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璃雪想,正好,鳳淩霜可以教訓你,我也可以,而且我會比鳳淩霜更懂得教訓人。


    想著就要動手。


    卻見莫元初出現。


    他睡不著,便四處走走。


    當路過弟子居住的地方,他看到大弟子的房間還亮著燈,便走過來看一看。


    重靜淵這人雖然過於嚴實死板,但他有可取之處,怎麽說也是鳳淩霜選出來的人,她的眼光總是不錯的,思及此,莫元初就想來看看大弟子,誰知道來到竟看見小弟子要教訓人?


    他臉色一沉,當即快步走進去問,“你要教訓誰?天權院什麽時候立下新規矩,一個師妹要教訓起大師兄來?”


    陸璃雪:“……”


    她驚震不已,就沒想到師父會來這裏。


    重靜淵更是受寵若驚,本以為師父出現會因為自己針對小師妹而給予嚴厲批評,誰知道他竟說了這樣的話?


    “弟子,拜見師父……”重靜淵誠惶誠恐,他先行作禮。


    陸璃雪氣不過,她指著還敢裝無辜的大師兄道,“是他故意針對我在先,師父。”


    重靜淵不敢多說,借大師姐的經驗總結,這個時候不要和這個小師妹理論,否則沒好果子吃。


    反正自己就是個能忍的性子,不管今天受到什麽樣處罰,他認了便是。


    這麽想,他低頭麵對著師父,一副擔驚受怕的樣子。


    莫元初問,“你來這裏做什麽?”


    “我看大師兄修煉辛苦,特意給他送點心。”


    “哼,你這點心送給了多少撥人?”


    陸璃雪:“……”


    “還有你可知道打擾大弟子修煉該當何罪?”


    “師父……”陸璃雪怎麽也沒想到師父會偏向這個重靜淵,為什麽啊,難道師父學會善待自己座下的大弟子了?


    好不容易找到個人發泄心中憤怒,怎的就落得個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莫元初道,“滾出去,直接去院中罰跪。”


    “師父……”陸璃雪一臉難以置信,今晚天色不好,雷電在雲層裏閃爍,這會兒更打起悶雷,也就是說很快就要下雨了,這個時候師父要讓她去院中罰跪?


    知道天權院的廣場中心,一般處罰弟子的是什麽地方嗎?


    那是立錐之地。


    但凡受罰弟子,他要跪在那兒,即便膝蓋染血也要跪滿時辰。


    鳳淩霜以前常常遭這樣的罪,難道今天要輪到她陸璃雪了?


    重靜淵懷疑自己在做夢,當然,他不敢表露出驚訝之情,隻管埋著頭想,師父是不是吃錯藥了?


    莫元初道,“再敢多做狡辯,那就加重處罰。”


    陸璃雪猛然顫了一下。


    這是往死裏整她嗎?


    這男人吃錯了什麽藥啊,不就是鳳淩霜下山一趟回來,她挑戰七大弟子,贏得光彩體麵嗎?然後這個偽君子後悔了?他現在隻想著鳳淩霜?


    陸璃雪心思百轉,就想搞清楚這裏邊的因果。


    而重靜淵沉默站在旁邊,他不敢說任何,隻管裝傻充愣,心裏卻想著,跪在尖錐上啊,誰受得了這個,而且要是下雨,那就更痛苦了。


    莫元初道,“重靜淵。”


    “弟子在。”重靜淵打了一個機靈,還以為是輪到自己領罰了,沒想到是被吩咐帶陸璃雪去受罰。


    莫元初道,“你可以負責監督,也可以讓天權院其他師弟師妹監督,總之要讓她跪到天亮,不管刮風下雨。”


    重靜淵:“……”


    他愣了一下,然後應下,“是,師父。”


    說完看向小師妹,讓人請吧。


    他很聰明,沒有動手把人帶走,因為知道這個師妹會借著這個機會發怒。


    重靜淵識相站在近旁,態度客客氣氣,真的很老實本分。


    “師父,您怎麽可以這麽狠心……”


    “我先前對待霜兒可比這狠百倍。”


    想起之前的所作所為,他心如刀割。


    那時候的鳳淩霜不會求饒,也不會辯解,因為她隻要張嘴想說一個字,站在旁邊的陸璃雪就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莫元初本就心煩氣躁,為此發狠起來,他對著一個不會說話不會討好的人就進行嚴厲處罰。


    追究起來,是不是陸璃雪促成了那些錯誤?


