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生待身上煙味散去後,才又回到了病房,一言不發地坐到了王多子床邊。


    王多子也意識到自己剛才說話有些衝,畢竟,陳生都從那麽大老遠的地方趕來幫自己了,她心裏生出了幾分愧疚。


    “陳生,抱歉,剛才是我說話過分了。”王多子小心翼翼地先開了口。


    可陳生並沒有理她,隻是賭氣地坐著一動不動。


    “可是,劉為德人真的很好,等他有空了,我帶他來見見你,你一定會對他有所改觀。”王多子繼續說道。


    “我才不見,誰愛見誰見。”看見王多子這副不爭氣的樣子,陳生更來氣了。


    “你……我真拿你沒辦法。”王多子無奈地說。


    陳生冷冷地哼了一聲,又恢複了沉默。


    他和王多子隻是朋友關係,自己為什麽要操心她這麽多事呢?


    這樣難道不像個小醜嗎?


    做好分內的事情,不就得了?


    何必把自己整得這麽累?


    陳生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裏罵著自己,試圖讓自己清醒和冷靜下來。


    是的,怎麽對待普通朋友的,就怎麽對待王多子。


    陳生整理好了心情,盡力讓表情變得從容。


    “好了,不說這事了,別的病人都在休息呢,你也快睡吧。”陳生緩緩開口,說著就打起了地鋪。


    王多子沒想到陳生這麽快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愣愣地點了點頭,蓋上被子閉上了眼睛。


    由於這場意外,這是王多子和王盼男分開時間最久的一次了。


    一想到明天就能見到王盼男,並把她接到身邊了,王多子的心裏充滿了期待和憧憬,甚至有些緊張。


    以至於她一整夜都沒怎麽睡著,滿腦子在幻想著以後和王盼男母女二人的生活。


    等她出院後,她一定要好好和劉為德過日子,認真經營好珠寶店,拚盡全力給女兒最好的生活!


    同樣一夜未眠的,還有躺在地鋪上的陳生。


    他反複思考著劉為德的所作所為,而他所有的工作經驗和法律知識,都在告訴他,劉為德的種種行為,都指明了一個方向——他在借王多子之手“洗錢”。


    如果真是這樣,劉為德又在這時候失聯,那王多子可就有麻煩了。


    他心裏一陣煩躁,翻來覆去睡不著,恨不得立馬爬起來找到劉為德,再狠狠揍一頓這個王八蛋。


    就這樣過了一夜,天亮後,護士查完房,陳生找醫院租了一把輪椅,推著王多子就上了車。


    二人臉上的黑眼圈,一個賽一個大,隻不過王多子是興奮得睡不著,陳生是擔憂得睡不著。


    “陳生,我認真地和你說,回去之後,好好跟你們單位一把手的閨女道個歉。”坐在車上,王多子嚴肅地說。


    “嗯?”滿腦子都是劉為德的事的陳生,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王多子在說什麽。


    “我說,回去以後好好和你們單位一把手的閨女相處!”王多子提高音量,又重複了一遍。


    “要你管。”陳生有些不爽地說了一句。


    “我這是為你的終身大事考慮。”王多子擺出了一副“說教”的姿態,好像自己已經是一個閱曆豐富的情場老手一樣。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白癡。”陳生回懟道。


    “你罵誰呢?”王多子說著,就要伸手扭陳生的耳朵。


    “錯了錯了!饒命啊!”陳生誇張地演著。


    王多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迎著清晨初升的太陽,她心情大好,感覺渾身都充滿了希望。


    王多子的笑,好像有魔力一樣,把陳生心底的陰霾暫時一掃而空。


    一路上,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互相打趣著,曲折的山路仿佛也變得沒有那麽遙遠了。


    終於開到了艾南村村口,前方的村路瞬間變窄了幾倍,汽車根本開不進去。


    於是,陳生把折疊的輪椅從車上拿下來展開,扶著王多子坐了上去,然後把車開到不遠處的路邊停好。


    就這樣,陳生推著王多子進了村。


    艾南村的村民並不多,每天在這小小的一方天地裏大眼瞪小眼,家家戶戶幾乎都互相認識。


    所以,陌生的、西裝革履的陳生一進村,就吸引了不少村民的目光,一路上都伴隨著各種各樣的嘀咕——


    “看,那不是王家兒媳婦嗎?推著他的這個男的是誰?”


    “這個男的一看就不一般,不會是她新找的男人吧?”


    “好家夥,家裏男人才剛去世沒多久,就又找新的了?”


    “是啊,她兒子前一陣不是剛淹死了嗎?”


    “這麽快就把新男人帶上門了,未免也太不要臉了吧!”


    村民們議論紛紛,每句話都傳到了陳生的耳朵裏,讓他有些難堪和氣憤。


    王多子自然也聽得一清二楚,但她根本不在乎,反正自己都要永遠離開這個破地方了,他們愛怎麽說就怎麽說吧。


    “陳生,他們就這樣,你別放心上。”王多子抬起頭來,輕聲對陳生說。


    陳生黑著臉點了點頭,說不在意是假的,畢竟,從小到大,他就沒有這樣被一個村的人圍著指指點點過。


    可他還能怎麽辦?受著唄,為了王多子。


    終於,推著王多子,走到了王家的院門口。


    陳生有種錯覺,這簡直是他走過最漫長的一段路了。


    二人一進家門,雙雙愣住了。


    濃烈的酒精味,混著體臭味撲麵而來,本就破舊的家具東倒西歪的,地上更是擺滿了空的酒瓶子,牆麵上竟然還有一道血跡。


    整個家一片狼藉,甚至連個落腳地都沒有。


    王多子本以為,她推開門,一定會看到王盼男。她會高興地迎上來,然後撲進自己懷裏,用甜甜的聲音高興地喊“媽媽”。


    可是,王多子卻連王盼男的影子都沒見到。


    這一瞬間,巨大的不祥預感從心底翻湧而出,王多子的手不由自主地緊緊掐著輪椅扶手。


    “盼盼?”


    王多子喊了一聲,可並沒有回音。


    “盼盼,媽媽來了,快出來吧!”


    王多子又喊了一聲,聲音已經開始顫抖了。


    可依然沒人回應她。


    “盼盼,你在哪?媽媽來接你了,咱們去個好地方!”


    陳生攙扶著王多子,幫助她費力地站了起來,扶著她一步一步往裏屋走著,因為地上太亂,輪椅根本就推不進去。


    王多子推開裏屋的門,卻隻看到酩酊大醉的王顯親癱在床上,右手少了一根小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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