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問陶道:“早知道這麽麻煩我就不參選了,弄到現在進退兩難,還得連夜背詩書,唉,本以為考中功名後再也不用背書了。”


    陸風竹道:“既然這麽勉強,為何還要參選呢?幾天後的比試我都沒打算去。”


    趙錫麒道:“陸捕頭你說什麽呢,參選駙馬豈是你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的,這件事事關皇家顏麵,可不是小孩過家家。”


    陸風竹道:“我也沒想到這件事會變得這麽麻煩,我對詩文一竅不通,到時候若是真的要考試,豈不是會貽笑大方?”


    張問陶道:“不光要考文才還要考武藝呢,我手無縛雞之力都不擔心,你怕什麽?陸捕頭,世上哪來的這麽多文武全才,到時候就是做做樣子。這回來參選的王子有四個,我倆應該就是去湊個數罷了,用不著太上心。”


    趙錫麒冷笑道:“不用太上心,你為何還在這裏拚命背書?”


    張問陶臉一紅:“我怎麽說也是兩榜進士,到時候被人考倒豈不是太沒麵子了嘛。”


    陸風竹問:“現在到底有哪些人參選駙馬?”


    趙錫麒道:“據我所知的有張問陶、鞠文星、李中謀、牛奇韜,這幾個上次在聚福樓你已經見過了,後來又增加了幾個分別是:月奴國王子蒙達多、安南國王子陳天群、高麗國王子金昇。其中金昇比較特別,他是嘉貴妃的親侄子,也就是思福公主的表弟。哦,對了,還有陸捕頭你,你更特別,特別到渾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陸風竹道:“趙兄不要再取笑我了。實在沒想到居然有這麽多人來選駙馬,看來皇帝的女兒不愁嫁,這話一點錯都沒有。”


    趙錫麒道:“那也不盡然啊,我聽說,”說到這裏他壓低了聲音,“思福公主的病沒有好轉的跡象,反而越來越嚴重了,經常一個人在長生觀的奉聖塔中對著九蓮聖母的畫像發呆,而且往往一看就是一整天,茶飯不思,像丟了魂一樣。”


    陸風竹道:“前兩天牛奇韜、李中謀、鞠文星三個人一起到萬通當鋪向老板蘇岸舟買九蓮聖母像,現在看來這件事應該與選駙馬有關。是不是思福公主特別喜歡九蓮聖母像,所以他們想買去獻給她?”


    趙錫麒道:“應該是這樣,據傳九蓮聖母像一共有九幅,描繪了九蓮聖母九種不一樣的儀態,這九幅畫原本都收藏在長生觀中,可是後來不知怎地,有四幅遺失了,嘿嘿,其實就是被貪財的下人賣掉了。玉師教的人都說思福公主乃是九蓮聖母轉世,她自己對此也深信不疑,常常按照畫像中九蓮聖母的打扮來裝扮自己,她心中一直有一個遺憾就是因為遺失了四幅畫像,她不能將九蓮聖母的九種樣子扮齊。”


    陸風竹道:“原來如此,難怪那三人會不惜重金也要買下蘇岸舟手中的畫像呢。”


    張問陶道:“陸捕頭,那個…你說萬通當鋪的老板收藏有九蓮聖母像可是真的?”


    陸風竹道:“我並沒有親眼見過,也不知真假。”


    趙錫麒笑道:“咋了,我們的張公子也動了心思,想去把畫像弄到手,好拿去獻媚嗎?哈哈,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咦,你不會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真的想去當駙馬吧?”


    張問陶滿臉通紅:“我隻是好奇,所以問問,難道你不好奇嗎?”


    陸風竹道:“不怪張兄,其實我也好奇,這件事真的是越來越怪,越來越有趣,我很想知道後麵會發生什麽,所以,三天後選駙馬我會去參加。”


    趙錫麒白了他一眼,道:“陸捕頭,我看你和張問陶一樣,鬼迷心竅,也幻想著去當駙馬,其實都是做白日夢,不怕告訴你們,人家思福公主已經心有所屬啦。”


    “是誰?”陸風竹和張問陶同時問。


    趙錫麒嘿嘿一笑:“陳天群,安南國隻是西南一個小國,陳天群原本一直在國子監讀書,默默無聞,可是卻莫名其妙被公主親點參選駙馬,你們想想奇怪不奇怪?”


    陸風竹問:“公主怎麽會知道有陳天群這樣一個人的?”


