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處會不會還有?”


    想到這個可能性,顧七七也有些擔憂了。


    他們根本怎麽不知道到底還有多少,別處會不會正發生命案。


    沈一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可能性,拿出一個金色羅盤,釋放一縷煙霧,默念口訣後將黑霧收回靈囊。


    “此為聞盤,可以根據氣息進行追蹤”


    金色指針晃動了下,直直指向一個方向,沈一解開結界,朝顧七七道:“走”


    今晚風眠和諧,月色柔和。


    兩人忙碌了一整晚,差點沒跑遍整座城,總算是把霧影全都解決完畢。


    可惜的是沒能救下每一個人。


    她還以為見慣了就會習慣,沒想到還是會觸動。


    要是他們來早一點,就不會有那麽多人死去了。


    剛才他們趕到的時候,正好瞧見一個年輕女人擋在青年的身前。


    霧影侵蝕她的血肉,她在臨死前艱難道:“活著”


    很快化為一具白骨,血肉全無。


    趕來的沈一隻來得及拉開他,他們沒空去看他抱著骷髏痛哭的模樣,經過好一番折騰,霧影才在他們的聯手下製服。


    累壞的顧七七一轉頭便看到他抱著親人哀嚎,她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王子酒雙目泛紅,痛哭不止,最後抬頭憤憤看向他們,嘶聲竭力道:“你們為什麽不來早一點,我的兒子和媳婦都死了,你們滿意了嗎!”


    顧七七忍住不反駁,畢竟對方剛剛喪失親人,情緒難免不穩定。


    可她沒想到王子酒居然得寸進尺。


    “為什麽死的不是你們,為什麽死的是我的家人”


    顧七七忍無可忍,走上前憤憤道:“要不是我們你還能活著嗎?我師兄為了救你也受傷了好嗎”


    王子酒抱著妻子不再吭聲。


    也許是知道自己太過分了,也可能是陷入情緒漩渦。


    總而言之,顧七七也不好再繼續說下去。


    王子酒像是一具木偶,沉默木訥,沒有一絲反應。


    沈一像之前一樣,從靈囊裏掏出幾塊靈石遞給他:“想想你妻子說的話”


    原本失去了生機的王子酒有了一點反應,他抬手撫摸妻子,喃喃道:“對,阿香讓我活著”


    “我要活著,阿香要我活著”


    王子酒自言自語的像個瘋子,將臉貼在骷髏頭上喚著愛妻:“阿香,你醒醒好不好,我的阿香”


    男人瘋魔的模樣顧七七看不下去了,拉著沈一往外走,隱隱還能聽見男人的啜泣聲。


    她煩躁的踢了腳下的石子,隨後想起什麽,擔憂的看著沈一的胳膊:“這要怎麽辦?”


    少了些血肉的胳膊還在冒著黑氣,雖然沒有繼續深入,但也不是個辦法。


    總不能放任不止吧。


    沈一道:“無礙”


    顧七七重重給了沈一完好的胳膊一拳,怒目道:“少放屁”


    沈一悶哼一聲,顧七七拉起胳膊一看。


    才發現這裏也有個傷口。


    隻是這裏背對著光,隱藏在黑夜裏,顧七七就沒注意到。


    相比之下,顧七七完好無傷。


    犯愁的她沒有注意到沈一有些不對勁。


    “不然我”


    顧七七一抬頭,話還沒說完,沈一的身子直直倒向她。


    猝不及防被壓倒在地的顧七七發出哀嚎,費了好大的力才把沈一推開。


    她坐在地上喘氣道:“看來得鍛煉身體了”


    地上的沈一唇色發紫,麵色蒼白的像是死了多時的男鬼。


    顧七七很著急,但又不知道該怎麽做。


    這時雪團子從衣領裏爬了出來,扭著身子道:“秋秋”


    顧七七趕緊問它:“你知道有什麽辦法可以救他嗎?”


    雪團子搖晃著腦袋:“不知道”


    顧七七煩躁的揉了頭發,驟然眸光一亮,拿出藏靈偶:“希望有用吧”


    “藏靈偶?”


