緣故,而是淚腺分泌,牽扯到她麵部神經。


    寧雨的眼淚收不住了,冒得那麽快,以致她趕緊掏手去揩拭。眼前的人,哭泣的方式,雖然不是排山倒海式,但那股娟細的力量才是最震撼人心的。


    而我倍受感染,軟弱的部分被挖掘出來。


    “你最近過得好嗎?”我的淚珠也在眼眶裏打轉,聲音已經沙啞了。


    寧雨的嘴巴又張開了一下,但還是說不出話來。她隻是一個勁地反複伸手去擦淚。然後突然看看這邊的我,又突然把臉轉向其他地方。


    數秒過去,寧雨一句話也沒有,哭的聲音也沒出來。


    “對不起!實在對不起。”說完,我感受到自己崩堤時候要來了,我趕緊衝下去。


    沒走多少級石梯,我的視線已經模糊了。但我沒有放慢速度,憑著感覺和意識,我衝到了山下。


    那麽幾十秒,卻讓我感受到所有感官未嚐有過的擠壓。心胸未嚐領略過這樣的楚痛,味覺未曾嚐過這樣的酸澀。


    抹幹淨眼睛的障礙物,當我要轉彎去開車時,我忍不住回頭去偷看她。


    寧雨還愣在原地,纖弱的身板背著我,右手一來一回地往臉送過去。不知道她衣角是否再容納她的淚水?不知知道她感受到的疼痛是否比我激烈?不知道她意識是否還清醒,路還看得清楚?


    一秒過去 ,五秒也過去,十秒也過去 !哎!那個背影還一動都不動,我狠心轉身離開。


    我再也不能平靜。


    當夜,我做了個噩夢。夢到初始認識寧雨的時候,我去找她了,我們相約在江北火車站。結果,我出站後,看見她跟她老公在一起,他們一直聊,聊呀聊,就是不看我一眼。我拎著重重的行李,心情惴惴不安,想找個地方躲著他們,生怕他老公發現我。但我太猶豫了,既想著見寧雨,又害怕她旁邊的人,以致我腳步那麽沉重絲毫邁不開。我隻好等了又等,寧雨神情肅穆隻專注與她身邊的人交談。突然間,晴天驟變,刮著大風,天地間倏忽黑了起來。眼前的寧雨和她身邊的人已經不見了。路邊稀稀拉拉的車輛,卻看不到有人經過,我猶如劫身在死城。我開始拎起行李在車軌旁走著,邊走邊往回望,生怕寧雨不追過來。而結果,我每回望一次,就失望一次。我不知道我哭了沒有,但那心撕裂的感覺一直拉長到夢醒。


    出了一身汗,而夢境的情景還那麽清晰在我腦海裏。


    醒了後,我無法不去回想半山腰間那個背影;無法不去扯到那份愛情的疼痛;無法不解釋自己:寧雨我再要你一次好嗎?


    之後的幾天,我精神真的出了狀況,頻繁走神,無法集中精神做一件事。我的老總似乎微覺出我有狀況,問我要不要請幾天假,她大概認為我勞累過度。但想到事業好不容易有點新喜象,我不願意這時候來給自己降壓。


    最後,我生病了。那晚我精神不好,選擇洗個冷水澡來提神,然後在家裏加班做事。也不知道工作到多少點。第二天,我就發現自己起不了床。頭暈腦重,四肢乏力,喉嚨幹咳,我認為是睡眠不足導致的衰弱。於是給公司打了個電話請假。接著,我蒙頭睡去。


    饑餓緣故醒了,發現時間來到了下午四點多了。渾身沒力之外,我還發現渾身發燙,但又覺得冷。這下,我知道自己發燒了。


    掙紮起來,找了退熱片服下,還吃了塊蛋糕和一個蘋果。


    躺在床上的時候,我知道自己該去打針,然而身邊沒人在,公寓裏也沒熟悉的朋友。我太相信自己裹著被子出一身汗就沒事。所以,我又睡下了。


    居然沒有一個電話和短信,醒來的時候,發現世界都把我遺忘了,感受如同室外的漆黑。摸摸額頭,燒沒有退去,似乎更嚴重了。我本想給慕瀞打電話,但我猶豫了。然後想到給姐姐打電話,也猶豫了。還想到阿旺這些哥們,本可以向他們求助。


