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的傍晚,蘇岸舟來找陸風竹告訴他有人要賣羊脂玉瓶,交易的地點選在西番酒樓。


    陸風竹啞然失笑,心想怎麽做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都喜歡去西番酒樓,難道就是因為那裏胡人多,好用來做掩護嗎?


    他喬裝打扮後來到西番酒樓,蘇岸舟也換了一身華麗的袍子,戴上高高尖尖的帽子,穿著一雙油光發亮的牛皮靴,一副西域富商的打扮。


    陸風竹仔細打量了一番:“蘇老板,你喬裝打扮的本事還真是一絕,若不盯著你的臉細看,我還認不出你來。”


    蘇岸舟道:“我行走江湖多年,就學會了這一件本事。”


    兩人進到西番酒樓裏,隻見這裏跟以前一樣有許多胡人男女圍著篝火喝酒跳舞,他們來到主樓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跟著蘇岸舟從懷裏取出一隻碧綠色的酒杯放在了桌上。


    “這是我跟賣家約定好的,等等賣家來看見這酒杯就知道該和誰交易了。”蘇岸舟解釋道。


    這時一名胡女上來推銷羊肉和酒水,陸風竹點了一條羊腿,一樽葡萄酒,蘇岸舟見狀笑道:“陸捕頭,又讓你破費了。”


    陸風竹苦笑:“既然是找你幫忙,請你吃頓飯也完全是應該的,況且我也想吃這裏的烤羊腿,因為味道和我在邊城吃的烤羊腿很像。”


    兩人邊吃邊等,過了半個時辰,一名穿著白衣蒙著臉的女子來到桌前坐了下來,她問:“就是你想買羊脂玉瓶吧?”


    蘇岸舟點了點頭,女子又問:“銀票帶來了嗎?”


    蘇岸舟取出一疊銀票遞到她麵前,女子接過後數了數,跟著取出隨身帶來的木盒遞到了蘇岸舟跟前,蘇岸舟打開一看,果然看見裏頭放著一隻羊脂玉瓶,他正想伸手將瓶子拿起來,忽然一人衝上前按住了木盒。


    陸風竹定睛一看,來人是馮穀明的徒弟李中業,他暗道:果然跟我想的一模一樣,這件案子他也參與其中。


    李中業道:“二位,不好意思,這件東西我們不賣了。”


    蘇岸舟道:“她已經收了我的銀票,這件東西已經是我的了。”


    女子也道:“中業,為何要…”


    “你閉嘴!”李中業喝道,然後從女子手裏奪過銀票丟到桌上,“銀票如數奉還,這瓶子我們必須得帶回去。”


    這時陸風竹笑道:“李公子,這回恐怕由不得你了。”


    李中業聞言大驚,轉身就跑,陸風竹道:“蘇兄,你看住這位姑娘。”說著便追了出去。


    李中業剛出西番酒樓,李時豐和王穀平帶著一眾捕快就圍了上來,他亮出短刀打算做最後一搏,兩名捕快揮出鐵鏈纏住他的腰,另有兩人拿出夾棍上前,正準備用夾棍夾住他的雙腿,忽然後頭陸風竹叫道:“小心!”


    話音剛落,李中業短刀出手刺中兩人的手腕,跟著他一步踏前,順著鐵鏈衝到了另兩名捕快身前,又刺出兩刀,兩人立刻放脫鐵鏈往後退。


    陸風竹抽刀上前與他鬥在一起。


    兩人正鬥得難解難分,李時豐和王穀平同時上前撿起鐵鏈一個朝李中業的腰卷去,另一個則對著他的腿卷去。


    李中業分身乏術,兩腿被鐵鏈纏住,一個踉蹌跌倒在地,幾名捕快立刻圍了上去,用夾棍將他牢牢地按在地上。


    李中業破口大罵:“倚多欺少,偷襲暗算,真卑鄙!”


    王穀平道:“放你的狗臭屁,我們是兵你是賊,兵抓賊向來就是這樣!”


    李中業哼了一聲。


    這時蘇岸舟押著女子從西番酒樓走了出來,此刻她臉上的麵紗已經摘掉,露出了廬山真麵目,與陸風竹想的一樣正是桑五娘的貼身丫頭琦玉,她見李中業被死死按在地上,很是著急,衝上前叫道:“中業,中業,你沒事吧。”


    李中業怒道:“都怪你這個貪心的娘們!”


