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大力道:“永泰錢莊的管家老李呢?”


    申屏道:“那位老管家才是真可憐。吳永泰拿店裏的夥計練習紮針,可是被他紮的最多的還是老管家,吳永泰覺得那些夥計年輕力壯沒什麽大的病痛,就算得病了也好的快,病好了也不能證明是他治好的。老李不一樣,年紀大、毛病多,有風濕關節病,又經常咳嗽,因為好酒肝也不好,在他身上施針才能顯出自己的‘醫術’來。”


    顧千道:“頭兒,你沒看到,老李脫掉上衣,前胸後背都是針眼,斑斑點點,甚是嚇人。幾名貼身侍候吳永泰的仆役也被他折磨的死去活來,看見他在夢中給自己紮針,都覺得這就是現世報,大家都相約不說話,若是吳永泰自己發覺不對那是天意,若是他自己發現不了,那…”


    申屏接口道:“那更是天意。”


    辛大力道:“張山晴身邊的丫頭翠兒又是怎麽回事?”


    顧千看了一眼申屏,道:“這種事還是你來說吧。”


    申屏笑道:“老顧,你一把年紀了,還那麽矯情,不過隻是一點男女之事罷了,咋了,你是不是覺得我臉皮比你厚啊。有些人每天往寡婦門前跑…”


    顧千怒道:“你胡說什麽!你…”


    辛大力道:“好了,別總鬥嘴,申屏,你來說,是不是那個張山晴確實對翠兒有所不軌?”


    申屏道:“頭兒你可猜錯了,也可以說是你猜反了,正是因為張山晴沒有對翠兒圖謀不軌,才惹來了麻煩。”


    辛大力道:“我不明白。”


    申屏道:“書上的故事都是惡霸少爺仗勢欺負丫頭,可這回卻是翠兒這個丫頭看上了張山晴這個少爺,隻是不知道到底這位張少爺確實是位正人君子呢,還是張家的門規太嚴,總之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張山晴隻是把翠兒當做是個普通丫環,雖然平日裏給她不少小賞賜,但確實對她沒有男女之情。”


    辛大力道:“張山晴被白玉酒壇所迷,翠兒就覺得機會來了?”


    申屏道:“沒錯,尤其是第一次張山晴喝醉酒後在夢中對她喊了句‘美人’,更是讓她心動。那之後她總想著能夠乘著張山晴喝醉入夢之後和他成其好事,是以她對張山晴半夜起來喝酒之事絕口不提,可是張山晴越來越沉迷於夢中的世界,翠兒就算躺在他懷裏,他也渾然不覺,翠兒終於明白張山晴喜歡的其實是夢中的美人,惱羞成怒,那天晚上索性將張山晴屋子裏的酒壇子全打開,讓他可以方便取用,在夢中喝個夠。”


    辛大力歎道:“貪癡愛戀,猜疑嫉妒。妖物若不是依靠人的心魔又豈能為禍?”


    第二十四折 歸物


    第二天上午,幾人又來到靜瀾湖湖心,將白玉酒壇、雙龍寶劍,青花瓷盆,龍紋銅鏡,紫銅香爐一起沉入湖中,算是把東西還給了永寧公主。


    段楓雪道:“若是以後還有人捕魚時將這些東西撈上來該怎麽辦?”


    辛大力道:“我已稟告巫縣令,請他下令以後這靜瀾湖不準捕魚。”


    申屏道:“段掌櫃你放心,靜瀾湖裏有妖物能索人性命,這樣的事傳出去後,你覺得還會有人來撈東西嗎?”


    段楓雪道:“但願如此,隻是我們並不知道範老頭到底從這湖裏撈出過多少東西,若是還有別的東西遺漏…”


    申屏笑道:“段掌櫃你放心,頭兒早就想到了這點,已經讓巫縣令貼出告示,凡是手裏有印有‘永寧’標記的物件都要送到衙門來,否則後果自負。”


    段楓雪點了點頭,雙手合十,低聲道:“你既然會入夢,若我們做的有所遺漏,還請夢中告知,莫要再害人了。”


    這時,一陣秋風吹過,段楓雪渾身一抖,辛大力道:“怎麽了?”


