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熏得顧七七有些頭暈,水聲嘩啦,她起身上岸。


    暈乎乎的穿好衣服,聲音比往常甜膩了幾分道:“沈一,我好了”


    一時沒有注意腳下,聽到爆漿的聲響低頭一看,青色靴子染上黃色,像是踩了一坨屎。


    顧七七嫌惡的後退幾步,感受到投下來的陰影,她抬頭一看。


    竟然是顧燃燼。


    “不,不對”


    麵前人身著素衣,神色無悲無喜,不可能是顧燃燼那廝,倒像是玄無卿。


    顧七七暗暗往後退了幾步,朝他身後看去,沒有發現沈一的身影。


    她結結巴巴道:“那個,我隻是借用了一下你的溫泉,應該沒事吧”


    麵前人一言不發,驟然伸手掐住她的脖子。


    顧七七瞳孔猛縮,無力拍打他的手,艱難道:“鬆、鬆手”


    哢噠一聲,顧七七驚恐的麵容定格在臉上。


    頭顱滾落到地上。


    身軀直挺挺的倒在一邊。


    他伸手撿起她的頭顱,薄唇輕啟,冷淡道:“你不是她”


    說罷,碾碎她的頭顱,化為煙塵消散。


    痛徹心扉的感覺讓顧七七淒厲的慘叫,她抱著自己的頭痛苦的哀嚎。


    突然一股熟悉的氣息將她環繞,清新的味道撲鼻而來。


    她的頭慢慢不疼了,顫巍巍的抬頭看,是沈一。


    “我怎麽了?”察覺到一切都是幻覺的顧七七聲音還帶著顫抖。


    “幻果會使人產生幻覺”


    腳下的黃果便是幻果,散發的味道會讓人產生幻覺,猶如身臨其境。


    沈一凝眉:“你剛才看到了什麽”


    顧七七嘴唇蠕動,最終還是搖搖頭:“沒什麽,你快去洗吧”


    她離開沈一的懷抱,心有餘悸的走到剛才他待的地方,蹲在地上發呆。


    緩過來之後才發現身後一直沒傳來水聲,她猶豫了下,悄咪咪的轉頭,驚訝道:“你怎麽還不洗?”


    沈一笑道:“我怕你出事”


    顧七七回頭擺手道:“我哪有那麽倒黴,你快去洗,我還想回去修煉呢”


    身後還是沒有動靜,顧七七起身怒瞪著對方:“快點,一個大男人磨磨唧唧的”


    在顧七七不耐煩的語氣下,沈一開始褪去身上的衣裳。


    她趕忙轉過身,惱羞成怒道:“你怎麽也不事先說一下”


    得虧她什麽也沒看見,不然多有損形象。


    身後傳來沈一的輕笑,顧七七蹲在地上拍拍自己的臉,小聲嘟囔道:“虧我還以為你是個正人君子呢,沒想到這麽不正經”


    不過這一折騰,顧七七也沒有剛才那麽害怕了。


    “我要是像他們一樣厲害就好了”顧七七扒拉著地上的泥土,有些喪氣。


    低著頭的她突然聽見前麵傳來一點聲音,抬頭一看,差點把她嚇死。


    她可勁揉眼睛,然後睜開眼睛,不可思議道:“我不會還在幻覺中吧”


    一身素衣的玄無卿麵色冷淡的出現在眼前,緩緩踱步而來。


    她趕忙起身往後跑,躲到已經穿好衣服的沈一身後。


    來不及細想沈一怎麽這麽快就穿好衣服,她悄咪咪道:“你打得過他不”


    沈一雙眼微眯,朝顧七七安撫道:“不知道”


    “那怎麽辦?”顧七七很慌,剛才被玄無卿殺死的感覺又上來了,現在一看到他就想跑。


    沈一安撫:“別慌,我在呢”


    玄無卿淡淡道:“你如今打不過我”


    沈一笑道:“你居然沒死”


    話落,迅疾出手攻向玄無卿,眉眼間的淩厲恍若鋒刃。


    玄無卿輕手一揮,萬千冰淩迅速襲來。


    顧七七哪裏見過這個陣仗,慌亂的躲到一旁的樹後,悄咪咪的看他們打架。


    “嗯?怎麽看不見了?”


