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凡人被安排的一生,生來是富是窮,都早已被安排好,然後少小懵懂不知事,在翩翩少年時代裏,不管少男少女,都心中淩雲,可當步入凡俗才知,原來世道是這般不由人,然後有了聽天由命之心,從此老天想怎樣安排,便由著它怎樣安排。


    可鳳淩霜想要這樣嗎?


    她接受被安排被禁錮被決定每一段人生嗎?


    不,一個曾經踏足最高領域的人,讓她甘願淪落凡塵,讓她變成這一世又一世的可憐兒。


    她不願。


    所以她要逆天而行。


    ——


    轟隆隆。


    鳳淩霜通過觸摸曾經擁有的物品看見自己走過的人生,此刻醒悟過來,她回過神,抬頭看到蔚藍天幕被烏雲席卷遮蓋,雷霆在憤怒咆哮,似乎是在控訴她的罪行,她一介凡人之軀,居然敢逆天獨行,還妄想尋找自我?


    她怎敢?


    如今的鳳淩霜看著天幕,心情變得異常清明。


    她道,原來是針對我啊。


    可是賊老天,我不聽你當如何?


    轟隆隆,雷聲越來越大。


    莫元初也抬頭看著,他不知道今日天色為何這般黑沉。


    他道,“難道是你要回來了?”


    他欣喜若狂。


    低頭看地上的小物件,它們流光閃爍,好像是燭火被烈焰掃過一瞬間點亮。


    轟隆隆,砰。


    一聲巨響,豐碑崩裂,隨之而來的閃電襲擊而下。


    然而並非是閃電擊中了豐碑才被打碎,而是它自行裂開了。


    隨後一道強光衝天,強光與閃電對接,閃電直接被吞噬。


    地上的物件化作星辰匯聚:七星,五行,天地風雷雨,萬般亂做一團。


    本是在夢裏旁觀的鳳淩霜很是不解,她抬頭望著。


    而莫元初正滿臉期待等著。


    他道,“那老巫果真沒說錯,你會回來。”


    她鳳淩霜是誰,依靠自己走出康莊大道,憑什麽又要接受天意捆綁安排?


    天道要她如此。


    她就一定遵循嗎?


    她憑什麽要被安排人生,這就是天道的恩賜嗎?


    要說一世悲慘就算了,幾生幾世都如此,還要說你命如此,天意如此,你接受吧,認命吧,也許俯首稱臣能換得來世順心遂意?


    但怎麽能是她?


    轟。


    強光直逼天際。


    滾滾黑雲被衝散。


    冰川崩塌。


    雪浪翻湧。


    鳳淩霜感覺天幕要被劈開。


    但沒過多久。


    也不知是被什麽鎮壓覆滅。


    滾滾黑雲頃刻間消失,那些雷電有那麽一刹張惶收勢,好似無處遁形,而雷鳴也銷聲匿跡,什麽都不見了。


    冰海雪源恢複寧靜。


    天地變得清明朗闊。


    然後曾經的鳳淩霜出現了,她穿著一襲白衣,淩空踏步而來。


    那氣勢淩雲。


    氣場浩蕩澹然。


    彼時的鳳淩霜問,“莫元初,這麽做求什麽?”


    莫元初看著歸來的人道,“你救過我一次,我在償還。”


    “僅此而已嗎?”


    莫元初竟不知該如何回答,老實說,並非僅此而已,還有私心。


    隻是這私心,竟說不出來。


    他也有害怕的事,也有求不得的人,也有追逐的身影。


    比如,是眼前人。


    可這些要怎麽說出來?


    難道就因為她救一命,所以覺得她特別?


    不是如此而已對吧。


    這其中還有什麽的,那說不清道不明,甚至這種知覺,在雲霧裏,開始朦朦朧朧,後來會慢慢變得清晰透徹,讓人放下不能,可拿起卻觸不可及。


    比如說當他覺得失去了最重要,卻在奔跑追逐的時候,發現目標消失了。


    比如她死了。


    這些要怎麽說呢?


    一句兩句話說不清對吧?


    他尋找她曾經擁有過的東西,一樣一樣尋回,說是在找回她的道則,其實是在尋覓她的蹤跡,沒有人知道他拿到這些禮物是怎般心情,如何愛不釋手。


    是因為她曾經擁有,他愛屋及屋。


    這種認知,不是在歲月長河裏慢慢被淡忘,反而越來越深刻。


    而感情越深刻,越不會輕易放開。


    莫元初沒辦法去解釋自己的執著,他問,“你還想守在這裏嗎?”