    一行人回到行捕司,陸風竹將兩人關入大牢,接下來一整天他都沒審兩人,而是去搜索證據了。到了第二天傍晚,他來到牢房,決定先從琦玉審起。


    此刻琦玉因為憂懼的關係,十分憔悴,她見陸風竹進來,嚇得打起了哆嗦。


    陸風竹問:“琦玉姑娘,你怎麽會有羊脂玉瓶的?”


    琦玉答道:“這羊脂玉瓶有一對,這件事…這件事我原本是不知道的,五娘死後我整理她的遺物時在一個夾層裏發現了另外一隻。”


    陸風竹道:“你是說在桑五娘活著的時候你不知道有另外一隻玉瓶?”


    琦玉臉一紅,隨即用力地點了點頭。


    陸風竹接著道:“你說的和李中業說的可不一樣,他說你早就知道有另外一隻一模一樣的羊脂玉瓶,而且還想到了用這隻瓶子來殺桑五娘的方法!”


    琦玉驚道:“他真的這麽說?什麽…什麽殺五娘的方法,五娘不是…不是我殺的。”


    陸風竹道:“琦玉,我勸你還是老實承認了吧,李中業說這件事你是主謀,他隻是從犯。”


    琦玉道:“胡說!明明他……不,不是,陸捕頭你胡說,就算我知道有這樣一隻瓶子又如何?當時宴會上用的是另外一隻瓶子,那隻瓶子事發後不是一直在你那裏嗎?而且,據我所知你們後來查驗,那隻瓶子裏也沒有毒啊!”


    陸風竹笑道:“怎麽,你以為我說李中業都交代了是在騙你?那麽好,我就把他交代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你。李中業說你恨透了桑五娘,一直在找機會殺了她,當你知道世上有兩隻一模一樣的羊脂玉瓶後你想出了一個非常好的辦法。那天桑五娘舉辦宴會,你負責用玉瓶給眾人倒酒,事先你和李中業將另外一隻玉瓶做了改造,改成了類似陰陽壺一樣的東西,隻要按下機關倒出來的酒就能在有毒和無毒之間切換。宴會時你一共給大家倒了三輪酒,第一輪倒酒時你用的是桑五娘常用的那隻瓶子,裏頭沒有毒,待得大家舉杯喝完第一杯酒,你從桑五娘開始給大家倒第二輪酒,這次倒到一半的時候李中業忽然調戲你,你們拉扯了一下,趁著這個機會你們調換了瓶子,也就是說第二輪酒的後半段你手裏拿著的就是那隻陰陽玉瓶,你給剩下的人倒酒,當然倒酒的過程中你控製機關,給大家倒的都是無毒的酒。待得桑五娘帶頭舉杯將第二杯酒喝下,你開始了第三輪倒酒,你還是從桑五娘開始倒起,就在這時你控製機關,從陰陽玉瓶裏倒出了有毒的酒,然後你又開始給剩下的人倒酒,當然換到別人時你倒出來的又是無毒的酒,待得你再次來到李中業身旁時,他又再次假裝調戲你,這次他甚至將你攬到懷裏,你們趁機將又將兩隻玉瓶調換了,那之後你手上拿著的又是正常的玉瓶了,你給剩下的人倒酒,然後回到桑五娘身旁,將那隻正常的玉瓶放回到她的桌子上。當桑五娘喝下第三杯酒後她必死無疑,而玉瓶裏的酒卻是無毒的。事發後李中業假裝要去找糞汁來給大家解毒衝了出去,過了一會他又折回來,他正是利用這段時間把懷裏的陰陽玉瓶給藏了起來。怎麽樣,琦玉,我說的這些可有不對的地方?”


    琦玉頹然坐倒,愣了好一會,方才道:“你說的半點不差,既然李中業都已經全說了,我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了,沒錯,桑五娘的確是我和李中業合謀殺掉的。”


    陸風竹心裏暗舒了一口氣,原來剛才講的作案過程全是他自己根據現有的證據猜想的,雖然他認為自己的猜想是對的,但若是琦玉咬死不承認自己也拿她沒有什麽辦法。


    他問:“你為什麽要殺桑五娘?”


