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點他決定直接到劉府找劉星衍問話,看看他是何反應。


    陸風竹來到劉府,通報後那位宋管家前來迎他,對他說:“主人尚未起身,還請陸捕頭先到客廳等候。”


    陸風竹看了看日頭,道:“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沒起身?”


    宋管家尷尬一笑,道:“主人昨晚應酬到很晚,所以今天會起的晚一些。”


    兩人進到前庭,穿過院子一直往後走,陸風竹道:“宋管家,我不是第一次來貴府,這些亭台樓閣怎麽都和原來不一樣了?”


    宋管家道:“主人這幾個月將這些建築都翻新了一遍,他對庭院景致頗為講究,新挖了兩個小湖,還移來了許多奇異的石頭。”


    陸風竹道:“看不出劉星衍還挺講究的。”


    宋管家道:“與老主人比星衍少爺確實更講究氣派。”


    兩人來到客廳,丫鬟上來奉茶,陸風竹接過茶碗一看,居然是玉製的,而且碗口還鑲嵌了金邊,一個待客的茶碗都如此珍貴,看來這個劉星衍確實夠豪奢的。


    等了有一刻鍾,陸風竹聽到門口傳來了腳步聲,跟著聽到劉星衍用尖利的聲音在罵宋管家:“是怎麽回事?來了客人也不及時叫醒我?”


    宋管家道:“我是看你睡的正香,是以才…”


    聽了這話劉星衍更生氣,聲音又高了不少:“你的意思是我夜夜笙歌是以起不來了是不是?你這個狗奴才居然敢譏諷我?”


    宋管家趕忙道:“是小的錯了,小的絕不是這個意思,還請主人息怒。”


    陸風竹心想:這劉星衍好大的脾氣。


    劉星衍進來了,隻見他身邊有兩名丫環攙扶,身後還跟著兩名仆役,他們手上端著銅爐,應該是取暖用的。


    陸風竹見劉星衍這付排場嚇了一跳,不過更讓他吃驚的是劉星衍的臉色,隻見他兩頰微陷,雙目無神,一看就是個沉湎酒色縱欲過度之人。


    劉星衍道:“陸捕頭,不知你今日來有何見教?”


    陸風竹道:“翰林院有個叫馮光祿的翰林昨日被人殺死在十裏坊的小巷當中,劉先生可認得他?”


    劉星衍拍了拍腦袋,道:“啊?這怎麽說呢?我本想跟你說不認識這人,但想想這幾個月我見過的人著實不少,保不準這裏麵就有你說的這個什麽馮翰林,是以我也說不清認不認得他。怎麽了?陸捕頭你來問我這個是什麽意思?”


    陸風竹道:“劉先生昨晚去了哪裏?”


    劉星衍笑道:“你懷疑我和這個窮翰林的死有關?我昨晚參加禮部李大人的宴會,一整晚都在聚福樓,你若不信可以去查。”


    陸風竹拿出那把折扇遞給劉星衍:“你看看這把扇子是不是你的?”


    劉星衍接過一看,臉色瞬間大變,隨即強笑道:“陸捕頭,不會上麵蓋個章就說是我的東西吧?劉星衍三個字誰不會刻。”


    陸風竹道:“劉先生,你隻需回答是不是你的便是。”


    劉星衍道:“是我的又如何?我經常與人往來應酬,別人送我東西,我送別人東西,不知有多少,我也記不得是什麽時候把這把扇子送給了別人。再者說了,現在是大冬天,誰會帶把扇子在身邊,這一定是有人想嫁禍給我,可惜這人腦子太蠢,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想不到。”他說這話時眼睛不住地向宋管家身上瞥。


    他這番話頗有道理,陸風竹又問:“劉先生,既然你覺得有人想嫁禍給你,那麽你認為這個人可能是誰?我們換個說法,就是你最近可有得罪什麽人,或是跟誰結仇結怨?”