    段楓雪笑了笑,道:“沒事,這裏風大,我們早點回去吧。”


    第二十五折 月夢


    八月十五,中秋節,人月兩團圓。


    京城的皇宮裏,齊朝皇帝大擺筵席,邀請眾臣一起飲酒賞月。席間眾臣吟詩作對,一半是在讚頌天上的明月,一半是在讚頌當今的天子。


    皇帝笑道:“愛卿等過譽了,朕的天下若無愛卿等輔助,又如何能穩固?”說著舉起酒杯,對月祝酒道:“明月在上,照朕萬裏河山。群臣在下,撫朕四方百姓。”


    宰相聞言立刻起立舉杯讚道:“陛下建極綏猷,獨掌乾坤,萬歲,萬歲萬萬歲!”


    群眾聞言,也紛紛起立舉杯,高聲道:“陛下建極綏猷,獨掌乾坤,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聽了這話龍心大悅,連飲數杯,邊上的太監看了可著急了,按照慣例,中秋請宴皇帝飲酒隻得三杯,現在喝多了,若是在群臣麵前失態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皇帝幾杯酒下肚就覺得頭暈的不行,抬頭看天上的月亮,朦朦朧朧,似乎罩上了一層薄紗。


    “想不到今日朕醉的這麽快。”皇帝說這話時,眼皮已經耷拉下來。太監們眼見皇帝就快躺倒,立刻高聲叫道:“群臣敬酒,叩謝皇恩。”


    底下的大臣們正喝的高興,聽到這話都是一愣,往年中秋宴請都得兩個時辰,今日才過了一個時辰便要散了?


    可太監的話就是皇帝的旨意,眾臣立刻上前跪倒,謝恩之後按照品級排列先後緩緩地退出了皇宮。


    皇帝在太監的攙扶下回到寢宮,剛躺倒龍床上,便沉沉地睡了過去,太監們都覺得奇怪,陛下再累,怎麽會不洗漱就睡覺呢,當然奇怪歸奇怪,可沒哪個太監敢把皇帝拉起來讓他洗把臉再睡,小心翼翼地替他蓋好被子,便都退到門外候著。


    睡夢之中,皇帝見到皇宮火光衝天,宮女太監四散逃命,他踩在一片亂石碎瓦當中,怒道:“是誰作亂?”


    一名太監從他身邊跑過,被他一把抓住,“誰叫你跑的?信不信朕斬了你!”


    夢中的太監一改往日的媚態,譏諷道:“莫漢國的騎兵已經占領京城了,你一個亡國之君還擺什麽臭架子,快放開老子!”


    皇帝一驚,抬頭一看,宮牆之上已經插滿了莫漢國的狼旗!


    一個身穿甲胄的年輕人渾身是血的衝到了他的麵前,皇帝見是自己最英勇的兒子趙王,喜道:“皇兒,你是來救駕的吧。”


    趙王道:“父皇,快跟兒臣上馬,兒臣手下還有千餘殘兵,拚死也要護送….”話話說到一半,一隻羽箭穿胸而過,他撲倒在地,掙紮了幾下,便不動了。


    皇帝悲痛欲絕,他知道一切生路都已經斷絕,反倒是生出了勇氣,向金鑾殿走去。


    他原本想在金鑾殿寶座上自盡,哪知那上頭已經坐著一個身著羊皮裘的少年將軍,將軍冷笑道:“陛下往日不許我莫漢國與貴朝通商,怕我們多要財物,而今我隻好親自領兵來取了,哈哈。”


    皇帝冷冷地道:“事到如今,隻求讓朕自盡。”


    “自盡?”將軍冷笑道:“你想的倒美。”說完抽出佩刀一刀向皇帝頭上砍了下來。


    皇帝大叫一聲,從夢中驚醒。門外的太監聽到聲響,都衝了進來,圍著龍床跪倒。


    皇帝定了定神,看了看周遭,明白自己還是那個獨掌天下的君王,剛才不過是做夢而已,他略舒了口氣。


    領頭的太監問道:“陛下受何驚擾?都是奴婢們侍候不周。”


    皇帝心想剛才那個亡國夢乃是大凶之兆,如何能對人言?當即擺了擺手,道:“朕就是酒後口渴,你去拿茶來,其他人都下去吧。”