    “她如今已經不是你的大弟子了。”陸璃雪也來氣了,天天念著鳳淩霜,你這是在失去後覺得人家珍貴嗎?


    好啊,那我也破罐子破摔,反正你一心想著那該死的鳳淩霜,那我還戚戚怨怨個什麽勁啊,學著鳳淩霜發瘋不好嗎?


    為此大喊道,“師父,你別忘了,讓她恨的是你,罵你是偽君子的是她,要奪取她內丹的是你,我何曾說過要她舍出內丹?”


    “你!”莫元初氣得戾氣暴漲,他沒想過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弟子會反咬一口。


    重靜淵聽著這般話更是臉色煞白,就想不愧是你啊陸璃雪,合著你沒什麽錯,都是別人的不對唄,你裝可憐博同情沒有錯,你哭哭唧唧惹人憐讓師父心疼一心為你付出,你沒錯,是師父自討苦吃自作多情,如今他處罰你,還是他不應該,他應該繼續對你哭哭唧唧感到心軟,這才對是嗎?


    重靜淵覺得人比人,真的能氣死人。


    “啪!”


    莫元初舉起手。


    陸璃雪被煽飛了。


    重靜淵嚇得跪地。


    南宮逸跑來看一眼,還以為是大師兄被連累,沒想到是陸璃雪被打了。


    她被打飛摔在門口,差點砸到趕過來看熱鬧的人身上。


    還好南宮曜跟著一起來,他及時拉了一把,竟然將弟弟拽到身後攔著。


    南宮逸本來可以接住,若是以前,他肯定會不由分說衝過去接住師妹,然後跪到師父麵前求他息怒。


    但剛才一刹,他後退了。


    陸璃雪滿臉哀怨,她望著不愛自己的師兄,眼淚洶湧而出。


    這回是真的哭,被疼哭的,也是感覺到被拋棄了心生委屈。


    南宮逸,你的喜歡就隻這麽一點點嗎?


    喜歡一個人,不是該從一而終嗎?


    你還想保護我一輩子呢?


    你一個大男人說話不算話,你還有什麽用?


    陸璃雪趴在地上,她滿臉是淚的望著無情的師兄。


    南宮曜擋著弟弟想,嘁,這眼淚真廉價,瞬間就治好了我看見女人哭就不知所措的毛病。


    南宮逸站在哥哥身後,他不想上前,也不想插嘴多問。


    自從放下那點所謂喜歡,他覺得自己的世界變得明媚幹淨許多。


    其實沒有大哥在,他南宮逸也不會再上前自討苦吃。


    他知道不值得。


    他失去太多了。


    還做錯了很多事。


    他不想一錯再錯。


    他已經失去大師姐。


    他不要再糊裏糊塗失去大哥和家人。


    南宮逸表情淡漠,他看向師父,眼裏閃爍著不解和驚訝之情。


    這還是第一次,他看到師父對陸璃雪出手,他打了她?


    從未有過呢,曾經是大師姐鳳淩霜承受這樣的傷害,那時候的鳳淩霜想解釋,南宮逸也想站出去說幾句,然而陸璃雪總是要插嘴搶話,這刺激得本來就生氣的師父不由分說就把大師姐打飛了。


    那時候南宮逸看著嚇懵了。


    而這個時候陸璃雪還在旁繼續添油加醋道,“大師姐,你不要再氣師父了。”


    說著她轉身假裝安慰師父,讓他別氣壞了身子,大師姐知錯了。


    南宮逸回憶起那些事情經過,他發現陸璃雪總是在關鍵時刻做著火上澆油的事。


    然後今日風水輪流轉,鳳淩霜被趕出天權院,而留下來的人沒有得到加倍的寵溺,反而承受著大師姐經曆過的痛苦?


    陸璃雪艱難爬起來,她看著師父問,師父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莫元初冷聲命令,“馬上帶她去廣場受罰,罰三天三夜,少一個時辰不行。”