    劉星衍冷笑道:“自從我進了劉府,背地裏忌恨我的人可多了呢,我哪知道他們當中哪個做了這麽卑鄙的事。”


    陸風竹道:“劉先生,這人陷害你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你若是想起是誰,記得來衙門找我。”


    劉星衍道:“多謝陸捕頭關心,我會留神的,別人想害我也沒那麽容易。”


    陸風竹起身告辭,他剛走一名侍女端著一個玉碗來到劉星衍跟前,道:“主人,燕窩熬好了。”


    劉星衍狠狠打了她一個耳光,厲聲叫道:“你一路走來這燕窩早就涼了!一群廢物,都給我滾!”


    下人們都離開後,劉星衍惡狠狠地說:“好,既然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了!”


    ……………………………………


    陸風竹從劉府出來來到了馮光祿的家,這裏破敗不堪,隻有瓦房三間,裏麵除了書就沒有別的東西了。


    家中更是一個人都沒有,問了鄰居才知道馮光祿一直未有家室,隻有一名老仆伴其左右多年,那名老仆聽聞馮光祿被人殺了,嚇得連夜逃走,此刻也不知去了哪裏。


    陸風竹心想馮光祿臨死前寫下‘春日’兩字必有深意,如果能破解這兩個字的含義說不定就能找出凶手是誰。


    於是他將柳茗泉找來,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她,兩人便開始翻閱馮光祿留下的書籍和文稿,想看看能不能從其中發現什麽有用的線索。


    這樣做費時耗力,兩人翻閱了整整三天,卻依舊一無所獲,陸風竹歎道:“看來這條路子不對啊。”


    柳茗泉道:“你莫要灰心,查案子就是如此,有時候就是大海撈針。”


    陸風竹看了眼天色,道:“時辰不早了,這裏太冷,我們先回去吧。”


    兩人出了馮光祿家,剛走到街上,陸風竹就道:“有人在身後跟著我們。”


    柳茗泉訝道:“你怎麽知道的?”


    陸風竹道:“一個經常跟蹤別人的人,當然更敏感。我們進那邊的小巷去。”


    兩人剛進去,一名灰衣男子就跟了進來,他才進巷子就被陸風竹一把按在了牆壁上,他立刻叫道:“陸捕頭饒命啊!小的有要事稟告。”


    陸風竹放開他,隻見眼前這人二十出頭,看樣子像是個乞丐。


    柳茗泉道:“你有什麽事要對陸捕頭說?”


    那人從懷裏掏出一張紙條遞給陸風竹,道:“我受人之托將這個交於陸捕頭,托付之人讓我對你說人命關天,還請陸捕頭莫要以為是有人在和你開玩笑。”


    陸風竹接過紙條展開一看,隻見上麵寫著:


    今晚有人會對住在蘭芳巷別院的李寶卿不利,還請施以援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想陸捕頭俠肝義膽必不會見死不救!


    陸風竹將紙條遞給柳茗泉,柳茗泉讀後問:“你打算怎麽辦?”


    陸風竹還未答話,邊上那名乞丐道:“二位,訊息我已經傳到,是不是可以走了?”


    陸風竹點了點頭,乞丐剛想轉身離開又被柳茗泉叫住,隻見她從懷裏取出五兩碎銀遞給他,道:“這是賞你的。”


    那人接過之後抱拳道:“多謝二位。”


    他離開後陸風竹道:“你其實不用給他銀子,差他的來的人肯定給了他不少好處。”


    柳茗泉道:“陸捕頭,在京城裏混和丐幫的人處好關係總是有好處的,因為你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用到他們。”


    陸風竹道:“看來你懂得不少江湖上的事啊。”


    柳茗泉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陸風竹道:“隻能去別院看看,雖然還不知這訊息是真是假,可是這件案子真的不能再死人了。”


    兩人來到蘭芳巷,這裏隻有一棟別院,兩人趁著夜色翻牆而入,這是間兩進院子,後院隻有一棟主屋,兩人潛到窗台下偷偷往裏一看,看見李寶卿正在照鏡子,身旁有一位丫環在幫她卸妝,看來她是準備就寢了。