    彼時的鳳淩霜不曉得沉默半天的人在想什麽,她道,“我不想,但我走不出去。”


    莫元初著急問,“為何,你不是回來了嗎?”


    彼時的鳳淩霜搖頭,“不,這是我的影子,並非真正的回歸,我曾生活在這裏,我加強鞏固的本源在此,我離開會變弱,直接說是會消失。”


    “那我要怎麽做?”


    “我還有一份道則,以及一則道靈散落在塵世間,那是我的根本,尋不到它們,我便隻能困足於此。”


    “為何如此,老巫說隻要你回來,一切都能解開。”


    鳳淩霜道,“這也是我回歸的條件之一,緣由在於,曾有人從這裏逃出去,不,也不能說是逃,他們是自己離開的,那些人是在阿軒的指引下找到了離開這個世界的路,他們以為找到了四季如春聖地,可那些人後知後覺,他們發現外麵的世界不是更好,相反更殘酷,然後想起我來,為此,他們在外麵,在自己選擇的家園裏將我供奉起來,我之道蘊,曾一部分取之於眾生,那部分是我在惠澤於眾的時候他們頂禮膜拜為我聚集的道,所以最終形成我和這裏的人相互依存,若不是他們為私欲先背叛於我,我本不用經曆身死形滅之悲,而今我已大不如前,我想離開,那唯有讓已經離開的人歸來將我引渡,否則我將被埋葬在這兒,我的殘魂會慢慢變得稀薄,直至消失不見,是如天道想把我徹底打碎,我不願就此消失,天道就要我經曆輪回,曆練心境,讓我在絕望裏放棄一切。”


    這是她有輪回的機緣,說是道則給她生,但天道在安排她的人生。


    如今的鳳淩霜聽著曾經的自己在講根源,她心中憤怒。


    一個人被反複鞭笞如何不絕望?


    哪怕是神也無法經受這樣的試煉吧?


    本是天地孤魂,禹禹獨行踏過千溝萬壑,她依靠自己求生的本能踏破千山萬水,經過萬般蹉跎修得至高無上道法,因一時憐憫之心起而伸手渡人,他們虔誠禮拜,最後成了升米恩鬥米仇。


    若說早知不該救。


    但即便再來,仍舊會伸手。


    因為她隻需翻覆手掌而已。


    可再來,就不會再信那些虔誠叩拜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欲繼續登高望遠,唯有靠己身行修。


    如今的鳳淩霜在參悟。


    彼時的鳳淩霜在承受痛苦。


    她道,人心難渡,有心渡人,不如自救。


    她不想借誰人之手重來,因為要償還。


    為此道,“莫元初,你不要妄想從我這兒得到任何回報。”


    莫元初聽著難免失落,他道,“你無需認為我想得到什麽才做這些。”


    “何必呢?”


    “或許你也可以這樣理解,天地太空曠,帝級都殞滅了,我覺得這樣沒意思,所以我無聊,因此四處撿起你道則碎片聊慰我蒼茫的人生。”


    彼時的鳳淩霜竟不知該說什麽,她沉默片刻問,“都殞滅了嗎?”


    莫元初道,“是,沒剩幾個了,你有你的恩仇難消,別人也有怨恨難解,倒是挺有意思。”


    “那你的呢?”


    “我的……”


    莫元初愣住。


    他的際遇,遭遇,經曆,過去和未來呢?


    彼時的鳳淩霜看著沉默的人問,“魔界不太平,而你日漸式微?”


    莫元初道,“是,所以才受傷。”


    也才遇見你啊。


    老實說,他願意用前情蹉跎換取這份遇見。


    她成了他眼中一道光,那光紅豔豔的,比朝陽旖旎,比晚霞絢爛。


    記得被她救醒後,她離開了,他睜眼隻看到一襲紅色背影飛奔而去。


    然後他昏迷半晌,醒來還趴在原地,倒是沒什麽大礙了,還能站起來四處走走。


    他覺得這地方很純粹,魔界暗無天日,那些鳥語花香,蔚藍天幕隻能出現在幻境裏。


    魔族的人喜歡黑暗的顏色,如各自的心,天性嗜血好殺。


    他受傷誤入這純白地界,真的是誤打誤撞。


    這也得益於那忠誠的手下,他拚盡全力就為把主人扔在安全地帶,然後那下屬直接被化成血水消失在半空。


    他的世界很殘酷。


    以致他無法像她這樣受萬人簇擁朝拜。


    他起身走在冰原上,當走到人群裏,他看到她身著紅衣豔絕如華。


    她掃過來一眼,並未說任何,不過眼裏分明在警告,像是在說,我說過了,你醒來就離開,可你為什麽還在這裏?


