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裏無雲 春和景明


    當迷霧散去,當陣心停止轉動,當一切塵埃落定。巨大的青羽鏡下照射著秦宿雪的往生,一幕幕,一刻刻,都讓陸彥心如刀絞,痛不欲生。


    秦宿雪,不是秦沐竹的女兒。


    而是他陸彥的女兒。


    他這麽多年都做了些什麽?


    青羽往事重重現,那也是他時隔多年,再一次看見當年的路瑜,但卻是如此的憔悴。


    苗疆山域 明堂


    路瑜血崩,以湯藥吊命,秦沐竹外出尋藥,而秦宿雪又在繈褓下嗷嗷待哺。


    路瑜幾乎熬得油盡燈枯,卻又聽到陸彥帶著皇軍攻打上門的消息,幾乎將苗疆山域打到滅宗。


    “阿婆”,路瑜喚來自己兒時的乳娘。


    “姑娘”


    阿婆不敢再看自家聖女,再看一眼,她怕自己就會止不住眼淚。


    路瑜躺在床上,瘦弱的隻剩骨頭,將小小的秦宿雪抱在懷中,低頭道:


    “阿婆,你是最疼瑜兒的”


    “你答應瑜兒,至死不要讓陸彥知道小雪是她的女兒”


    阿婆作為路瑜的至親,此時心如刀絞,如烈火亨心。手瑟瑟發抖得,接過秦宿雪,不停得點著頭,發誓道:


    “姑娘,您放心吧”


    路瑜欣慰得笑了,強撐著起來,摸著熟睡的小小秦宿雪的臉蛋道:


    “娘親選錯了人”


    “不僅連累了我們小雪,還是連累了苗疆山域,更是連累了秦大哥”


    路瑜的眼淚止不住的落,望向秦沐竹夜晚陪睡的小塌,更是悲痛欲絕。


    二人雖為夫妻之名,甚至還未同床共枕過。每每夜晚,秦沐竹都睡在內室外的榻上。


    “如今之錯,皆出我”


    “若是,若是,有來生”


    “我定不會再與陸彥相遇”


    路瑜胸口氣悶成疾,閉上雙眼,兩行清淚緩緩掉落。


    路瑜哽咽著,說不出話,隻一味得給睡熟的秦宿雪裹緊被子。


    如今之錯皆出於她路瑜,若是有來生,定會重振宗門,與沐竹成婚,守護好自己的愛的人,和愛自己的人。


    而後,路瑜以僅剩的陽壽增長修為,隻求當麵斬殺陸彥。


    青羽鏡前,陸彥又是哭又是笑得來回走著,踉蹌得倒在地上,耳邊始終回蕩著路瑜那句:“來生必不會再遇路瑜”


    陸彥像個瘋子一樣,失控得跪在地上,將頭緊緊得低下,肩膀不停得在抽泣。


    他不知自己這些年都做了什麽,對秦宿雪也是私心重重,經常以管教之名懲罰秦宿雪。無論雨雪,總是罰跪。


    一碗紅花更是灌進自己親女兒的腹中,如今又是擾亂陣法,讓他和阿瑜的女兒身死。


    江堇風複活那一刻,一截白布飄落而下,掩蓋住他的雙眼。


    陣停了,究竟是怎麽回事。


    待到少年明目,眼前卻是秦宿雪的屍體緩緩落下。


    白裙破碎,仿佛一隻斷翅的蝴蝶。


    宋水棠等峰主正欲過來,卻被江堇風一個橫袖閃開。


    江堇風皺著眉,仿佛是不相信一樣,慢慢得走過來。


    他不相信秦宿雪真的死了,怎麽會呢?


    黑澤森林,大戰,華京陳府,還有無數次以身犯險。秦宿雪那麽堅強的一個人,此刻真的死了?