    藏靈偶的眼眸轉動,嚇了顧七七一跳,差點把他扔了出去。


    “何事”


    這聲音有些熟悉,但又不是羽飛,總感覺在哪聽過。


    不過聲音相似的多了去了,顧七七趕緊問:“我師兄中了迷毒,有辦法化解嗎”


    人偶瞥了將死的沈一,沒有出手的打算,不過看著顧七七期待的目光,他還是道:“閉上眼,好了我會同你說”


    顧七七雖然很好奇,但是關係到沈一的性命,隻得閉上眼。


    何況,藏靈偶是羽飛給的,他總不會害她吧。


    過了一會,藏靈偶的聲音再次響起:“好了”


    顧七七迫不及待的睜開眼朝沈一看去,他身上的黑氣消失了:“這就好了嗎”


    藏靈偶:“中毒太深,需幾個時辰”


    顧七七還是很好奇解毒的方法,搓著小手試探問:“這毒如何解啊?”


    藏靈偶也沒瞞著顧七七,如實道:“血引子的花瓣”


    顧七七一愣:“所以你是去了一趟魔域?”


    藏靈偶:“嗯”


    顧七七很感動,若是她自己去的話不知道該花費多少時間,那時候沈一估計都翹辮子了,更別說她壓根不知道魔域在哪,她忍不住捧著藏靈偶貼貼:“你真的是太好了”


    還別說,這人偶的手感還挺好,一時之間她還以為捧著的是真人。


    臉上傳來溫熱,顧七七驚奇的看著它:“好神奇”


    人偶臉上泛著微紅,眼神有些遊離。


    輕咳一聲道:“我休息去了,有事喚我便可”


    說著,藏靈偶的眼眸失去光亮,又變成冰涼普通的人偶。


    顧七七收起藏靈偶,揪出雪團子:“你個小廢物”


    雪團子委屈的不敢說話,怕惹惱了顧七七。


    “對了,你剛才有看到什麽嗎?”


    雖然她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但是雪團子應該有看到。


    雪團子不吭聲,將臉埋進顧七七的手心。


    顧七七戳戳它的腦袋,將它塞回衣領裏。


    夜風瀟瀟,下起了小雨,微有寒涼。


    顧七七將沈一拖到屋簷底下,從靈囊裏拿出外套披在他身上。


    他的麵色好了許多,傷口也在恢複。


    顧七七坐在台階上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手下撥弄雪團子的毛發。


    守著身後的沈一。


    雨點打在地上,濺濕她的鞋子,沾濕紅色裙擺。


    良久,顧七七抬眸看天:“你說這雨什麽時候才停”


    未聽見聲音,低頭一瞧,雪團子已經睡著了,顧七七無奈道:“真是隻小睡豬”


    點點落雨聲,碎碎叩玉珠。


    倒也催人眠。


    顧七七將雪團子收進靈囊裏,拿出顆桃子啃了起來,啃的一手的汁水。


    將果核隨手往外一丟,清理好後撐著下巴小雞啄米。


    還是支撐不住睡了過去,倒在身後的沈一身上。


    白色染上紅色,交織在細雨呢喃的涼夜裏。


    沈一睜開眼時,驟雨敲打屋簷,落了一地淌水。


    胸膛上的腦袋不安分的挪動。


    他抬手看著已經痊愈的胳膊,默默施展靈力,一層泛著光的薄膜將雨水隔絕在外。


    轉而一隻手隔著衣袖輕輕握住顧七七的手腕,靈力傳遞到她體內。


    顧七七舒服的蹭了一下,安然熟睡,不再動彈。


    夜似乎有點漫長,他聽了許久的雨聲,直到它停止,仍未入眠。


    保持著這個姿勢不知想什麽。


    胸膛上的腦袋又動了,顧七七睫毛輕顫,悠悠睜開眼。


    黎明破曉,朝陽生,未雨入耳。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腦袋上方響起:“醒了?”


    顧七七睜大眼睛,撐著身子起身,才發現自己居然壓著沈一睡了一整晚。


    她不好意思道:“我不是故意的”


    沈一起身,剛想擺手說沒事,結果手因為被壓的太久已經麻了。


    顧七七眼尖的注意到這點,立馬抓住他的胳膊捏了捏,訕笑道:“我幫你揉會”


    沈一也沒拒絕,過了一會道:“好了,多謝”


    顧七七沒鬆手:“真的?”


    沈一點頭,輕輕撥開顧七七的手動了動:“真的”


    顧七七見他真的沒事了,收起外套問:“你感覺怎麽樣?”


