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泠泠被趙北棠借力拋出戰圈,所以此時玄冰猛獁的臨終自爆並沒有傷到她。


    滿天塵灰落定,碎石瓦片被震落滿地,荒蕪一片,死去的巨獸如同一座小山一般,沉重得呈現在秦泠泠眼前。


    江堇風站在秦泠泠麵前,極力想壓下上揚的嘴角,低頭溫聲安慰秦泠泠道。


    “秦師叔,要節哀順變”


    秦泠泠癱軟在地,渾身無力,滿臉淚痕,不可置信得看著趙北棠被滿天灰石淹沒。


    我不信,這不可能。


    係統明明還提示我好感度增加了。


    玄穆師兄是要劍揚八荒,聲譽九州的。他才二十九歲,怎麽能在這冰窖中長眠呢。


    我,我還沒親口真心得說我喜歡你。


    秦泠泠的淚已經是止不住,如同斷線的珠子一般流了下來。


    “師父,他已經殉道了”,江堇風道。


    秦泠泠不想聽江堇風嘴裏再說出來一句話,對江堇風假意惺惺的安慰全都充耳不聞。


    秦泠泠不信邪得,正雙手匍匐著翻找如山石土中的趙北棠。岩石太過堅硬,扒得秦泠泠雙手鮮血淋漓。


    江堇風冷眼看著在灰石堆中翻找的秦宿雪,形容瘋魔,語言瘋魔,像是受了天大的打擊一樣。


    哼,就算你真的喜歡趙北棠要死那又如何。現在趙北棠已經死了,現在你身邊隻有我。


    時間是撫平創傷的最好良藥。即使你現在肝腸寸斷,到時候我也會讓你眼裏隻有我。


    秦泠泠仿佛置身於自己的世界中一樣,拖著自己受傷的右腿,依舊埋頭尋找趙北棠的身影,雙手已經滿是血漬。


    但是秦泠泠感覺不到痛,即使雙手鮮血淋漓,她也沒有停下來。


    “別扒了,他已經死了”,江堇風大聲說道,想喊醒瘋魔的秦宿雪。


    “我不信”


    秦泠泠雙目悵然,還是接著用手在土堆中刨著。


    原來我早就喜歡上了你,秦泠泠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終於徹底明確自己對趙北棠的心意,真的是絕不止一點點的好感。


    蒼穹大會前初仰身姿,驚為天人。


    仙魔戰秦泠泠重傷,趙北棠替她強破丹朱峰,長跪霜雪台前,受陸彥責罰。此時他那滿身的霜雪,已經在秦泠泠心裏種下了種子。


    合歡宗前,因為她被困,趙北棠剛出關就飛往衡陽殿,與當世最強者沈景和纏鬥,不計自己生死,隻求她平安。


    華京吳府中,那道清乾劍光不僅震碎了怨靈煞,也照明了秦泠泠的愚鈍的心。


    燈會前,秦泠泠那句我心悅你。到底是係統的任務,還是摻雜了幾分真情,連秦泠泠也不知道。


    秦泠泠隻知道,若是將趙北棠換成其他人,她肯定是說不出我心悅你那句話的。


    秦泠泠和衡陽仙尊多接觸一下都會崩潰,和江堇風說多了話都會滿心戒備的自己,怎麽從來都沒考慮過,自己為什麽數次願意做同人文的攻略任務。


    因為是趙北棠,自己才願意完成任務。


    有玄穆仙尊這樣光風霽月的人在身邊,秦泠泠又怎麽能看得見別的人。


    可惜,秦泠泠悲哀得想道。


    自己明白得好像太晚了。


    “小雪”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秦泠泠滿臉淚痕得抬頭,看見衣衫淩亂,灰塵滿麵的趙北棠狼狽得出現在她麵前。手中的清乾劍光也沒有平時耀眼,它看起來病懨懨得。


    “師兄”


    秦泠泠也顧不得自己受傷流血的右腿,站起來幾步一趔趄得向趙北棠撲去。


    趙北棠連忙快步走上前,餘光瞟到秦宿雪鮮血淋漓的雙手,心中頓時感覺像被鈍刀子在心口來回割。


    秦泠泠也顧不得趙北棠滿麵塵灰煙火色,緊緊得抱著失而複得的趙北棠,一張臉兒哭得像貓兒一樣。


    不知為何,秦泠泠趴在趙北棠胸口時,隻感覺趙北棠心跳巨快。這距離於趙北棠而言,無疑是像是睫毛煽動手心的麻酥感。


    癢癢得,充滿了電流感。


    趙北棠僵硬得回手環抱著秦泠泠,抬起手這幾秒鍾的片刻,於他而言,仿佛過了一個世紀一般。


    秦泠泠頓時感覺腰間一緊,自己也是滿心的詫異,這難道就是好感度達到50%以上的不同嗎?


