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武官的話一出,頓時冷場。寂靜的落針可聞。


    有人麵色大變,有人露出懼色,有人雙目放光。


    年輕武官很有膽色,怡然不懼,拱手說道:“老將軍,諸位。現在主公已經發布放行文書。讓我們沿途郡縣,供給劉燕軍糧。劉燕一路坦途行走了過來,一定沒有防備。”


    “老將軍可以率領將士,押運軍糧出城,在渡口供給劉燕軍糧。又邀請劉燕吃酒。那劉燕沒有防備,一定會來。我們埋伏三百刀斧手,把他剁成肉泥。就像是拔掉一根頭發絲一樣容易。”


    結果年輕武官說完後,還是沒有一個人出言。畏懼的人越來越多。便是連嚴顏一時間也是沉吟了起來,但是他的眉宇間,漸漸露出心動之色。


    這年輕武官不是別人,乃是何平。也叫王平。雖然年紀輕輕,但卻已經是嚴顏麾下的軍候。


    何平本姓王,因為父親早死,所以被養在外祖何家,叫何平。這時代的人,講究的是追溯父源,越有身份地位,越有見識的人,越是如此。


    王平目不識丁,但武藝出眾,深明大義,長大之後,覺得姓何是恥辱,就改回姓王。


    他是巴地本土人,先投奔了巴西郡守龐羲。龐羲雖然有權勢,但為人專斷,剛愎自用,不聽別人的話。他數次向龐羲諫言,龐羲都不聽。他便辭官不做,南下投奔了嚴顏。


    王平對劉璋沒什麽好感,益州這麽亂,先是甘寧等人背叛劉璋失敗,逃走去了荊州,漢中張魯原是臣屬,卻公然背叛劉璋,甚至以一郡之地,打的劉璋抬不起頭來。


    這是個廢物點心,跟著他遲早完蛋。


    但是王平很佩服嚴顏為人,又是年輕氣盛,義氣上來,奮不顧身,所以獻計嚴顏。


    王平看包括嚴顏在內的眾人聽了他的話之後,都是無言。不由失望,也覺得心涼,腦子一熱,說道:“莫非老將軍與諸位,都是幹大事而惜身。嘴上說,主公主公如何,關鍵時刻卻貪生怕死嗎?”


    這話說的狠毒,武官們頓時覺得承受不住。有人難堪,有人則是解釋道:“王軍候。不是我們幹大事而舍不得性命。隻是主公已經下令,沿途放行。我們殺了劉燕,失敗了沒什麽好說的。猶死而已。但是做成了。主公也要殺了我們。劉備死了兒子,恐怕也會大怒。率兵十萬大軍,西入巴蜀。”


    “我們兩麵不討好。”


    “是啊。陳軍候說的對。殺了劉燕,我們兩邊不討好啊。”


    “嗯,裏外不是人。”


    在場武官得了台階下,紛紛點頭讚同。看向王平的眼神,有些不滿。你小子,怎麽說話的呢。


    王平聞言冷笑道:“這就是幹大事而惜身。我們不殺劉燕,難道就能保住巴蜀了嗎?”


    “先下手為強,斬了劉燕、趙雲、鄧方等劉備大將,吞並精兵三萬。折損了劉備的實力。主公又與劉備有殺子之仇。雙方就是撕破臉了。巴蜀崇山峻嶺,劉備雖有十萬大軍,恐怕也進不來。”


    “更何況有曹操、孫權作為劉備的後患。”


    “最最重要的是。劉備老了,有子劉燕,所以才強盛。沒了劉燕,沒了繼承人,他內部可能就會人心動蕩。劉備未必會起兵,討伐巴蜀。”


    王平大字不認識十個,但聰明機靈,打仗無師自通,獻出來的計謀很有條理,分析的頭頭是道。


    自古幹大事的人,必須要有後人。


    劉備其他兒子還小,孫子更小。


    如果劉燕、趙雲、鄧方,以及馬良、關平等人死在巴蜀,劉備五年內喘不過氣來。未來也恐怕喪失了奪取天下的資本。


    劉燕屬下的二代精英們,都隨之葬送了啊。


    這是釜底抽薪。


    但問題也很大,殺了劉燕隻對劉璋有好處,對在場誰都沒有好處。


    在場武官無法辯駁,一個個都是麵麵相視起來。


    嚴顏並非孱弱之輩,壯烈義氣,在權衡利弊之後,他昂首挺胸,慷慨說道:“我嚴顏並非是嘴巴說說的小人。為了主公,裏外不是人又怎麽樣?死了又怎麽樣?”


    “就按照王平的計謀辦事。引劉燕入局。精選三百刀斧手,把他剁成肉醬。”


    說完之後,嚴顏抬頭對來報的強壯魁梧的親兵,說道:“隻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的性命不要緊,我恐怕我全家都要被殺。張數。不管事成、事敗。你都帶著我全家,逃往大巴山躲避。”


    “諾。”張數如鯁在喉,張口欲言。為了劉璋,為了巴蜀這個風雨飄搖的勢力,做到這種地步,真的值得嗎?


    但他了解嚴顏,最終又沒說什麽,低下頭來,應諾道。


    在場武官雖說有人害怕,有人不願意,但是聽了嚴顏的命令之後,卻也是沒有人再說什麽,當然也沒有人打算去告密。


    甚至王平見到嚴顏的回答之後,麵色通紅,激動而敬佩的看著嚴顏。


    這就是老將軍嚴顏。他尊敬的人。


    劉燕既然到達了巴郡地界,距離江州已經不遠。嚴顏的準備時間,已經不多了。他立刻結束了這一次的聚會,下去準備了。


    ............


    劉燕自然不知道,前方出現了變故。他帶著三萬大軍,乘坐戰船,一路“漂洋過海”,深入巴蜀。


    這沿途風景秀麗,讓他醉心不已。尤其是那座白帝城,他忙裏偷閑,下令靠岸,去城中逛了一圈。


    真是皇叔老年喜歡賭博,一把梭哈,輸了個底褲朝天。


    病死白帝城。


    前世的時候,劉燕每每看到這裏,都是心酸不已。但是今生今世,他去白帝城的心情,卻是極好。


    白帝托孤雖然是經典,但它不會發生了。


    這日上午。


    劉燕的戰船前後相連,遮天蔽日。沿途商船,紛紛必讓。大隊人馬,接近了江州城。


    劉燕站在旗艦船頭,左邊是關平、馬良,右邊是法正。劉燕興致勃勃的說道:“在我看來,劉璋屬下文武全是歪瓜裂棗。但是嚴顏、黃權、張任卻是好瓜好棗。”


    “等我平了巴蜀,就用嚴顏為將。或向北征討漢中,或向南征討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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