    琦玉咬了咬嘴唇,道:“因為她一直虐待我!桑五娘這個人自詡美貌,她年輕時也確實是一個大美人,可是她畢竟上了年紀,沒人能夠違抗自然規律,隨著她臉上的皺紋越來越多,她的脾氣也越來越暴躁,尤其是我還年輕,在她眼中這便成了天大的罪過,於是她經常找各種理由對我進行責打。本來嘛,她對我有恩,當年如果不是她收留我,也許我早就已經餓死在街頭了,所以我一直忍著。可是當她得到羊脂玉瓶之後整個人就瘋了,她相信隻要喝下玉瓶裝過的東西就能重新擁有年輕時的容貌,一開始她喝的是酒,到了後來她開始喝血,沒錯,喝我的血!她認為喝下年輕女人的血就更容易變得年輕,於是每天晚上她都會割破我的手臂取血,然後將血倒入玉瓶中。陸捕頭你想想,長此以往我還能活嗎?桑五娘雖然對我有恩,可這些年我當牛做馬侍候她算是已經報答過了,現在她想要我的命,我殺她隻是為了自保而已。”


    陸風竹道:“你每日在桑五娘身邊侍候,她的樣子到底有沒有變年輕?”


    琦玉答道:“確實有,不過不是因為玉瓶,而是因為她經常服食一種丹藥,這種丹藥雖然暫時能讓人變得容光煥發,皮膚光滑,可是效果持續時間很短,而且藥效一旦退去,整個人會變得更加蒼老,隻有吃更多的藥才能繼續保持樣貌。陸捕頭,就算我沒殺桑五娘,她也活不了幾天了!因為丹藥已將她身體的機能榨幹淨了,她最剩下一付空殼罷了。”


    陸風竹問:“她的丹藥是哪裏來的?”


    琦玉道:“她說是求神仙求來的,至於到底是怎麽來的,她把這點當成了秘密,從沒告訴過我。”


    陸風竹道:“你和李中業都是玉師教的信徒吧?”


    琦玉訝道:“李中業連這件事都告訴你了?沒錯,我和他都信奉玉師教,我們就是在去長生觀拜九蓮聖母時認識的。”


    陸風竹道:“李中業為什麽要幫你殺桑五娘?”


    琦玉道:“不知道,是他提出要殺桑五娘的,包括殺人的時間、地點也都是他定下的。他說那場宴會上有好幾個人都被桑五娘敲詐,在宴會上殺了她就會有好幾個嫌疑人,查案的時候就不容易懷疑到我們頭上。我說這些並不是為了推卸罪責,而是事實如此。”


    陸風竹又問:“琦玉,你真的信玉師教嗎?”


    他之所以會問這個問題,是因為他有種感覺,那就是這一連串案件和玉師教一定有某種關聯。


    琦玉道:“談不上有多信,這麽說多少有些不敬。我之所以會入玉師教是因為桑五娘信,我跟著她入了教,玉師教規矩很多,教徒要學風水術數,起壇作法等等,這些東西我也學不明白,就是有空時去拜拜,心裏也算有個寄托,如此而已。”


    陸風竹點了點頭,在琦玉這裏他已經沒什麽要問的了,他來到關著李中業的牢房,將剛才琦玉說的話的大意講了一遍,李中業聽後罵道:“女人就是沒用!既然她都招了,我也沒什麽話好說了。”


    陸風竹問:“李中業,你為何要幫琦玉殺桑五娘?以你的本事若是想和琦玉雙宿雙飛並不是什麽難事,不一定非得要殺人吧。”


    李中業道:“誰想和那個蠢女人雙宿雙飛,我之所以要殺桑五娘是因為…”


    “因為什麽?”陸風竹追問。


    李中業道:“桑五娘掌握了許多人的隱私,其中就包括我的,她經常拿來威脅我,所以我想殺了她。”


    “就是因為這個?”陸風竹不太相信。


    李中業道:“我都已經承認殺人了,你還問那麽多做什麽?”


    陸風竹道:“好,桑五娘的案子暫時不說,關於你師父馮穀明的死,你可有什麽要說的嗎?”


    李中業道:“師父是練功走火入魔而死,這件事再清楚不過,還有什麽可說的?”


    陸風竹道:“馮穀明按照翡翠娃娃上的經絡圖練功練到走火入魔,他曾懷疑翡翠娃娃應該有五隻而不是隻有四隻。現在我已經查證過了,確實應該是五隻,你知不知道還有一隻去哪裏了?”


    李中業道:“我怎麽會知道?”


    陸風竹從懷裏取出了一隻翡翠娃娃,遞到了李中業麵前:“這隻翡翠娃娃是在你的臥室找到的,你怎麽解釋?”


    李中業見陸風竹找到了物證,自己沒法抵賴,隻好承認:“是,第五隻翡翠娃娃一直在我這裏,當初將四隻翡翠娃娃給桑五娘的人也是我。”


    陸風竹道:“你利用馮穀明練武成癡來謀害他,手段可算得上是陰險。說吧,你是從哪裏得來翡翠娃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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