    “你給我醒過來”


    江堇風蹲在地上,他覺得他此刻應該是開心的,可眼眶的紅卻出賣了他。


    “你給我醒過來”,江堇風怒喝。


    “你要死,也應該被我殺死”


    江堇風無助的蹲下,看著這淩遲他無數次的始作俑者,卻流出的眼淚:


    “我求求你,秦師尊”


    “你別死”


    “堇風不怨你了,再淩遲幾百次也沒關係隻要你能活下來”


    江堇風小心翼翼得想要觸碰秦宿雪的左手,卻直接被一腳踹開。


    陸彥此時已經站起來,從上而下得俯視著江堇風,滿眼肅殺之意:


    “你這髒惡的芻狗,拿開你的髒手”


    “你很好”,陸彥咬碎了牙。


    “如今宿雪所受之苦,必讓你百倍償還”


    玄嵩高舉過肩,銀光閃閃,無數精華匯聚。


    江堇風冷哼一聲,他是不死之身,即使他比陸彥境界低下一些,可陸彥隻有一條命,他不信陸彥能殺了他江堇風。


    思緒流轉中,江堇風感覺到後背一陣冷意,還沒來得及回頭,心髒已經被貫穿。


    江堇風不可置信得看著劍身,那是他最熟悉不過的劍。


    江雪。


    江堇風仿佛感覺不到痛一般,即使心髒被貫穿,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他就知道秦宿雪不可能死。


    死幾次罷了,大不了以後每天讓秦宿雪殺幾次。


    罷了罷了,江堇風仿佛是忘了剛才青羽淩遲一般,有些歡喜的轉過頭去。


    轉過頭去,卻對上一張冷若冰霜的臉。


    趙北棠右手江雪,左手的清乾已經斷了半截,此時劍眉冷目,無盡寒霜。


    “怎麽會是你?”


    江堇風咬著牙,正欲攻擊,前胸又被玄嵩狠狠得貫穿了一劍。


    趙北棠沒有表情,隻是眼裏的悲痛欲絕化作一行血淚緩緩流下。


    血池已毀,不死之身已破。


    隻是,自己毀的太遲了。


    江堇風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趙北棠的鎖仙繩牢牢得綁住。


    一息之間,江堇風就被綁到青羽台中央最高的柱子之上。


    “蒼穹,萬劍歸宗”


    陸彥大喝道:“趙北棠,那是禁術”


    趙北棠的聲音冷漠,一字一句道:


    “殺妻之仇,不共戴天”


    “任何代價,趙某無悔”


    萬劍歸宗,是以損耗壽元為方法的禁術。蒼穹宗主,自是蒼穹之主,此法能喚來蒼穹山峰所有弟子的配劍,隨著趙北棠的心法攻擊。


    陸彥有些不可置信得看著趙北棠:“趙北棠,我原以為你是個最冷心冷清的人”


    “如今,看來,是我錯了”


    趙北棠右手一揮,蒼穹中立馬出現成千上萬的劍,仿佛烏雲一般將天遮得幹幹淨淨。


    下一次,萬劍穿心江堇風。


    江堇風一次受不住那麽多的劍,趙北棠就一次不足以致命,重複了二十餘次,直到將江堇風的血流盡,肉割幹,渾身像隻刺蝟一樣,才停止。


    高處的陽光真好啊,隻是風有點大,江堇風閉上眼睛。


    這一次死之前的青羽淩遲,江堇風知道自己是不死之身,他走馬觀花得想過了許多人。


    蘇婉兒,羅炎,趙北棠,羅瀟瀟,羅成,秦沐竹,紅菱,沈竹心…,但是他想的最多的就是秦宿雪。


    天空的劍雨散去,溫暖的陽光照射這江堇風的臉,仿佛是想在臨死之前,安慰一下他這陰暗的人。


    而這一次,他真的要死了。


    他想的是他第一個殺的那個肥胖的富家公子。


    在臨閉眼之前,江堇風想著。


    下一輩了,不殺人了。


    他殺掉所有與他為敵的人,卻從未真正的開心過。


    如果自己不開殺人的起點,是不是下輩子能做個好人。


    可惜,這輩子沒機會了。


    江堇風緩緩得閉上眼睛,這一生惡貫滿盈,他覺得自己也是因果報應,夙願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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