    重靜淵不敢多說,他走過去讓師妹起來。


    陸璃雪看著真的生氣的人,她不敢再掙紮,感覺再堅持下去,那不僅是三天三夜的事了,有可能是五天五夜,或者是七天七夜,甚至是半個月閉門思過。


    她陸璃雪沒法忍受被關禁閉的日子,她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人。


    跌跌撞撞走到廣場,跪在長滿尖刺的地方。


    膝蓋砸在上麵,忍不住渾身哆嗦。


    疼。


    恨。


    憤。


    怒。


    鳳淩霜,我今日受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你給我等著。


    鳳淩霜一無所知小賤人被折磨得痛苦不堪,她睡得正香呢,還是靠在師尊後背上睡著的。


    墨景軒把人放下後,特意給徒弟蓋上被子,再去把門窗關好。


    天上閃電雷鳴,抖大的雨點砸下來,劈裏啪啦的,聲勢浩大。


    幸虧回來得及時,沒想到天氣變了,明明前一刻還能看見明月高掛,不過那時已經見烏雲浮動。


    大雨下了一夜。


    陸璃雪也淋了一夜,還是跪著淋雨的。


    立錐之地運用功法抵禦寒冷隻會讓膝蓋更疼,因為所跪的地方有陣法加持。


    陸璃雪跪了一夜,臉色蒼白,嘴唇發白,她哆哆嗦嗦的,抬頭看向遠處,本是負責監督的重靜淵離去了,換天權院其它弟子來監督。


    南宮逸竟沒有幫忙求情,他變得這麽狠嗎?


    是不是因為南宮曜在,是那所謂少主在循循善誘啊?


    南宮曜,上一世你被弄死,我還可惜了一番呢,覺得你就是太癡情,顧菡煙不喜歡你,你竟然願意為她去死。


    你既然知道感情不由自主,為什麽還要從我和南宮逸的感情裏作梗?


    這算不算是你先得罪我,那有朝一日,我動手殺你也是理所應當吧?


    陸璃雪在憤恨想著,她拳頭握緊了,嘴唇都咬出血了。


    南宮曜在陪著弟弟下棋,他道,“心不在焉的,是擔心陸璃雪?”


    南宮逸否認。


    “那在想什麽?”


    南宮曜讓弟弟說出來。


    南宮逸收起棋子,他道,“你知道我的棋弈是誰教嗎?”


    “陸璃雪?”南宮曜隻能想到這個,沒辦法,那關鍵人物還在大雨裏罰跪呢,剛說起的也是她。


    南宮逸一臉無語,他道,“大哥,你是不是覺得我愛陸璃雪深入骨髓無法自拔啊。”


    南宮曜故作驚訝問,“不是嗎?”


    他就是擔心這個,才故意從中作梗的,不然親弟這輩子就完了。


    南宮逸抬手扶額,“我從不認為那是愛,喜歡是真的喜歡過,可喜歡多淺顯啊,喜歡一個人的活波可愛,明媚無暇,喜歡一個人的柔弱,又懂得撒嬌,這也是喜歡,我最近總在想,我這幾年是被什麽迷惑了呢?”


    “想了很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但重靜淵跟我說,男人都有點大男子主義,尤其是無憂無慮沒有經過苦難的男人,總覺得自己有天能當英雄,可以傲世群雄受萬人景仰,而這時候,這種自我膨脹會因為身邊人的依賴而讓自己變得忘乎所以。”


    南宮曜:“……”這番話很有意思,沒想到小小年紀的弟弟竟然能想到這些。


    南宮逸繼續道,“而陸璃雪正好滿足了所有誌氣雲天的少年想求的豪情壯誌,她隻要站在邊上突然蹦起來鼓掌喊師兄好帥,師兄好酷,這話就像毒藥,能讓人失去理智。”


    “所以我是喜歡陸璃雪這個人,還是喜歡她的依賴和適合時宜的奉承?這個問題,我想了。”


    南宮曜問,“想了,那明白了嗎?”


    南宮逸點點頭,“明白了,那不是喜歡,那是害怕失去僅有的奉承。”


    “因為被她抓住了弱點,她可以憑借喜怒哀樂拿捏我的選擇,比如說我不答應她做什麽事,她就要哭,或者露出難過傷心的表情,這時候男人的那點不忍總會澎湃到直取九天而不願回落於地,是以為滿足這個人,自己就是最高興的,可實際上,本身在漸漸迷失,沒有自我分辨認知。”


    “我剛開始也會覺得陸璃雪胡鬧,讓她尊敬大師姐。”


    “可她喪起臉來,一臉委屈和難過,這讓我不好再多說關於大師姐的好,反而改口說,小師妹有理。”


    “可她真的有理嗎?”


    “沒有,我一次一次的為了哄她而怒懟大師姐,我讓大師姐能不能不要欺負小師妹,能不能讓著她點,知道你天賦好,能不能稍微收斂一點,小師妹資質本來就不怎麽樣?你再這樣居高臨下,小師妹當然害怕了,換做我也害怕,我一個男人,你一個女子,你比我強,你問過我是什麽心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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