    突然有種死亡降臨的幸福感。覺得自己生活有痛苦相當,勞累相當,感情不幸相當。但真的這麽死去,又替自己不值得,我還迷戀紅塵和欲愛,和浮華感。


    最後,我想的焦點落在寧雨身上,因為我希望自己閉上眼前能看到她。希望嗅嗅她身上的味道,希望看到她作出疼我的動作,希望看到她大眼睛看著我靜靜的表情。當然,跟她身體親密接觸的一幕幕還那麽暖襲我心房,讓我覺得那是人世間最美的溫柔。此刻我無比眷戀著寧雨。


    這個時候的我才有勇氣給寧雨打電話,太清醒的我根本不敢那樣。


    撥了那個再熟悉不過的電話好嗎,通了。


    “喂!你好!”對方這麽快接電話,讓我觸不及防。


    “你好,是我。”我吞吞吐吐。


    “什麽事!有什麽事嗎?”對方語氣劇變,絲毫不客氣起來。


    “我病了,你會來看我嗎?”我的心開始扯疼起來。


    “你是不是喝多了。我現在在家。”語氣還是那樣刻意,並不耐煩起來。


    “不是,我發燒了,真的病了,起不來了。”我弱弱地慢慢地講完。我開始討厭我這種可憐,討厭撥這次通話。


    “那趕緊去看醫生吧,我準備睡了。”


    我開始梗咽了,但我不能發出帶哭腔的聲音。我也不願意放下電話。呆呆的,思維堵塞,也不知該說什麽了。


    “還有什麽事嗎?沒事,我就掛了。”見我許久不說話,對方又講了一句。


    我擦了擦淚,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侯著手機,既想寧雨掛掉好讓我舒服發泄出來。又怕她真的掛掉,彰顯著對我的無情。


    “有病!”終於寧雨對我的沉默表示非常不滿,罵完後就掛掉了。


    而我,也徹底解放。一直以為我們還存在那麽一點曖昧,一直還未抹幹淨。現在看來,我們之間什麽都沒有了。寧雨,並不是我所想的那樣舍不得我,和三年多的感情。


    心髒碎裂的聲音,打開我淚腺的大門。我有些責怪自己輕易離開寧雨,而且用傷害她的方式。我也有些責怪自己為什麽非要讓寧雨回到家廷的角色中去。但我更責怪,我辛苦建立一段感情,卻要親手毀掉它。我把感情丟人,把最愛的人丟了,這本不該是什麽借口。我不曾努力。


    本覺得死是那麽美麗,這因為傷心在摧毀我心智。但腦筋一轉,覺得活著的時候,不該輸給任何人,因為別人的無情在催促我往人間路挪一步。


    我在幾乎喪失知覺前,給我姐姐打了電話。她來到的時候,我已經耳朵聽不見聲音了。


    事後很後怕,我得住院了幾天,因為發燒引發肺炎。醫生說,我那情況再拖就會燒壞腦。


    出院前一晚,我給寧雨打了電話,其實我隻想證實我那晚沒說謊。現在我已經不那麽想我和寧雨之間,我們之間的愛和曖昧已經抹幹淨了,既然這樣我幹嘛要看待事情那麽沉重。


    “是我,你好。”對方大概知道我的號碼,她不發話先,我隻好先出擊。


    “你好,找我有事嗎?”那副不饒人的語氣,讓我堵心。


    “我住院了,就在中心人民醫院,你有空看下我嗎。”雖然想通了,但說起話來我還是膽怯。


    “怎麽了,幹嘛院了?”她口氣終於鬆下來,雖然冷漠依舊。


    “上次跟你講過的,發高燒,並引起肺炎。”


    “上次以為你喝醉了。”拋去了冷漠,她口吻平淡自然起來。


    “嗬嗬,真的,我還以為自己會死掉。燒得都神誌不清了。”


    “現在你,怎麽樣?”


    “明天可以出院了。好得差不多了。”


    “那好,你好好休息吧。今天我就不過去了,有空我再去看看你。”


    “謝謝!”


    “那我掛了。”


    這次通話,雖然沒實質性意義,寧雨到底是沒來成。但通過這些事,卻給予了我麵對寧雨的勇氣。那勇氣,我之前是沒有的。


    如今想想,沒有什麽事是不能成為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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