    麵前一片白霧,就連聲音也離她而去。


    她揉揉眼睛,還是沒有變化,有些沮喪的坐在地上道:“還以為能看到大佬打架呢”


    白霧外,揮手而出的黑霧侵蝕冰淩,化為雨點落在地上。


    沈一皺眉道:“為何你沒事”


    噬魂會侵入五髒六腑,緩慢啃食中毒者的內部,最後屍骨無存,可以說是無藥可解。


    即使玄無卿使用靈力,也隻能延緩。


    能活著已是不可思議,更別說安然無恙。


    玄無卿瞥了眼身後坐在地上吃零食的顧七七,回眸冰冷道:“與你無關”


    四麵八方的冰劍帶著寒氣刺穿而來,巨大的威力讓悠然吃東西的顧七七都被波及到了。


    她瞥了眼落到衣裙上的樹葉,淡定的將腮幫子裏的食物咽下去,咬了一口煎果餅子道:“好可怕”


    白霧外的黑霧四逸,沈一單膝跪地,拔出胸口的長劍扔到一邊,恥笑道:“卑鄙”


    長劍回到玄無卿手裏,他沒有多加廢話,抬起手刺向對方正在恢複的胸口。


    本就受傷未愈的他被禁錮的無法動彈,可此時的他隻是輕笑:“你殺不了我”


    長劍沒入體內刹那,他的身體化為一團黑霧消散。


    連帶著顧七七麵前的白霧。


    玄無卿收回劍,目光清冷的和愣愣的顧七七對視。


    她剛才隻聽見沈一的聲音出現在耳邊,還沒回過神,就這麽猝不及防的和玄無卿對上眼。


    她傻傻問道:“沈一呢?”


    玄無卿:“死了”


    顧七七瑟瑟發抖,弱弱道:“你騙人”


    她剛才還聽見沈一說等他呢,不過這也確實沒有他的人影。


    想到另一個可能性,顧七七臉一垮,憤憤道:“踏馬的,居然自己溜了”


    隨後弱小無辜道:“是他帶我來的,不關我的事哦”


    玄無卿神色無悲無喜,淡淡道:“過來”


    顧七七猶豫了下,啃完最後一口煎餅果子,拍拍手起身,英勇赴死的走過去,把脖子一橫,悲壯道:“來吧,輕點就行”


    玄無卿手指並攏輕觸顧七七的眉間,這似曾相識的舉動讓顧七七差點以為是羽飛。


    不過暗戳戳瞄了眼這死人臉,她撇撇嘴,竟有點想羽飛了。


    “還沒好嗎”


    這時間也未免太長了,久到顧七七都要懷疑他在暗地裏對她做了什麽。


    看著對方不易察覺皺起的眉頭,顧七七心裏一咯噔,下一秒又見他斂眉收手,好似無事發生:“你願意跟我走嗎”


    顧七七很詫異,警惕道:“什麽意思?”


    她悄悄往後退了幾步,可對方似乎也不需要她的答案,握住她的手腕回到了院子。


    顧七七甩開他的手,生氣道:“我不願意,快放我回去”


    羽飛要是發現她不見了一定會來找她,若是和玄無卿對上,也不知會怎樣。


    再者,玄無卿第一次給她留下的印象就是個涼薄之人,誰知道他想做什麽。


    “你可以試試”玄無卿垂眸淡淡看著她,沒有任何動作。


    天地皆白,萬物蒼茫。


    世間飛雪似乎匯聚於此,湮滅了光 ,埋藏了時間。


    顧七七泄氣的坐在地上,仰頭望著定氣神閑的男人,攤手道:“那你什麽時候放我走”


    對方不說話,顧七七也沒轍,就這樣再次定居離雪峰。


    時間晃晃而過,溜溜而去。


    顧七七已在這裏待了一月有餘。


    她看著柱子上的橫線,驟然運轉靈力,四麵冰針迅疾刺向玄無卿。


    他輕抬玉杯,冰針被彈了回去,顧七七狡黠一笑,打了個響指,嘴唇微張道:“砰”