    趙錫麒道:“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了,這兩人照道理來說是沒有彼此見麵的機會的,可是公主卻親點了他,背後到底有什麽玄機呢?你們自己想吧。”


    陸風竹陷入了沉默,他雖然不知道這一連串事件背後到底是誰在操控,但他清楚地知道前頭肯定還會有駭人聽聞的事發生。


    三天後,陸風竹由兩名太監領著進了長生觀,原來選駙馬的第一場比試就在這裏舉行。


    一行人被帶到長生殿,這裏十分寬敞,大殿中間是一個高台,高台上放著一扇屏風,高台下方兩邊各放著四張案幾。


    各人的位置是安排好的,東首第一個位置是蒙達多的,接下來是鞠文星、陸風竹和張問陶,而在西首第一個位置是陳天群,接下來是金昇、李中謀和牛奇韜。


    還沒落座金昇就叫了起來:“為什麽我的位置在陳天群之下?”


    負責賓客接待的李公公道:“王子殿下,這是事先安排好的。”


    金昇眼睛一瞪:“我知道是你們事先安排好的,我問為什麽沒安排我坐第一?東首第一讓蒙達多王子坐我沒有異議,月奴國畢竟是能與天朝相比的大國,安南國不過南天一小邦罷了,他陳天群哪點比我強?你們難道不知道我是嘉貴妃的親侄嗎?”


    李公公被他咄咄逼人的氣勢所震懾,本想說座位是公主安排的,可他知道這話一說出口金昇定會大發雷霆,所以支吾了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


    這時陳天群開口道:“在下何德何能?這位置便由金兄來坐便是。”


    金昇十分得意,說了句:“算你識時務。”說罷就到西邊首座前大大咧咧地坐了下去。


    陸風竹從進殿起就觀察眾人,蒙達多一付心不在焉的樣子,顯然沒把即將開始的駙馬遴選當回事,他應該還在擔心妹妹西雅的病情。鞠文星麵色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此人喜怒不形於色,是個人物。


    陳天群則是一臉茫然,他剛剛被金昇搶了位置,但似乎完全沒在意,看他的樣子還在發懵,對於自己忽然被叫來參選駙馬這件事還沒反應過來。


    李中謀和牛奇韜兩人則顯得很不安,兩人都在四處張望,當看到彼此後立刻將頭低了下去。


    張問陶則坐在那兒,口中念念有詞,似乎還在背書。


    陸風竹正想開口勸他別那麽緊張,忽然一陣異香飄來,一名宮女來到高台上高聲道:“公主殿下駕到。”


    眾人趕忙起立站好,思福公主在兩名侍女的攙扶下登上高台,來到屏風後坐下,因為她戴著麵紗,所以大家都沒看見她的樣子,如此一來不免覺得有些遺憾。


    陸風竹想到自己曾見過公主心中十分得意。


    王嬤嬤緊跟在公主身後上台,她高聲道:“公主感念諸位嘉客遠來,特地賜酒一杯。”


    她話音剛落,侍女們就上前將幾人案上的酒杯倒滿了酒。


    隨即一股水果的清香味遍布殿內,一聞便知這酒確是佳釀。


    待得眾人將酒飲下,王嬤嬤道:“公主殿下說今日盛會十分難得,雖然等等要考考諸位的文采武功,但權當切磋會友,還望你們莫要因為勝負而彼此有芥蒂。”


    王嬤嬤說話不徐不疾,聲音也十分悅耳,站在那兒一襲長裙盡顯身段,可見她年輕時也是位絕色佳人,即便是現在依然風采不凡。


    她剛說完話,兩名侍女手捧畫軸來到台上,跟著麵朝台下眾人將畫展開。


    王嬤嬤道:“各位,公主殿下給你們出的第一道考題是猜謎,請各位根據兩幅畫中的內容猜一句成語。”


    眾人仔細看這兩幅圖,第一幅圖中一位書生站在樹下,手上捧著一本書,書生嘴巴張開應該是在朗讀,而在樹梢之上掛著一輪明月,第二幅圖中一位農夫穿著打補丁的衣服彎著腰,手持鐮刀在田中割稻子,而在他頭頂掛著一輪紅日。


    王嬤嬤又道:“諸位案幾前都擺有筆墨,可將猜到的答案寫在紙上,限時一炷香。”


    大家都開始埋頭苦思,隻有陸風竹一人坐在那兒神色淡定,因為他知道這種文人打啞謎的玩意,打死自己也猜不出來。


    張問陶思索片刻就在紙上寫下了答案,見陸風竹杵在那裏沒動,十分著急,拚命地朝他使眼色,陸風竹卻全當沒看到。


    情急之下張問陶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扔到陸風竹身上,陸風竹拿起來一看,乃是一錠金子,他知道這是張問陶在提示自己,可是一錠金子跟眼前這個謎語到底有什麽關係呢?