    莫元初自然不敢反駁,隻能躲在人群裏隱藏起一身魔氣。


    也虧得他往日因為受太多折磨而總喜歡跑人間,因此在隱藏氣息方麵,倒是玩得爐火純青。


    他站在人群裏看著她,看得入神,以致被人發現了,那人問,“你是我們這兒的人?”


    莫元初謊稱,隔壁的。


    隔壁的和這裏的人水火不容,偶爾打打殺殺在所難免,這就是個原始部落,隔壁過去是海水,都知道那裏綠草如茵,還說萬物生機盎然,可這邊的人很少能度過那大海。


    彼時的鳳淩霜是不建議這些人出去的,她不可能護送,他們想出去,隻能自己找路,她沒有義務當引路人。


    她本來也不想留守於此,是他們跪求,她想著這地方還不錯才停了下來。


    這人一旦習慣待在一個地方,還真就不想費心費力繼續跋山涉水,想來也是懶了的緣故。


    或者她本意是想護著這裏的子民。


    他們想離開故鄉,她也不攔著,但他們追問關於外麵是怎般她是不會回答的,隻道苦的喜的你們自己去尋。


    她隻負責教導一些年輕子弟學習術法,那些個天賦不錯的人學得自保之法後就想去更遠的地方。


    有人在離開前會跟她道別,但有人不會。


    有人說,“聖者藏私。”


    她沒有全心全意教導族人。


    某些人認為她是故意的,覺得她是在防備,一定是怕別人比她更厲害,她怕被取代。


    大家的心思是什麽時候變成這樣?


    她不知道,也不想去追究。


    她想說的是,我若想離開,你們攔不住,也求不起。


    所以不是你們困住我,而是我懶得動。


    莫元初待在這地方好多天,每天躲在別人看不見的角落裏偷聽。


    然後他知道這些人不是真心感激她的存在。


    有人還道,“聖者其實很可憐,看著不老不死,容顏貌美不衰,可她始終一人。”


    有人道,“那話不是說了嗎,欲受其冠,必承其重,她想嫁人,那就把聖者之位讓出來。”


    “可是說實話,她若不當聖者誰來當呢?”


    “族長不是在挑根骨不錯的人了嗎?很多年了,他一直在尋找呢?族長的想法是要把女孩從小培養起來,而那個人隻能是從本族裏選出來,這樣她才是我們真正的族人。”


    “你說這話很不應該,聖者為我們做了這麽多,你們心裏是這樣想嗎?”一個年輕人突然氣憤反駁。


    他叫淩長意,大家議論的事,他覺得這是對聖者不敬,為此跑去問族長,問他是不是真的在做這般打算,竟然在找人取代聖者,說好的虔誠叩拜呢,卻為何要這樣算計?還說什麽是未雨綢繆居安思危?


    然後沒過多久淩長意死了。


    他在去狩獵路上出了意外,因為形勢危急,他屍體都保不住,夥伴們慌不擇路跑了,回來告訴族長,淩長意死了,道他被凶獸吃了一幹二淨。


    他們不敢說,是我們和長意發生衝突,然後幾個人對付一個,結果凶獸出現,一人心生歹意,竟將淩長意踹下山崖。


    接著大家跑了。


    在逃跑路上,還聽到淩長意慘叫,仿佛他被凶獸撕咬到粉身碎骨的畫麵正血淋淋展現在眼前。


    事情發生後,淩長意的母親去質問聖者,問她不是很厲害嗎,為什麽不去救我兒子?我拜了你那麽久,你可曾為我付出任何?


    莫元初看見了整個事情的經過,他想出去說話,但鳳淩霜把人提起扔走。


    她道,“我說了讓你離開,若然那淩長意的死就是你所為,若是這樣,屆時不要說我有口難辨了,你就是在害我。”


    莫元初想說不是,我沒有想過害你,可他們有些人真自私。


    “你是魔族之人。”


    “我沒有傷害這裏的人。”


    “你走不走?”鳳淩霜別開手,一把劍幻化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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