    接下來的兩個晚上,皇帝都做了相同的夢,第三天晚上,當他再次從惡夢中驚醒後,對這個夢再也不敢等閑視之,他連夜召趙王進宮…


    第二十六折 餘波


    自從將幾樣寶物扔進靜瀾湖後,除魔鎮暫時沒有怪事發生,辛大力把範老頭喉嚨摳出來的金錠都交給了範大娘,讓她將範小玉從群玉院裏贖了出來,段楓雪聘她到萬永當鋪做夥計。


    小飛有了個漂亮姐姐作伴,便再也不打瞌睡了。段楓雪放心將當鋪交給二人打理,自己經常到衙門看卷宗,因為她覺得這除魔鎮上許多案子都值得探究。


    這一日她正在和辛大力查看一起遊方道士失蹤案的卷宗,一名胡商來到衙門,點名要見二人。


    胡商進來後,從懷中取出一尊玉器擺到二人麵前,這尊玉器乃是紅玉雕成,二尺多高,雕工精細,一看便知是上品。


    段楓雪接過一看,道:“這是廣目天王啊。”


    胡商道:“段掌櫃果然見多識廣。”


    辛大力問:“誰是廣目天王?”


    段楓雪道:“廣目天王乃是佛教四大天王之一,一隻手纏著龍蛇,一隻手拿著寶珠,寓意世事多變,我自不變。相傳他能以天眼看世間萬物,庇護眾生。”


    辛大力道:“這件東西有何不妥?難道原本是鎮妖之物,也會被魔物所附不成?”


    段楓雪道:“塑得泥偶成,引來千人拜。偶像隻是人心中所想,為善為惡,還不是全看人。”


    辛大力點了點頭,道:“這位先生,你拿此物來見我們是為了?”


    胡商道:“我前段日子去貴國京師做買賣,近日才回到除魔鎮,見到了縣令大人的告示,我照你們說的方法用炭火照這玉像的底部,看到了‘永寧’二字。”


    二人聽了這話都是一驚,心中都道:果然還有漏網之魚。


    胡商道:“當初我從楊山炮手裏買來這件東西,當時就覺得透著邪,可沒想到居然是這樣一個燙手的山芋。”


    辛大力叫道:“你剛才說什麽?你從誰手裏買的這件東西?”


    胡商道:“楊山炮啊,一個盜墓老手。說好了,我是看到告示上說的既往不咎才把東西拿來的,你們這些漢人可不能言而無信!”


    辛大力急道:“你難道不是從一個姓範的老頭手裏得到這件東西的嗎?”


    胡商一愣,道:“姓範的老頭?哦,我想起來了,我每次到楊山炮手裏買東西,他都會租一艘漁船到靜瀾湖中間,我倆在漁船上交易,他說做他們這一行的就怕黑吃黑,在漁船上誰都不能多帶人,不好做手腳,最是公平,那個漁船上的漁夫好像就姓範。”


    辛大力和段楓雪對視一眼,兩人眼神中都帶著懼意,因為隱約中他們感到自己在這件案子上已經犯下了致命的錯誤!


    胡商看著他們兩人,道:“你們怎麽了?”


    辛大力道:“你確定手裏的東西是楊山炮的,不是那個漁夫的?”


    胡商一愣,道:“那個漁夫不是個老實人,這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但若說他會盜墓,嗬嗬,我覺得他沒那個本事。”


    辛大力沉思半晌,道:“還想請你幫一個忙,幫我們找到這個楊山炮。”


    胡商擺了擺手,道:“那可不行,我雖然是胡人可也知道義氣兩個字,出賣朋友的,不行。”


    辛大力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先生請吧。”


    胡商急道:“走?我當初買這玉像花了一千兩,你們打算白要嗎?”


    辛大力怒道:“你收買賊贓本來就是犯法的!”


    段楓雪忽然插話道:“辛捕頭,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人家是看了告示才來的,東西我們不留,這位先生你帶回去吧。”


    胡商反而急了,道:“段掌櫃,我不能這麽把東西帶回去,你得幫我啊!”


    段楓雪故作驚訝,道:“我能幫你什麽?”


    胡商道:“萬永當鋪裏有一棵老樹,任何附魔之物隻要埋到樹下,過一段日子魔性就會消除的對不對。”


    聽到這裏辛大力終於明白他來這裏的真正目的。


    段楓雪道:“那也得是把事情前因後果弄清楚,將魔物的戾氣消解大半之後方才有用,否則那棵老樹隻能鎮住魔物,埋下去就不能取出來的。”


    胡商急了,左撓右抓好一會,才道:“我幫你們找到楊山炮,事後你得將玉像除魔,除魔後還得歸我所有。”


    段楓雪道:“咱們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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