    果然不一會屋中的蠟燭就滅了,丫鬟也從房裏走了出來。


    兩人蹲在窗下守著,天寒地凍,不一會兩人的手腳就麻了,陸風竹苦笑道:“連累你受凍,真是過意不去。”


    柳茗泉道:“別分心,你常在敵後埋伏,這點道理不會不懂吧。”


    陸風竹被她這麽一說,臉一紅,不知該如何回話。


    又過了一刻鍾,忽然聽到一陣‘吱吱’聲,應該是有人從後門進來了,果然,不一會兩名黑衣蒙麵人來到李寶卿房前,其中一人抽出刀將門栓割斷,兩人正準備破門而入時陸風竹和柳茗泉衝了出來,陸風竹已經看出拿刀的黑衣人會武功,而另一人腳步虛浮絕不是練家子,是以他先對付拿刀的黑衣人,並叫道:“別讓另一個跑了。”


    黑衣人的武功還不錯,可是比起陸風竹來還差了不少,兩人交戰二十回合後陸風竹瞧出破綻一刀砍中了他的左腿,跟著飛起一腳踢飛了他手中的刀,他倒在雪地當中,不停地喘氣。


    另一邊柳茗泉隻輕輕一下便將另一個黑衣人給抓住了,摘下他的麵巾一看,這人竟然是劉星衍!


    幾人的打鬥將李寶卿吵醒,她披衣開門走到庭院中,看著眼前的景象,直接愣住了。


    陸風竹道:“劉先生,你深更半夜地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劉星衍臉色鐵青,低頭不語。


    …………………………………………


    陸風竹將兩人押到衙門,為了防止意外,他將李寶卿也一起帶了回來。


    連夜提審兩人,那名執刀的黑衣人乃是一名胡人,他說劉星衍給了他五百兩銀子讓他帶自己進李寶卿的別院。


    審問劉星衍,他卻一直閉目不語,陸風竹隻好對他動刑,夾棍一上劉星衍抵受不住,立刻便招了。


    原來自從他入主劉家之後就發現家中的下人並不把自己放在眼裏,明裏暗裏跟自己作對,劉家的生意很多,他一個讀書人哪裏弄得清楚其中的彎彎繞繞,反倒是李寶卿這些年來一直在幫劉振嵩打理生意,許多事情該怎麽辦,手下人都去問她,日子久了,劉星衍就就越來越忌恨李寶卿,認為她人雖然不在劉府,可卻依然把控家中大權,自己跟傀儡沒有什麽兩樣,是以才會想去嚇唬嚇唬她,並不是真的想把她怎麽樣。


    陸風竹當然不會相信他的這番說辭,當即將他收監。


    第二天劉星衍夜入李寶卿別院的事就傳開了,有人說他是覬覦李寶卿的美色夤夜潛入就是為了圖謀不軌,有的說李寶卿侵占了劉家許多家產他甚為不忿是以想殺了李寶卿,還有的說李寶卿在劉夫人麵前擺庶母的架子,居然讓年紀比她大許多的劉夫人下跪,劉星衍想殺了她為母親出氣。


    聽到這些傳言,陸風竹哭笑不得,轉念一想,自己清楚事情的本末才會覺得這些傳言荒誕不經,可若在局外人看來這些傳言都挺合乎情理,且誰又能說傳言中的內容全是假的呢?


    也許這正是傳言的可怕之處吧。


    這天下午,劉府的宋管家來到府衙求見陸風竹,他說出了一件更驚人的事:馮光祿就是劉星衍買凶殺死的。


    他說近段時間以來馮光祿一直在敲詐劉星衍,前前後後已從他手裏拿走了五六千兩銀子,劉星衍忍無可忍,於是決定向他老子學找胡人武士幫忙殺人,陸風竹問他這樣說可有證據,宋管家說劉星衍每次給馮光祿的銀票都出自家錢莊,那些銀票上麵都有劉星衍的鈐印。


    陸風竹問他為何要來揭發自己的主人,他回答說自從劉星衍到了劉家後生活驕奢,經常在下人麵前作威作福,且對做生意一竅不通,這樣下去劉家的產業早晚會被他敗光。


    到了這一步,陸風竹終於明白劉星衍在劉家有多麽不得人心,他問宋管家:“昨天給我們通風報信說劉星衍要對李寶卿不利的那個人也是你吧?”