    他身上的傷口已經消失不見,看來藏靈偶果真沒騙她。


    沈一:“無礙”


    顧七七突然給了他一拳,見他沒反應,才放下心。


    “既然好了我們就走吧,都耽誤這麽多時間了”


    走動的裙擺劃過一道水痕。


    沈一指尖揮動靈力,顧七七一塵不染。


    她回眸看向身後的沈一,奇怪道:“你杵在那幹嘛呢,快走啊”


    摸著自己的肚子,顧七七小聲道:“我都快被餓死了”


    “來了”


    兩個人走到門口時,身後突然傳來聲音:“請等等”


    王子酒朝兩人道:“兩位還沒吃早飯吧,吃個飯再走吧”


    顧七七小聲道:“他不會出了什麽問題吧”


    昨天他說的話還曆曆在目,突然這麽和善,顧七七總覺得有古怪。


    沈一道:“不知”


    王子酒走過來,歉意道:“我知昨晚的話實在有些傷人,是我的錯,所以想彌補一下”


    顧七七恍然大悟,擺手道:“沒事,都過去了”


    王子酒道:“不嫌棄的話,吃完再走吧”


    再拒絕就有些不禮貌了,何況顧七七是真的餓了:“行”


    麵對沈一的目光,顧七七推著他往裏麵走:“吃頓飯又不耽誤時間”


    顧七七捧著碗灌了一大口稀飯,飛速夾著臘肉往嘴裏塞,含糊道:“這味道真不錯”


    相比之下,沈一就慢條斯理許多。


    王子酒:“這是阿香做得,凡是吃過的無一不說好”


    顧七七小聲道:“不好意思哈,提起你的傷心事了”


    王子酒笑道:“沒事”


    說著,他歎息道:“我還以為點蠟燭真的有用”


    兩人不約而同的停了筷子,沈一:“此話何意?”


    王子酒就把昨日的事說了一遍。


    顧七七嚼著臘肉,聽到他的話才知道他正是昨日客棧裏隔壁桌的其中一個。


    她將嘴裏的肉咽了下去,看向沈一:“這樣看來,這玩意不怕光?隻是隨機選人?”


    沈一:“還有一種可能”


    顧七七扒了一口飯:“啥?”


    沈一:“昨日清理了不少霧影,有強有弱”


    顧七七懂了他的意思,仔細回想,顏色越濃,霧更多的好像確實會更強。


    比如來這裏的那團,他們聯手才將它製服。


    顧七七又道:“不過都已經被我們處理了,應該沒有了吧”


    沈一搖頭,聞盤的範圍有限,他隻能保證現在這座城裏沒有了霧影。


    之後的他無法保證。


    他拿出一隻紙鶴,說了些什麽,將它放飛。


    回頭朝顧七七道:“我已傳話給宗主,他會派人處理此事”


    顧七七點頭:“那就好咯”


    放下空蕩蕩的碗,朝王子酒笑笑:“謝謝,味道很不錯”


    王子酒憨厚的摸著腦袋:“那就好”


    兩人走了,身後的王子酒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回到房間抱著妻兒。


    許久,將他們埋在院子裏。


    今天的太陽很大,溫暖的光撒在王子酒的身上。


    他推著小攤車離開家,久違的鳥鳴聲讓六條巷不再死寂。


    經過一戶又一戶人家,他聽到了許多抽泣聲。


    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出巷子,他將車推到某處人多的地方。


    剛一擺好,便有許多人湧上來,其中一個人問道:“老酒,你媳婦呢”


    王子酒笑道:“還在睡呢”


    那人又道:“老樣子啊”


    王子酒:“好嘞”


    今日的生意和往常一樣火爆,隻是少了個人,王子酒便有些手忙腳亂了。


    老婆婆臨走前道:“一個人的日子難過啊”


    日落西山,老婆婆的身影滄桑,緩緩走向日暮遲遲。


    他推著小攤車往相反方向走,聽到身後傳來她年邁的聲音:“老李頭估計等不及了,這老家夥”


    “老酒,今天又忙這麽晚啊”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他轉頭便看到陳二黑。


    他將車上最後一長串臘腸遞給陳二黑:“哥,給你留的”


    陳二黑從兜裏掏出錢遞給王子酒。


    他擺手道:“不收錢”


    陳二黑皺眉道:“那東西來你家了?”


    王子酒低頭道:“阿香和阿河都沒了”


    陳二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將錢硬塞到他兜裏,還多給了一些。


    見王子酒要還給他,凶巴巴道:“哥讓你拿著就拿著”


    王子酒小聲道:“哥我有錢的,仙人給的”


    陳二黑搶過他手裏的推車道:“哥給的能一樣嗎”


    王子酒在一旁想上手,又怕陳二黑那凶巴巴的模樣。


    最後低頭道:“謝謝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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