    他內心開始自問自答:金子,金子能用來幹什麽?金子當然是用來買東西的,可是這跟畫中人的行為有什麽關係呢?讀書人讀書,農夫耕田都是為了能賺錢,嗯,為了賺錢,賺錢又是為了什麽呢?原來是………


    陸風竹自認為猜到了答案,十分高興,欣然提筆用他不入流的書法在紙上寫下了四個字,寫完之後他還給張問陶使了個眼色,張問陶向他微笑點頭,兩人都想這下肯定穩了。


    旁人都在安靜地想答案,隻有金昇一人在那兒喃喃自語:“書生讀書,農夫勞作,讀書,勞作,太陽,月亮,嗯……”


    他自說自話,卻沒人搭理他。


    盞茶功夫轉眼即過,時間到了之後王嬤嬤道:“諸位請放下手中的筆,然後一起將紙舉起來。”


    眾人照做,隻見蒙達多、李中謀、牛奇韜三個人紙上寫著的是:功名利祿;張問陶、陳天群、鞠文星三個人寫著的是:大吉大利;陸風竹寫的是:各安天命;而金昇寫的是:晴耕雨讀。


    王嬤嬤問:“蒙達多王子,李公子,牛公子,你們說說為何你們的答案是功名利祿。”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間沒人開口,最後還是蒙達多道:“我看到別人的答案,已經知道自己猜錯了,不過也沒什麽。我之所以猜功名利祿,想的是讀書人之所以月下苦讀就是為了考取功名,有了功名才能食祿。”


    王嬤嬤道:“那麽農夫割稻子又該怎麽解釋呢?”


    蒙達多道:“孟子有雲: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孔子也說:非君子無以治野人,無野人無以養君子。若不是有農夫勞作,士大夫又怎麽會有祿米呢?”


    王嬤嬤點了點頭,道:“陸捕頭,你的答案又該怎麽解釋呢?”


    陸風竹抓了抓腦袋,道:“讀書人讀書,農夫勞作,各安天命,三百六十行,人人都把自己的本分盡好,天下也就太平了。”


    王嬤嬤道:“這也算是一家之言。金昇王子,你的答案是晴耕雨讀,不知做何解釋呢?”


    金昇頗為得意地解釋道:“大都看見了,農夫在太陽底下耕作,這就是晴耕,而讀書人在月亮之下讀書,這就是雨讀。”


    他這番解釋毫無道理,王嬤嬤眉頭微皺,問:“農夫明明是割稻子,並不是在耕作,而第一幅畫中也並沒有下雨啊。”


    金昇道:“割稻子也是耕作呀,畫隻是傳達某種意思,用不著太過拘泥於畫麵本身,至於書生讀書那幅畫,你們仔細看,書生的衣袖揚起,說明有風,而月亮看去似乎有毛邊,這就是畫畫之人特意為之,暗示有月暈,既有風又有月暈,說明馬上就有風雨要來了。所以這兩幅畫合起來的意思就是:晴耕雨讀。中華傳統讀書人都以出身耕讀世家為傲,晴耕雨讀更是他們平日裏修行的法門,其實我平日裏也是這麽做的。”


    這一番話牽強附會,簡直就是胡說八道,可是他卻侃侃而談,一臉十分篤定的模樣,眾人聽了都捂嘴偷笑,他卻絲毫不以為意,一點也不覺得羞愧,可見此人臉皮之厚遠超常人。


    王嬤嬤苦笑道:“這也算是一家之言。餘下三位你們的答案是大吉大利,請問又該如何解釋呢?”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還是陳天群先開口:“我們的答案既然一樣,說明想法也相同,就由小弟來解釋吧,二位仁兄意下如何?”


    鞠文星和張問陶一起點了點頭。


    陳天群道:“兩幅畫中各有一人,所謂一人為大,所以這句成語裏應該有兩個大字,第一幅畫中讀書人開口讀書,讀書人就是士,士加一個口就是吉利的吉,第二幅畫中農夫手持鐮刀在割稻子,刀加上禾就是利,所以這兩幅圖合起來就是大吉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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