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了心頭大患,皇上誌得意滿,半年之間在皇上雷厲風行之下,無人再敢提及純元皇後,更不敢非議純元皇後,皇上駐足在坤寧宮,守著他心中那純白皎潔的月光。


    呂聲聲著薑忠敏關注著端妃,端妃並無什麽動作,呂聲聲都以為那天隻是午夜一場夢,端妃依然摯愛著皇上,直到忽而有一日,皇上踏入景仁宮之時,呂聲聲行禮時一股與皇上素日的龍涎香截然不同的香味若有若無。


    皇上似乎未曾察覺,隻是麵露懷念之色,語含憂傷,“不日就是純元忌日,朕想著為純元辦一場水陸大法事,純元許久不曾入朕夢了,你還夢見過她嗎?”


    呂聲聲眼裏已蘊悲傷,“臣妾也未曾夢見過姐姐了,姐姐故去已有二十餘年,若世有輪回,姐姐這般女子,想必已經得道升仙了。”


    “純元必不會受輪回之苦,所以這水陸大法事讓寶華殿好生備著,以告純元在天之靈。”


    呂聲聲語音輕顫,“臣妾定會好好辦此事的,姐姐與皇上伉儷情深,姐姐若還在,定不希望皇上如此消沉,不顧及龍體的。”


    呂聲聲明了此次水陸大法事,不過是為著警告朝臣與朝臣,純元皇後在皇上心中地位穩如泰山,不可撼動。


    皇上交代此事之後,略略坐坐,就離開了景仁宮前往數月不曾踏入的碎玉軒。


    呂聲聲輕輕撫著羊脂白玉如意,皇上為著一人將後宮妃嬪置於無物,若此時奉承皇上的,莫不是為了他的權勢。


    皇上身上那一縷幽香呂聲聲好似在何處聞過,可卻怎麽也想不起來是什麽,也不好再下定論斷定端妃已經動手。


    若安陵容在的話,以她的製香手法,一聞便知。


    可惜了,呂聲聲暗歎一口氣,安陵容此時還是十分膽小,若是她知道這香是害人性命之物,難免驚慌失色之下露出馬腳。


    得想個法子讓皇上不接觸安陵容,淺笑間又否定了這個法子,端妃謹慎,不會直接用害人性命之物。


    沒了華妃的囂張跋扈,後宮之中的日子十分安穩,呂聲聲盡心教導著四阿哥與五阿哥,操辦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水陸大法事,京中受封命婦皆齋戒三日,為純元皇後祈福。


    在端妃身子好些了的時候,將公主送去了延慶殿。


    幼兒照料何等瑣碎之事,呂聲聲如今謀劃良多,總會有疏忽公主之處的,倒不如徹底放手,安心備著自己的事宜。


    四阿哥與五阿哥自小受到的教育與呂聲聲想教的相悖,呂聲聲隻得潛移默化,日夜期盼四阿哥莫要夜郎自大,從小培養兩人審美,彌補了四阿哥與五阿哥母愛的缺失。


    兩人畢竟是孩子,哪怕心思深沉,也不及呂聲聲這樣的老油條,慢慢相處下來,四阿哥與五阿哥對呂聲聲極為依賴,呂聲聲也恪盡嫡母職責。


    皇上也曾撞見過呂聲聲教導四阿哥與五阿哥,幾番思量之下將四阿哥玉蝶改到呂聲聲名下,四阿哥聰慧異常,三阿哥已廢,如今四阿哥為長又占著嫡出的名,皇上想要立四阿哥為儲君的意思暗暗在朝臣之中傳了開來。


    尚書房中師父對著四阿哥功課更為上心,隻是帝王之術臣子如何懂得,也不能教著四阿哥這些。


    華貴人、齊妃、端妃對著皇上怨懟不已,莞嬪、惠嬪、富察貴人已對皇上寒心,偌大後宮之中,竟沒有一人與皇上說得上知心。


    時光彈指一瞬間,紫禁城的冬天總是格外冷些,鈿子垂下的珍珠步搖輕輕晃動,呂聲聲溫和的與莞嬪閑話,“你如今這肚子越發大了,可定要當心些,伺候你的奴才夜間也得謹醒著,更衣沐浴萬萬當心。”


    莞嬪素著臉,紅羅帳子上繡著多子多福的吉祥花紋顯得莞嬪憔悴異常,木木的說:“夏貴人的母親想必也快進宮了吧。”


    呂聲聲一愣,驀然掃視碎玉軒中宮人,宮人在呂聲聲的目光之下低下了頭顱。


    “不是她們,臣妾與夏貴人懷孕時間相近,臣妾已近八月,夏貴人的母親不似臣妾家中獲罪,自是要依著慣例入宮探望。”


    呂聲聲長歎一口氣,“甄夫人如今還住在甄府之中,衣食無憂,你不必太過於擔心,現在要緊的是你的身子。”


    莞嬪伸手小心翼翼的撫在小腹之上,這個孩子是莞嬪如今的珍寶。


    瘦弱的手指微曲,“其實不進宮也好,進宮還會麵對他人譏笑,從前母親常說這紫禁城是一座吃人的怪獸,我不以為然,如今深入其中,當真覺得母親所說不假。”


    呂聲聲靜靜的聽著,莞嬪此刻不需要人附和,隻是想找個人訴說一二心中苦悶。


    莞嬪空洞無神的眼睛轉向呂聲聲,眼中早已流不出眼淚,幹澀紅腫,輕聲問道:“臣妾很是好奇,娘娘在這深宮之中,不曾有一瞬間恐懼皇上嗎?”


    呂聲聲輕輕將莞嬪露在外麵的手臂放入被中,輕聲敘說:“本宮從十七歲嫁與皇上為側福晉,已經二十餘年了,莞嬪,皇上無論如何也是咱們的夫君。”


    “夫君?”莞嬪反問,自嘲的笑了笑,“從前我以為皇上待我極好,那樣將我的話放在心上,可終究不過黃粱一夢,因著純元皇後,皇上的那點真情讓我覺得無比的惡心。”


    呂聲聲語意帶了訓斥的意味,“莞嬪,謹言慎行,你母家隻有依賴於你了。”


    莞嬪慘笑一聲,呂聲聲靜了靜,才道:“本宮回去處理宮務了,你好好休息。”


    從前的華妃,現在的莞嬪、惠嬪,後宮中埋葬了何其多的芳魂,呂聲聲相信憑莞嬪的心智會早日看開,過程難熬,結果是好的也是難得了。


    呂聲聲送往養心殿的羹湯並不多,十天半個月才有一次,可皇上的身子漸漸虛弱下來,病痛難耐,或許有熏香的作用吧,呂聲聲暗想。


    病痛多日之下,終是酷寒之時臥病在床,呂聲聲侍奉在側,湯藥從不假手他人,旁人都說皇後癡情與皇上,帝後伉儷情深。


    呂聲聲如同平常妻子般照料著病痛的皇上,夜半歇在養心殿偏殿,偶爾也能聽得皇上睡夢之中喃喃之聲,隻當從未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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