    冰針向玄無卿頭頂上方匯聚,結成白色冰淩,在觸碰到他發絲的一刹那碎裂。


    細小的白色碎冰攜帶著裹挾其中的雪落到發絲,綿延落地,混進雪地。


    顧七七一個閃身至玄無卿的眼前,伸手奪過他的玉杯,悠悠道:“你不怕我真的殺了你啊”


    滾燙的茶入口一瞬,顧七七被燙的齜牙咧嘴,帶著哭腔道:“怎麽這麽燙”


    玄無卿揮了衣袖,顧七七瞬間不疼了。


    她捧著白玉杯吹吹氣,坐在他身側的石凳上,淺酌一口道:“好歹咱也共同相處一個多月了,你說說話成不”


    “別老是我說一大串,你要麽一言不發,要麽一兩字,多沒意思啊”


    在顧七七期待的目光下,玄無卿拿起白玉壺新倒了一杯茶,薄唇微抿,淡淡道:“嗯”


    顧七七一飲而盡,順帶給了玄無卿一個大大的白眼。


    經過一個多月的相處,顧七七也發現玄無卿對她並沒有什麽壞心思。


    反而盡心教她法術,修煉。


    她也沒那麽害怕了,開始放飛自我。


    顧七七翹著二郎腿拿出縛靈囊,伸手往內一掏,沒有摸到吃的。


    她拉開口子往裏麵瞅,還真的沒有了。


    轉頭看向玄無卿道:“現在可以放我走了嗎”


    一如既往沒有得到回應,她打著商量道:“我想去買些吃的,這總該可以吧”


    玄無卿放下玉杯,道:“等我”


    顧七七丈二摸不著頭腦的看著玄無卿消失在她眼前,給自己添了些茶,嘟囔道:“奇奇怪怪的”


    “燙燙燙”


    她吐著舌頭吹氣。


    剛才看玄無卿直接喝她還以為不燙了呢,結果差點把她燙死。


    顧七七皺著眉頭將玉杯放回桌子,微微的雪點落進茶盞。


    她把玩著手裏的玉簪,正是當初顧燃燼買的那支。


    而羽飛買的那支正鬆鬆垮垮的別在頭上。


    似乎輕走幾步就會掉下來。


    顧七七歎了口氣,收起玉簪,腳尖點雪,著實有些無聊。


    麵前的雪深重了幾分,她頭也不抬道:“你回來了啊”


    看著地麵上大功告成的字,她抬起頭欣喜道:“你快看我寫了什麽”


    玄無卿低頭一看,無他,正是他的名字。


    “你得名字應該是這樣寫的吧”


    “玄無卿”


    他繞過名字,從袖口裏拿出素白的囊袋遞給顧七七。


    “你給我這個幹嘛?”


    顧七七詫異的接過,往袋子裏一看。


    好家夥,好多吃的。


    “沒想到你這人還挺好的”


    顧七七掏出小餅幹塞滿嘴,吃的津津有味。


    意識到光自己吃不太好,她將餅幹袋往前一遞:“還挺好吃的”


    “不必”


    玄無卿垂眸拂去顧七七發絲上的雪,淡淡道:“少吃”


    顧七七撇撇嘴,將剩餘的餅幹全都倒進嘴裏,鼓著腮幫子道:“我就吃”


    玄無卿將玉杯遞給顧七七,道:“小心噎著”


    “不會”


    顧七七剛說完就被噎著了,她倉惶的拿過玉杯一飲而盡,放下玉杯拍著胸脯道:“差點被噎死了”


    “你這真的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幽怨的小眼神直直望向玄無卿,他往玉杯新添了些茶遞給顧七七,她邊喝邊說:“你這一整天待在這裏不會膩嗎”


    從沒見過雪的顧七七在剛開始來到這裏時的確有被震撼到,可看的久了,也挺乏味。


    除了雪就是雪,白茫茫的看得格外空虛。


    孤獨揮散不去,遠離人間。


    天地僅剩她和玄無卿,似乎沒有其他生命。


    “不知”


    玄無卿走了,他的聲音卻在耳邊回蕩。


    顧七七翹著二郎腿,腳尖不時輕點雪麵。


    “怪人”


    她甩著靈囊起身往屋內走,淋了青絲雪,字字仍如初。


    不過覆了些霜雪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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