    宋管家猶豫了一會,大聲回道:“是的,沒錯。李夫人待人和善,且善於持家,她好心幫劉星衍打點生意上的事哪知卻招來劉星衍的忌恨,想要殺她,李夫人怎麽說也是他的長輩,他如此大逆不道,實在是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這樣的主子我怎麽還能再跟著他!”


    陸風竹又問:“馮光祿拿什麽事情來敲詐劉星衍?”


    宋管家搖了搖頭,道:“我隻知道劉星衍在看到馮光祿送來的東西後嚇得魂飛魄散。”


    陸風竹道:“等等,你說的這樣東西是什麽?”


    宋管家道:“是幾張紙,劉星衍看過後立刻就燒了,我也不知道上麵寫著什麽。”


    聽了這話,陸風竹陷入了沉思,他想起了馮光祿常說的那兩句話: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陸風竹提審劉星衍,他卻一問三不知,隻說是家裏的惡仆為了謀奪家產誣陷他。


    ……………………………


    陸風竹決定再到馮光祿家中查找一番,一來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宋管家說的那些蓋有劉星衍鈐印的銀票,二來是想再翻翻馮光祿的詩文,看看能不能破解‘春日’兩字的含義。


    他和柳茗泉兩人在馮光祿家中待了整整一天,卻依舊是一無所獲,到了晚上一陣寒風吹過,兩人都打了個哆嗦。


    柳茗泉道:“這個鬼房子四處漏風,怎麽能住人?虧馮光祿那個老頭能在這兒熬這麽多年。”


    聽了她這句話,陸風竹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叫道:“我怎麽沒想到!”


    柳茗泉訝道:“怎麽了?你想到了什麽?”


    陸風竹道:“那日我去蘭語樓問徐秀貞話時她說馮光祿對她說不日就要娶她過門。你想想,徐秀貞一個頭牌姑娘平日裏養尊處優,過慣了好日子,馮光祿真要娶了她,會讓她住在這樣破敗的屋子裏嗎?”


    柳茗泉道:“你的意思是馮光祿應該在另外一個地方買了一所好的宅院?”


    陸風竹點了點頭,道:“馮光祿生性吝嗇,肯定會將銀票藏好,既然不在這裏應該就在那新宅子裏,我看他用來敲詐劉星衍的那樣東西也應該在那裏。”


    兩人立刻趕回行捕司,請方正昊通過他的關係幫忙查閱京城各街、坊近日來宅子的售賣記錄,一天過後,傳來消息:半個月前馮光祿曾在城西的莫陽巷買了一座三進的宅子,一共花了三千兩銀子。


    陸風竹和柳茗泉立刻趕往莫陽巷,在馮光祿的宅子裏翻找了半天,終於在一個櫃子的夾層中找到了一個木匣,打開木匣,上麵是一疊銀票,數了數一共是兩千五百兩,在銀票下麵則是一本用藍布包起來的書。


    陸風竹打開藍布,看見了書名:春明詩社集。


    他叫道:“春明,春明!原來馮光祿臨死前想寫的是春明,結果明字隻寫了一半他就斷氣了。”


    柳茗泉道:“你看,這本書封麵上有內承運庫的鈐印,應該是皇宮裏的藏書。”


    陸風竹翻看第一頁,果然看見上麵印著一行紅字:


    欽定詩文英華第三千六百九十四卷。


    陸風竹感到訝異,這樣一本皇宮裏的藏書怎麽會和眼前的案子有關呢?於是他一頁一頁地仔細翻閱,直到翻到某一頁時,他呆住了,瞬間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


    他大聲叫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一切的疑惑在這一刻都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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