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裏,狗卷晚櫻又做了一個夢。


    也許是鑽研那位咒言師留下的筆記,有些投入,她居然夢到了一場盛大的新嚐祭。


    那是天皇用來祭祀神明的儀式,為了慶祝五穀豐登平安順遂,獻上對神明最崇高的敬意。


    狗卷晚櫻夢見自己站在高台之上,穿著白色祭祀服裝的天皇與皇後,虔誠的跪拜在下方台階之下。


    遠處的平地更是密密麻麻跪滿了人,約摸有千許。


    但是狗卷晚櫻所占據的這個身體卻一動不動,平靜的麵對眾生的跪拜。


    有樂師開始吟唱,古老的樂器奏出莊嚴的曲調,狗卷晚櫻的身體仿佛提線木偶,她不自覺的舞動起來。


    朝著那巨大的神龕,並沒有神明的雕塑供奉,但狗卷晚櫻卻有一種直覺,那個神龕背後有人。


    那人就是兩麵宿儺。


    狗卷晚櫻不知道這個身體的主人為何在起舞之餘,是悲傷的。


    視線被黑紗朦朧蓋住,她宛如一隻展翅欲飛的蝴蝶,即將飛去遙遠的天際。


    有人把自己抓了下來。


    畫麵被撕扯,揉成模糊的一團,再形成全新的畫麵。


    狗卷晚櫻看到了和自己麵對麵相坐的兩麵宿儺。


    男人的四隻手看起來非常詭異,燭火一明一暗,他眼瞼處的另一雙眼眸微微合上,倒是讓那張俊美的容顏少了一些壓迫力。


    “你覺得我的選擇對嗎?”


    兩麵宿儺露出了笑意,他看似有些疲憊,狗卷晚櫻不明白這個男人怎麽會露出這種表情。


    也許是身體的主人並沒有說話的意思,狗卷晚櫻也沒有說話。


    兩麵宿儺有些不滿,他將麵前的酒壺直接推到狗卷晚櫻麵前。


    “你又不是個啞巴,怎麽這麽不愛說話。”


    “喝了它。”


    身體的主人搖了搖頭,兩麵宿儺卻露出了殘忍的笑容,他輕而易舉用四隻手,將這具身體壓在了軟墊之上。


    狗卷晚櫻感受到害怕,這份夢境未免也太真實,狗卷晚櫻都能感受到兩麵宿儺手掌的溫度。


    她張了張唇,身體發出了聲音。


    “墮天,你不會停下的,對嗎?”


    是狗卷晚櫻聽不懂的話語,她仿佛一個從別人視角窺視一切的看客,卻沒有辦法幹涉分毫。


    脖頸被掐住,可是狗卷晚櫻並不覺得兩麵宿儺是要掐死這具身體。


    兩麵宿儺露出了冰冷的笑意,卻逐漸癲狂。


    “我乃自由之身,世間萬物不可束縛。”


    “時間也不行。”


    狗卷晚櫻感覺自己的視線開始模糊,等她再度醒來的時候,天還未曾亮起。


    她坐起身,伸手撫摸了自己的嗓子。


    一個極具可怕的事情,夢中她終於聽到了,這個視角下身體主人的聲音。


    那是自己的聲音。


    她在和兩麵宿儺說話。


    如果是第一次看到羊皮紙上的圖畫,從而夢見兩麵宿儺是偶然。


    那麽接下來的一次又一次,怎麽能是巧合?


    狗卷晚櫻覺得這樣的巧合太過奇怪,也許這就是祖先給的提示。


    兩麵宿儺的手指,薨星宮!


    狗卷晚櫻想到了什麽,她得想辦法見到那位天元大人,那位大人一定知道些什麽。


    就算是一種不禮貌的打擾,但是狗卷晚櫻的夢境太過真實,真實到讓她覺得害怕。


    狗卷晚櫻拜托五條悟帶自己去找天元大人,男人看著短信倒是有點意外。


    怎麽去了一趟京都府,就著急去見天元大人。


    莫非是有關狗卷家族被詛咒的線索?


    但天元大人是五條悟都沒把握見到的家夥。


    五條悟讓負責天元大人的輔助監督,傳遞了見麵的請求,然後天元大人居然答應了。


    不過她不打算接待五條悟,隻希望見狗卷晚櫻一個人。


    狗卷晚櫻倒是受寵若驚,而心中很是激動。


    “嘖,天元大人真是讓人搞不清楚,不過關於上次你誤入薨星宮的倉庫,也許不是巧合。”


    「五條老師,這是什麽意思」


    “好歹是活了千年的咒術師,又精通結界和封印,不至於讓兩麵宿儺的手指,隨便跑出來——”


    五條悟的指了指自己的喉結處,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故意恐嚇到。


    “說不定就是天元大人動了手腳,小心又被那手指襲擊了。”


    狗卷晚櫻身體一抖,看起來害怕極了。


    輔助監督隨便將她帶到了一個倉庫門前,做出了請的姿勢。


    “這是天元大人為你開的通道。”


    狗卷晚櫻點頭表示感謝,便推開門走了進去。


    和上次一樣,走了幾步背後的門消失,但這裏看起來並不是倉庫,而是完全陌生的地方。


    穿過一條甬道,麵前的視線豁然開朗,一棵生長在地底的參天大樹,繁盛的枝葉融入頂部的黑暗,無法看清。


    圍繞這大樹是一圈一圈逐漸變高的房屋,仔細看看並不是人居住的,而是縮小版。


    就仿佛供奉神明的房子。


    狗卷晚櫻打量了一會兒,並沒有看見其他人的影子,而半空中已經傳來了沙啞蒼老的聲音。


    “狗卷,聽說你要見我。”


    狗卷晚櫻一個激靈,馬上寫到。


    「天元大人,感謝你答應我的拜訪」


    “我不方便露麵,但是能看到你寫的東西,你過來找我,是想問狗卷家族的事情?”


    狗卷晚櫻馬上點了點頭,在小本上寫「是的」。


    天元大人發出一聲歎息,上次沉默不語的她,這次卻願意說點什麽。


    也不知道是什麽啟迪了她。


    “狗卷家族的曆史文獻,想必你已經很了解,但我要告訴你,你所看到的隻是其中一脈的傳承。”


    狗卷晚櫻捏著小本,似乎沒有反應過來,天元繼續說到。


    “另一脈你應該有所耳聞,那就是想要咒言術完全消失,讓咒言師血脈不存在於這個世間。”


    就像是一個家族之中,出現了兩種對未來的看法,他們產生了分歧。


    狗卷晚櫻祖上傳承的,是解開所謂的詛咒,讓咒言師重獲輝煌。


    「那所謂的詛咒……」


    “狗卷家族的確被詛咒,但是具體發生了什麽,我並不清楚。”


    作為一個外人,天元大人能知道的隻有這些,狗卷家族後來分裂成兩種意誌,一種並不想傳承咒言師的血脈,而一種要抵抗所謂的詛咒,將咒言師的血脈傳承下去。


    狗卷晚櫻有些恍惚,原來自己看到過的狗卷家曆史,是祖先想讓自己看到的。


    寂靜的地下空間安靜下來,隻有和服的女生抱著小本發呆的模樣。


    可天元大人卻突然問到。


    “狗卷,如果是你,你會怎麽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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