    冷若冰山的趙北棠竟然學會主動了。


    江堇風心裏火燒得如同燎原一般壯闊,危險得眯起通紅的雙眼,恨不得立刻將趙北棠的手剁下來。


    “師兄,你怎麽樣”


    秦泠泠哭夠了,把頭從趙北棠的胸口中抬起來。


    “還好”


    趙北棠此時看起來甚是狼狽,絲毫沒有平時中的如玉君子模樣。


    趙北棠手足無措回摟住了秦泠泠,趙北棠的眼神,漸漸散焦,逐漸虛空,好像沉進深淵海底一般。


    自年幼握劍之時,趙北棠就被以曆代清乾劍主的最高標準培養。行有禮,坐有方。明德以修身,篤誌而行知。窮則獨善宗門,達則兼濟天下。


    宗門遇險時,趙北棠必須以身犯險,護得全宗子弟安全。蒼生有難時,趙北棠必須舍棄自身,以天下為己任。


    關愛同門,照拂弟子。


    慰問蒼生,斬妖除魔。


    這一切趙北棠都做的很好。他手中握劍的繭比同門都要厚上一截。他身上的傷痕比修仙界任何人都要多。他斬妖除魔的數量冠絕整個修仙界,贏得個逢亂必出的美名。


    可無人告訴趙北棠自己人生的意義,他人生的前二十九年都在為別人活著。趙北棠習慣了衝在別人前麵,習慣了承受正麵戰場的最大威壓,習慣了在受傷之後獨自療傷。


    玄穆仙尊澤光耀世。


    蒼穹北棠無堅不摧。


    可無人問過趙北棠,想要的是什麽。


    滿天碎石冰塊狂風亂作,自爆妖獸形成的磁場強如海底深淵。趙北棠單手拄劍,淩亂不堪,他又一次做好了擋在眾人麵前,承受最大自爆傷害的準備。


    一道紫影猶如暴風雨中一道紫電,瞬息之間,擋在他麵前。強烈的妖風吹起女子的黑發,紫裙已經斑駁不堪,手中江雪劍光四射,不顧一切得擋在了他麵前。


    平生二十九年,趙北棠第一次感覺到了被保護的感覺。陸彥對趙北棠極其苛刻,每日練功稍不到位,就會大加懲戒。等到繼承宗主之位後,身上的傷也隻多不少。


    塵封的內心仿佛要破繭成蝶一般,在荒蕪的心海中開出第一朵素雅的玉蘭花。


    兩刻鍾前,妖獸正蓄力自爆時。


    趙北棠提氣清身,從後摟住了秦泠泠的腰,反手一轉,位置對換,四目相對。趙北棠用盡力氣將秦泠泠送出自爆圈。


    趙北棠看出了被拋行在空中的秦泠泠,眼中劇烈的驚詫和濃重的不舍。


    小雪,師兄真的很感動。


    可我不能讓你以身犯險。


    滿天塵土掩蓋趙北棠的身,卻掩蓋不住他已經怦然心動的心。從前趙北棠不知想要什麽,但是現在他知道了。


    他想要一個能與他並肩而立的人,一起斬妖除魔,除盡世間奸佞。


    “師兄”


    “我還以為你…”,秦泠泠噬著淚說道。


    “師兄可沒那麽弱”,趙北棠摸了摸秦泠泠的頭:“小雪,下次切記不要以身犯險”


    “萬事有師兄”


    趙北棠已經是羽生境大成,距離淩絕境隻差一步的絕代天驕。也許這巨獸的自爆對別人來說是毀身滅體的,但是對於趙北棠來說,尚在正常承受範圍內。


    秦泠泠這才想明白自己這是關心則亂了,埋在趙北棠胸口的臉有些隱隱燒起來。


    淩絕境下,趙北棠當世第一。


    江堇風站在隱蔽而碩大的灰石碑旁邊,雙手緊握,雙目赤紅。他看著秦宿雪與趙北棠互訴衷腸。一句句小雪,一句句師兄,猶如將他的心淩遲一般。


    為什麽趙北棠能堂而皇之的站在秦宿雪旁邊,能稱之為小雪,而自己隻能隱忍住滿腔的癡狂,克製得喊一句秦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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